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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遇一毒

 扶摇书馆 2014-09-08

日遇一毒

    下班了。几个癌症病人的症状改善令我心情颇佳,低吟小曲自得其乐。电话铃声响起,我悠悠拿起话筒,没等我的“你好”说完,一阵急促的男声响亮传来:“李大夫,我是病人张金娟的对象,你昨天给她开的啥药?她上次吃的药感觉挺好,昨晚的药吃完就中毒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药拿去让医生看医生也不知是啥,说不知该怎么解。”我当即脑袋嗡了一下,快速搜寻脑中记忆:哦,是那个H镇的中年女病人?接着问对方是生胃病的吗?回说是。可在我记忆中没开什么特别的药,应该是半夏泻心汤,那怎么会……?哦,半夏?赶紧说:你先准备生姜,我再去查证一下。

    小跑去门诊,似乎忘记自己的足疾。边跑边回忆与该病人有关的一切,一天几十个病人,记忆难清,这个病人之所以给我的印象深,并不是她的病特别重或者特别怪,只是因为她第一次来诊时一定要找一个李大夫,是边上课边坐诊的老大夫,女的,虽然一切都是我的条件,可名字却有一字之差。我的助手据实以告,可她以她独有的洪亮声音不依不饶,一定要找她说的那个名字的大夫,眼见的打扰到正常就诊秩序,候诊的病人们也听不下去了,几个年长者劝她安静些,就等这大夫给看看,看到大家都劝,她只得识趣的坐在候诊室里。

    待在诊桌前坐下来,一开口,我便听出她就是刚才那位大嗓门。中等身材,黑黝黝的脸膛,眼睛不大,满口牙齿没剩几颗,这牙齿跟声音可不太相符,我问多大了?“42岁”,农村多论虚岁,说不定41岁还不到呢,我心里这么想着,开始问病。一番望闻问切,觉得病人病程虽长且数更医,但病并不棘手,给她解释了一下病情,考虑到她心里可能有“没找到正头香主”的情结,商量先试吃三剂被其否定,持五剂药去。昨天是她第二次来诊。诉说病好大半,再吃几剂“去病根”。据胃痛、噯气、泛酸、恶心、口苦,舌红、苔厚、脉弦数等症,诊为肝胃不和,处半夏泻心汤,嘱取药后回再交代其用法,好像她并未回来?

    不顾张口气喘,我找出药方:生半夏、姜黄连、干姜……不错啊,就是这张方。转身跑进药房,药房工作人员坚决否认配过这付药,其中一同事回忆,这人来划过药价,然后拿着方子离开了。难道……?我拨回电话询问,病人家属承认不是在这儿取的药,我又问煎服法及药引加入情况,他说不清。我估计其药引未加,煎服时间不足,最先想到的还是药物本身问题,嘱用鲜生姜洗净捣碎取汁令服,方便时拿药给我看。

    两天后,病人夫妇来了,询病人已复原,摊药检视,同时口尝半夏、黄连等,感觉出与我们药房药物的不同之处:半夏,因伪品太多,价格相差几倍,饮片难以确认,临床效果难以保证,所以,嘱我药房进生旱半夏保其真,药师再用姜制;而黄连,也是药师遵医嘱,先用生姜汁泡过,后晾干备用的。半夏有毒,生姜可杀其毒,除两药姜制外,处方左侧还处:生姜5片,大枣5枚为引。此药引恐病人一时难凑手,药房已备,并非可有可无。如此药方,每煎不少于40分钟,两煎后药汁混合,再煎数分钟,取“和合”之意。如此再服可保万全,无中毒之虞。病人所取半夏未用姜制,也难辨真伪;黄连未被姜制;煎药未加姜枣;且因农务繁忙,病人自煎药物,不足20分钟即倾出药液服下。服下半小时即觉口麻唇麻,自惊,又觉全身麻木、头昏,送院抢救,无人识药,用洗胃法,同时让跟开药医生联系,便有了开头一幕。

    问及病人为何不在我院取药,答曰药店便宜。呜呼!百姓挣钱不易,我岂不知?自己出身贫苦,开药处处避开贵重之药,不得已用时一定跟病人交代商量,很多人都知我这特点,有的病人开药前就会特别嘱咐,别管药价只管效佳。这几年的中药价格是让人越来越难接受,可是还有,业外人怎知,药虽同名,效差多少?比如半夏:旱半夏与水半夏,前者贵数倍,且不再加炮制费用;穿山甲,有人用羊蹄甲炮制后代用,何存“穿山”之效?水牛角就是用数十倍也不敌一份儿量的犀角;何首乌可以乌发,那是要用黑豆九蒸九晒才入药的,黑豆每蒸一次都要弃之另加,有人却用生地黄同泡后便进药匣,色同效却大不同……如此举不胜举,难以辨别,只能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尽力为之,人却难以认同。咄嗟呜呼!无奈、无言我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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