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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桄桄乱弹 秦腔又称乱弹，是中国相当古老的剧种，堪称中国戏曲的鼻祖。秦腔源于古代陕西、甘肃一带的民间歌舞，是在秦之国都以咸阳为中心的关中地区生长壮大起来的，经劳动人民世代相传，不断创新完善，已经融入百姓心中，成为文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种精神元素。秦腔因以枣木梆子为击节乐器，又叫"梆子腔"，因以梆击节时发出"恍恍"声，因而，咸阳一带农村人又亲切地称"干桄桄乱弹"。清人李调元《雨村剧话》云："俗传钱氏缀百裘外集，有秦腔。始于陕西，以梆为板，月琴应之，亦有紧慢，俗呼梆子腔，蜀谓之乱弹。 秦人对秦腔的喜欢和热爱胜似生命，像吃饭馍一样成为生活须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天不唱戏，浑身上下没力气”。人们喜欢秦腔，高兴的时候唱，郁闷时也唱。阿婆生、娃满月、娶媳妇、盖房上梁、乔迁入烟，庆祝红事喜事时候唱；唱的热血沸腾；老人过世送葬、周年三年，遇到白事悲痛的时候也唱，仿佛只有唱秦腔才能寄托后人的思念之情。男人在地里做活唱，女人在家中纳鞋底子做饭也哼几句。大人唱，小孩跟着学，老汉唱，小伙子也唱，走路唱，磨面唱，一个人犁地时唱，带着草帽在光天化日下，精身子吆碌碡碾场也唱，有文化的人唱，不识几大字个的人也唱。几乎人人都能随便吼上几句子。每逢庙会必唱三天三夜大戏，有的甚至一天两场，连续唱个十天半月的。三村五堡隔三差五唱小戏、折子戏，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唱自乐班戏、牛皮灯影戏、线呼戏、肘呼（木偶）戏，一年四季说不准啥时候都可能有。只要听说晚上那个村子有戏，不管远近，喝罢汤，几个老汉相约，勒紧布腰带，旱烟装满自己种的烟丝，火石、火镰、棉花硝子装好，提个小马扎板凳，早早就出发了。姑娘媳妇们急急忙忙洗刷一毕，稍加打扮，便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往戏台子底下赶。到了一看，最好的地方已经被那些顾不得吃晚饭的人占得没多少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打开场了，随着“嗒嗒嗒嗒。。。。哐！”，扁鼓一阵疾风暴雨般地响起，大幕刚一拉开，“来来来了——”清脆的唱腔已从二道帘子后面传出，穿红戴绿的丫鬟就掂着脚尖，迈着轻快地碎步挪动出来。小孩子却跑到台子后面，从围着的苇箔子缝隙偷看演员打脸子（化妆），穿剧装。武士的宝剑大刀铠甲，背上插的小旗子，手里的马鞭，关公的红脸，奸臣的白脸，包公的黑面，旦角清秀的面庞，美妙的身材，对着镜子打扮，令渴望了解幕后神秘的小朋友找到了答案。一本捎三折（即一个本戏还要加两三个折子戏）唱完，已经到了深夜。占据戏台子中心位置的老汉老婆看的十分投入，“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 憋了三四个小时，戏完后先找地方去方便。（中间再内急也舍不得离开，怕出去再不能回到原来的好位置。） 大家伙儿谝闲传时常拿戏中人物说事，大人教育孩子都说《三娘教子》的故事，婆婆只疼爱女子，却见不得媳妇的，就用刘福生的《看女》打比方。处理兄弟关系就讲《打柴劝弟》。《周仁回府》的忠义侠，《劈山救母》的刚烈，《赶坡》的幽默，《白蛇传》的爱情，等等秦腔故事，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干桄桄乱弹，就是农村人平时随便吼，随意喊的秦腔戏表达样式之一。唱时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无需板胡二胡及笛子等乐器伴奏，无需粉装着饰，只要想唱，随便就吼起来。三秦大地的庄稼汉，肚子里除了装干面、搅团和糊糊，还大多装宥许多句台词，唱时有的戏文连贯，有的东一句西一句，包公斩秦桧，刘邦戏玉环，把凡出剧本中的戏文胡拉乱扯在一起，男生女旦，男旦女生，无论错对，不怕别人笑话，只图自己高兴。在文化匮乏的农村，干桄桄乱弹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秦腔戏里有他们的历史文化，有他们的喜怒哀乐。大声一吼，把个胸中积郁之气吐出，似成神成仙一般。吼出豪放舒坦及张扬，喊出了秦人的强悍和刚烈．这就是干桄桄乱弹的最大优点，唱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农村人对秦腔戏如痴如迷。他们从小坐在父母的怀里，骑在父母的肩上看秦腔，跟父母在戏台底下泡。看的多了，耳濡目染，就把那好听的戏文记在肚里。我村里有个人，虽然只粗识几个字，却装着一肚子的戏，那时候用石磨子磨面，蒙着眼睛的老牛，在永远走不完的圆圈中，吃力地围着石磨慢悠悠转圈。磨碎的粮渣倒进箩柜箩，箩过的粮食渣再添到石磨上去磨碎，周而复始，二斗麦子磨成面粉，需要两三个小时。咣当当，咣当当，单调的箩柜筛面声不紧不慢，犹如催眠曲，为防止打瞌睡，他就从粮食搭上磨子，牲口拉磨开始唱戏，一边磨面一边唱，直唱到磨完面，牲口卸了，戏才结束。他在箩面的面柜磕碰声中，感觉不出自己唱戏声音的大小，所以越唱声音越大。．但我在外边却能把他的唱同面箩声自然区别开了，我妈曾笑他是“二斗麦子的戏”。有次问我他，他不好意思地说 “干桄桄乱弹，乱丢呢，你甭笑话”， 夏季麦场上吆碌碡碾麦子，红天大日头的，没一丝丝风，树叶一点儿不动，只有知了单调枯燥的叫声；忙罢犁地，一个人在空旷的田野上跟着牛屁股后面，一趟一趟地来回耕休闲地；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害怕，每当这个时候，为了给自己壮胆或打发时间，消除寂寞。干桄桄乱弹就唱开了。尽管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尾地，没有人听，没有人评论，还是乐此不彼。就跟山里人唱山歌，草原人唱情歌是一样的。 干桄桄乱弹就是秦地人心中的歌。干桄桄乱弹，自唱自听，自是一种高雅之情趣，如进入角色，那美妙境界就更是旁人无法享受的了。 陕西十大怪，唱戏吵起来。在绿莹莹的田野里，在碧蓝色的天空下，到处都能听见秦人挣破脎（sa ）的干桄桄乱弹声，直吼得天蓝地绿水清人丁兴旺。
2014-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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