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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故事系列【20】——坟堆鬼火草皮灰

 默灵馆 2014-08-27

 

在那20世纪的生产队时代,“立秋”熬过,“双抢”结束,炎热减弱;早晚还吹来了一丝一丝的凉爽秋意。吃过晚饭,在村庄对面的大洲与率水河小岛间的激水滩上的鱼粱旁,我和哥哥每天晚上都是静静地“守梁待鱼”。我躺在木板上,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望着大洲上“坟堆”林立、烟霾缭绕、鬼火闪烁、忽明忽灭,真有些《聊斋》里的鬼蜮气氛。但,我一个乡村少年,真不愧是天天呼吸着唯物主义空气,常常接受着狠斗“牛鬼蛇神”的阶级斗争教育,似乎不怕“鬼神”在自己身边出没。其实,我的不怕,并不是我真的不信夜里有鬼、有神、有鬼火,也不是天生火焰高胆子大不怕鬼;而是我白天亲手参加了村民们的“造坟烧堆”。


立秋过后,下雨耘田薅草;天晴“造坟烧墓”。这是当年我们生产队的农事安排,也是社员当年集中在大洲、小洲上一片打草皮、烧草皮灰的劳动景观——先用锄盘(它的口子比锄头宽23倍)将草皮一块块“打”起来(老家人称这种农活叫打草皮,与锄草是有区别的),晒干后堆成坟的样子,然后将干稻杆塞入它的肚里,点火燃烧后慢慢悟烧熬成熟土灰。此君外貌虽有点丑陋,长得灰不溜秋、土不拉几的,但肚里可有货啦,并内秀慧中。据土肥专家介绍,它肚子里不仅装有水稻必需的营养元素钾、氮、磷和一些微量元素;还有许多优点:


首先,草皮土块经烟熏火烧受热之后,土壤中一部分含氮的草皮、草茎、草筋、草杆被分解成铵态氮吸附于土块表面,烧透的草皮灰里的速效氮含量就迅速增加;同时土壤焙烧后经热化学反应,使一部分有机态磷和矿物态钾转变为植物容易吸收的有效养分,使火烧土中速效鳞、钾的含量也有所增加。所以,草皮灰是一种含速效氮、鳞、钾较高的基质肥料。


第二,土块经熏烧后,改变了土块的物理性状。其颜色变深,保温吸热能力增加,猫着力减小;间隙度增大,吸水吸肥性能增强,且呈颗粒状,透气性好,物理性稳定;土粒不会粘到稻苗上面从而影响其生长。


第三,草皮土块经过熏烧,消灭了部分草籽、病菌和虫卯,从而减少了除草工作量和病虫害的发生。


第四,火烧土质疏松,洒入稻田里,与原土水溶混合后,既能使稻苗充分利用毛纫管之水,又可防止土壤板结和水分不足。火烷土中大量的矿物质、灰分元素对稻苗生长起到了助长的作用。


      难怪,草皮灰撒得多的稻田里的稻苗壮青壮青的(老家土话,粗壮青绿,稻苗长势好);抽的穗又长又丰满;结出的谷粒又多又饱满、金黄金黄的吻着绿的印痕。我们队的双晚稻总比邻村的长势好,县里组织全县“三级干部”(公社、大队、生产队)来参观,我们公社的洪书记千叮嘱万叮嘱我们生产队的老队长:千万不能透露烧草皮灰是包工的,否则,我们两个人挨批,事小;让刚刚恢复工作的老县委书记下不了台,那就麻烦大了。


当年,我们队积灰计算工分是这样的:草皮灰分3个等级:1级每百斤5分,2级是4分,3级是3分;草木灰(炉灰)只有2个等级,1级每百斤10分,2级记8分。我喜欢做包工活,特别喜欢不用与人合作的包工如采茶、割草、积灰等,干这些农活,不光是我挣的工分不少于大人正劳力,关键是我自由了——我的力气我做主!我每天总是天一亮就起床到大洲、小洲或河塝、路边或山间、田埂打草皮、锄杂草并摊开让太阳暴晒。晒过两天后,第三天的中午要冒着热浪给它们翻身,再晒个一天,就可以起堆建坟烧堆了,让草皮土卷曲在坟堆中一直燃烧熏烧闷烧着。第二天,要去整理草皮灰坟堆,在“坟堆”的底部将烧透的草皮灰扒开成一个圆圈,然后将没有烧完的草皮又拢在中间,让它们继续昨日的疼痛煎熬之后坠毁下来。大约再过34天,这个坟堆就闷烧成一堆草皮灰了,我就把它们松开摊开降温凉快了,让它们祛一祛郁闷已久的肝火,降一降高烧多日的体温。次日,我就挑着稻篓或畚箕、带着自家特制的铁丝筛将草皮灰筛好、挑到稻田边经万斤阿公检验、定级、过称后,再用畚笧(土话音,一种竹制的拎在手上的类似畚箕的东东)将草皮灰一谷岔(土话音,用木头挖出的用来畚谷的东东)、一谷岔地撒在稻田里。一堆草皮灰撒完,人的全身都是粉末灰尘,前胸后背的汗珠凝结着灰粉歪歪扭扭、唯唯诺诺地趴在肉壁上,像是刚出土的泥塑人,只有两个眼珠在转动。


这种积草皮灰的农活,我一直要干到新学期的到来。虽然它是我的“小苹果”——高工分自由活,但也是很辛苦的劳作,甚至还要付出血的代价。因为在打草皮时,我总想着多出活,往往会挥霍自己的力气,受力不匀的锄盘如运动中的毒蛇会咬破我的脚趾头。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少年的我,生命力是何等的坚强、旺盛?脚趾划伤了一个大口,流血不止,虽痛得另一只脚直跳直跺,但用些野苎麻叶包扎一下照样干活、照样下水、照样蹦跑。

 

默灵完稿于2014-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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