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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墨大写意画构成要素的思考
蔡志远
中国画当以水墨写意画最为世人称道，而写意画又分小写意和大写意，小写意线条以行书为基础，大写意线条则以行草书为基础。画家因秉性不同，在绘画道路上自觉不自觉地在小写意和大写意中进行了选择。小写意画队伍无论是山水、花鸟或人物，都远超过大写意画队伍，这和书法状况基本一致。在书法大军中，行书队伍也是远超过草书队伍的。另外，大写意画还可以细分为一般大写意和泼墨大写意，一般大写意当以八大山人为最杰出的代表，而泼墨大写意当以徐渭为最杰出的代表。登上一般大写意巅峰者有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等，而泼墨大写意的巅峰是绝少有人能攀登上的，从古到今，似乎只有徐渭登上了此高峰。因为这一大写意有如李白的诗歌和怀素的狂草，需从胸中喷出万丈激情去画，而画面的效果必须若瀑布从天狂泻、群龙恶斗长空，使鬼神失色，天地失容，使观者魂魄为之撼动。自徐渭开创此画风后自今无人能够超越，徐渭开创的泼墨大写意为什么难以超越呢？这引起了我深深的思考。我认为，要成为比肩徐渭这样的泼墨大写意画家，一是要有绝高的天分；二是要对画好泼墨大写意构成的综合要素全面掌握。天分全靠上天给予，是不可求的，也就是说没有天分之人，即使通过再科学的训练方法也不可能达到此等境界。当然，一个人是否有此天分，自己是不可预知的，所以我主张如热衷泼墨大写意的话，先得把有无天分暂且放一边，而以最严格的科学训练方法要求自己才是紧要的。本文的目的就是通过对画好泼墨大写意构成要素的深入分析，试图找到其中一些规律性的东西，从而指导自己学好泼墨大写意画。泼墨大写意的构成要素有那些呢？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我认为起码有以下三大要素须认真掌握：
一、狂草入画要素
这一要素关键是要做到能将狂草带进画中，而要将狂草入画，就必须对狂草有深入的研究和掌握；这实在是一件难事，甚至如登山运动员攀登珠穆朗玛峰那样难。徐渭的泼墨大写意花鸟画至今无人能超越，关键是他登上了草书的巅峰！尽管他的草书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狂草，而只能属于大草系列，但仔细研究则可以发现他写的大草是大草的结体，狂草的笔法，（只要将他的书法和张旭、怀素书法对比后就能得出这一结论。）其气势和神韵却不亚于狂草。有了这鬼神见之失色的草书，用在画上，那就如赵子龙单骑冲入万军之中，左砍右杀，神勇无敌，无人能挡，使画面产生的激烈效果令观者叫绝。特别要指出的是，徐渭并没有画那些两军恶战，翻江倒海的题材，而是画芭蕉、葡萄等，如此简单的题材，则能使人产生如观赵子龙单骑杀敌的联想，不能不说是狂草入画的功劳。徐渭之后，再没有一个画家能在泼墨大写意上可以和他比肩；关键是后来者草书这一关过不了，没有神来之笔的草书功夫，要登上泼墨大写意花鸟画高峰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不同意这一观点，指出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等也应该是攀登上大写意花鸟画高峰的大师！我只能说，他们确实是攀登上了大写意花鸟画的高峰的大师，但不是攀登上泼墨大写意花鸟画高峰的大师。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八大山人，他是登上了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巅峰的顶级大师，甚至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如仅从对中国画的贡献论，其贡献甚至超过徐渭。因为，绘画不仅要看形式美，还有看造型美，更要看立意美，甚至还要看思想美，八大山人的画是四美的高度统一，这是徐渭没有做到的。八大山人、吴昌硕、齐白石三位大师为什么没有去攀登泼墨大写意高峰呢？问题是他们还不具有徐渭那种激情万丈的天质，另外，他们的书法即不是大草，更不是狂草，而只是行草。以行草入画，只能是画一般意义上的大写意画，如要画泼墨大写意，还是要努力学好狂草，狂草学到手，并用于画，才能画出真正意义上的泼墨大写意画。有人不同意这一说法，认为狂草掌握不是必须的，例如徐悲鸿画马，傅抱石画山水应该也是画得极流畅，线条墨色运用都是极好的，基本符合泼墨大写意要求。坦言说，他们的画确实画得神采飞扬，相当精彩，但是仔细研究他们的画，你就会发现虽然造型和意境方面非常不错，但狂草、泼墨的抽象美似乎还不够。有人又指出，扬州八怪的黄慎是写狂草的，他的画是不是泼墨大写意？是的，黄慎的确能写出很好的狂草，所以他的画比一般画家更野，运笔更放；另外，他的造型能力远在徐渭之上，按理在泼墨大写意上应该比徐渭更出成绩。为什么没有登上泼墨大写意的巅峰呢？如我们仔细研究他的狂草就可以发现，他的狂草是得狂草的形，并没有得狂草的神，所以他的泼墨大写意成绩还追不上徐渭。
二、造型娴熟要素
泼墨大写意毕竟是画，是画就得有造型基础，而泼墨大写意画却是在瞬间完成物象捕捉的，所以不允许反复推敲，东涂西改的，否则，激情就会在迟疑时丧失。激情没有了，泼的勇气也就会消失，强而为之，神韵全丢。正因为如此，一个好的泼墨大写意画家，除了有狂草基础外，还得有娴熟的造型基础。当然，我们不要求泼墨大写意画那些结构复杂的东西，如画大场面人物则不是在瞬间靠激情能把握住的。所以很多大写意画家尽量选一些结构相对简单的东西入画，就是为了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即使是简单的东西，也存在造型准确性的问题。如泼墨大写意花鸟画最擅长画的题材：芭蕉、葡萄、葫芦、荷花、竹子、兰花、梅花、松树，以及八哥、鸬鹚、苍鹰等，这些题材相对人物应该简单许多，便于画家熟练掌握。但要熟练掌握这些题材的造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掌握不好，也就狂不起来，泼不起来。这些题材有一个共性，虽然造型相对简单，但经过千百年的总结，基本画法已经形成定格：如兰花的交凤眼法，竹子的分字、个字法，梅花的穿插法等等，这些画法和字的结体一样是前人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宝贵财富，是有规律可循的，是可以采取学书法的方法——即临摹法来掌握。有人不愿在传统临摹上下工夫，热衷于靠纯写生来达到提高造型的目的，结果是南辕北辙，事倍功半。当然，要掌握娴熟的造型，仅仅采取临摹法也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深入生活，深入大自然，通过大量写生来进一步提高自己的造型能力，只有做到坚持临摹法和大量写生相结合，才会拥有大写意画娴熟的造型能力。
三、生活积累要素
泼墨大写意花鸟画最高境界是激烈狂纵、大气磅礴，有如李白的诗、苏东坡的词、怀素的字、传达的是澎湃激情。要传达澎湃激情，仅靠画和书法是不够的，还必须借助诗文的力量，这是因为画是无声的诗，诗是有声的画。中国画，不仅要通过画传达绘画功力信息，书法功力信息，还得传达诗词功力信息；要将诗词功力信息传达出来，非得在诗文上有较深的造诣不可。同时要认识到：泼墨大写意画是要表现大的意境，狂的激情，所以诗词工夫又要重点放在神韵派诗风和豪放派词风的研究上，要重点表现李白那种天马行空想象奇特的浪漫主义诗句意境或苏东坡那类大气磅礴的豪放派词句意境。要做到诗画完美结合，丰厚的生活积累就显得必不可少。一般而言，西方写实派画家更注重写生，而中国写意画家则更重视生活积累。有了生活积累，写的诗才有激情和活力，画的画才能打动人心。西方写实派画家生活的积累可以直接通过大量写生达到目的，而中国写意画家则是通过直接深入生活、体验人生来达到目的。我们得承认，中国写意画的绘画性并没有西方写实派强，西方写实派画在摄影未出现前，就能做到真实复制现实世界，就画论画，西方写实派的画更属于画。而中国大写意画呢？似乎是书法，是诗词！所以要成为好的西方写实派画家，绘画专业学习是不可少的，因为不经过严格的系统学习，就掌握不到绘画的技巧，就不能成为好的画家。而要成为好的中国写意画家呢？绘画专业学习并不是必要的，因为写意画对物象的捕捉是追求神似，假如画得太实，反而喧宾夺主，影响到笔墨的发挥，这样就会对激情的迸发形成桎梏，所以成就中国大写意画家的摇篮不是画院和美院，而是人生舞台。从这个意义上说，西画是专业画家的一统天下，中国画似乎是业余画家的一统天下，特别是大写意画，更称得上是业余的文人画家的一统天下，因为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位宫廷画院的专职画家能登上大写意画的最高圣殿。有成就的中国大写意画家多数是业余画家，但又不是一般的业余画家，而是在书法、诗词等等方面均有非凡造诣的人，因一幅好的大写意画其实就是诗、书、画的结合。只有做到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画中有书，书中有画，这幅画才耐看，才耐读。为什么近代美院的兴起，不少年青人都可以通过美术学院掌握国画的基本方法，但是却出不了一个和徐渭或八大山人甚至是齐白石那样的画家呢？难道科学的学习方法不管用吗？非也，是什么呢？是对徐渭或八大山人创立大写意的构成要素没有全面掌握。如以十分计，徐渭或八大山人的画，是五分靠诗文，三分靠书法，只有两分是靠画。这也可以从他们的学习上得到印证，他们一辈子用在诗文学习研究上的时间肯定是数倍于书法和画，另外，用在书法学习研究的时间也应该是高于画。技巧只是手段，运用得好才是水平，如果没有曲折的人生和火热的生活积累，他们诗文是写不好的，即使达到了所谓的好，也只能是技巧的熟练，应景的工具。徐渭或八大山人的成功，应该归功于现实生活的残酷，使他们经历了人生的最大的跌宕起伏，有了如此异常丰富的人生，感而为文，文如泉涌，感而进行绘画创作，则下笔就如有鬼神相助，作品自然就留下他们强烈的人生感悟，留下他们愤世嫉俗的轨迹，画上的花草鸟兽就成了他们用于浇愁的精灵，笔墨则成了传递情感的最好帮手，天才的作品也就这样自觉不自觉产生了。徐渭的笔墨是狂的，八大的笔墨是苦的，他们的笔墨是对应他们心灵的，通过他们的笔墨我们就能找到他们心灵深处的秘密。他们的特有笔墨源泉在哪？就在于丰富的生活积累！徐渭青少年时就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他的抱负不是当一个画家，而是如李白的抱负一样，仗剑匡救天下！于是他投身政治，献身国防，虽然命运对他百般捉弄，使他倍受打击，身心也受到极大伤残，但他毕竟是把仗剑匡救天下当作人生第一理想之人。他是在这一理想幻灭后，再投身画画的。他是将满腔积愤寄于画，通过画来倾泻自己的情感。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业余画家，一个地地道道的业余画家。不仅他是业余画家，八大山人毫无疑问也是一个业余画家。这两位最伟大的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家都是经历过最大、最多曲折坎坷的人，从这一意义上讲，曲折坎坷的生活的太多太沉重对他们人生而言是不幸，但是反过来又帮助他们成为了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大写意花鸟画家。而我们当代画院和美院的画家呢？终其一生用于画，如以十分计，他们的画，是五分靠画，三分靠书法，只有两分是靠诗文。这还是指潘天寿、李苦禅这样有成就的画家！一般画家呢？比例还要颠倒，有的甚至根本忽视诗文修养和生活积累。
我这篇文章主要还是想为画好泼墨大写意画找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写来写去似乎只强调了三个要素。当然，仅仅重视这三个要素还是不够的，还有其他要素需要重视。但，这三个要素却是至关重要的，是必须掌握的，如不下决心掌握却又想在泼墨大写意画上实现大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分析和掌握三个要素，旨在帮助自己全面提高这三要素方面的修养，并通过加强这三要素的修养达到画好泼墨大写意画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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