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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蒿之春
李燕子-分享
这次春天有两件难忘的事，一件是采茵陈蒿，一件是挖荠菜。 茵陈蒿是主治肝胆症的中草药，前年母亲大病，周身爆发黄疸，多亏茵陈蒿救他一命，从此，这种不起眼的野草，就在我心里生了根。不认识它时，到处找不见，一旦认识了它，春天里，就满眼都是茵陈蒿，甚至梦里都长满了这种草药。坐在火车上，一双近视眼，竟然可以一眼看清路基下面的茵陈蒿嫩芽。跟母亲通话询问病情，每当她在电话中说“嘴又苦了，又睡不着觉了”，我就急忙催他赶紧煮茵陈蒿水喝。喝了，过几日，母亲的病症就会轻缓下来。 知道茵陈蒿治病，是缘于许多年前一篇稿。稿子是一位从前的乡间赤脚医生写的。有一年，他所在的公社爆发了丙型肝炎，并大有燎原之势。公社连夜召开会议研究疫情，有人说茵陈蒿可治肝炎，于是公社便把卫生院的医务人员都派下去，与当地的赤脚医生一道指导社员服用茵陈蒿。每个生产队都在田间地头架起大锅，由赤脚医生看着，煮茵陈蒿水给社员们喝，于是一场可怕的疫病被制止住了。母亲得病，我便一下子想起茵陈蒿，昼夜不舍，翻查典籍，确认茵陈蒿果真与母亲的病对症。 其时正值八月，茵陈蒿已经蹿杆，俗话说“三月茵陈五月蒿”，八月的茵陈已经彻底成了蒿草，药用价值微乎其微。好在母亲的病一直平稳维持到至今，给我机会，让我在春天里拎着小铲到处寻茵陈蒿。 汉代张仲景有治黄疸三方，皆载于《伤寒论》阳明篇。为首的便是茵陈蒿汤方，把古文翻译过来表述，就是因为茵陈蒿是青蒿中最嫩的，它在春寒料峭中生发最早，得阳气最先，所以能入肝胆。药理上，它既能泻肝胆之热，又能舒肝解郁，是治肝病和黄疸方中最重要的一味君药。对着这番表述，在枯草丛中寻找茵陈蒿，才发现中医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临床上它四两拔千斤的出奇制胜效果，在于它顺应自然又巧妙胜天的大智慧，还在于古中医能把一味中草药从生发到药理，研究得如此精确，以至千年之后还可照方办理。那天母亲在电话中又说，“嘴苦，睡不着觉”似比上次严重，药店里买的干茵陈蒿药性远远不足，最好是有刚出土的新蒿，可以一剂解愁。 可是眼下春寒料峭，万物枯黄，还远没到春草萌发之时，不过以书中所说茵陈蒿的生发时间来推算，就算北方节气晚，这个季节也该有青蒿露头。怀着迷茫和希冀，把身体压到最低，眼睛几乎贴到草坪上。遗憾的是走过大半个小区，都没有茵陈蒿。风很大、很凉，抬眼四望，此时离春天尚早，小区的背阴处还有冰雪履盖，心想也许再过些日子会有吧？正欲回返，无意间拔开一丛灰灰的植物；茵陈蒿！果如张仲景所说，它已按自己的时令，在枯草下破土而出！只是刚出土，颜色还有些发青，也像高海拔地区的物种，生有绒绒的白毛。 久久蹲在茵陈蒿前，看着它在春寒中抖索，心中充满惊诧；它果真是“生发最早，得阳气最先”，从汉代直到如今！ 如获至宝地采回家，洗了，晒干，送给母亲。母亲见了，比给她钱还高兴。 灯下再翻书，发现茵陈蒿并非汉代张仲景首发，张仲景不过是源于《本经》、《本经》中茵陈蒿已被列为上品。我大悟，一味草药的药理性，早已寓于中华五千年医学的起源之中，后人不过是把前人经历过的，重新演习了一遍。感恩我们中华祖先们的大智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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