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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立中:《槐聚诗存注》序

 百城主人 2014-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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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聚诗存注》序

柴立中

在中学教了十几年的书,今年特别的闲,一是所聘的课少,每天平均两节;二是教材已熟,上课无需备课。以是机缘,每天空闲的时间特别多。有一段时间,靠上网聊天来打发日子,但因为性情的关系,很快就感着了无聊。原先还与二三友朋约定每周作一篇千字文,后来也因事搁了浅。无聊复无聊,于是拾起钱锺书先生的《槐聚诗存》来,边读边注。这样一来,去岁初夏到今春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打发过去了。

以我的见识学问,要来注这样一位文坛泰斗的诗,不啻以管窥天,但因为上面的理由,便冒了先生“他年必有搜拾弃余,矜诩创获,且凿空索隐,发为弘文”(《》)的讥嘲,动手注起来。而初夏至今春的“冷淡生活”,竟以消磨,此乃金圣叹所说的人生的“消遣法”,是亦为一“小补”。另外,诗中繁复的用典,迫使我遍检书史,把买来的书籍粗略泛览,才能读懂,对我来说,又不仅仅是“小补”了。

钱先生的诗,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典型的“才子诗,全恃才华为之”。这虽然是针对他在1934年自费刊刻的《中书君诗》而言,但因为他渊博的学识,惊人的记忆①,使他在创作时,难免不把前人作为目标,不自觉地在造语上、构思上、意境上都会作无意的“偷”取(用皎然《诗式》意)或有意的屏弃,总显得尖新工巧有馀,浑涵朴茂不足(所谓“紧”即是)。这或许跟先生幽默机辩的“文格”②有关。《槐聚诗存》是先生晚年手定的,先生自言晚年作诗,“用思渐细入,运笔稍老到”,犹然不脱才子气。先生曾自述其学诗经历说:

“十九岁始学韵语,好义山、仲则风华绮丽之体,为才子诗,全恃才华为之,曾刻一小册子(即《中书君诗》)。其后游欧洲,涉少陵、遗山之庭,眷怀家国,所作亦往往似之。归国以来,一变旧格,炼意炼格,尤所经意。字字有出处而不尚运典,人遂以宋诗目我。实则予与古今诗家,初无偏嗜,所作亦与为同光体以入西江者迥异。倘于宋贤有几微之似,毋亦曰唯其有之耳。自谓于少陵、东野、柳州、东坡、荆公、山谷、简斋、遗山、仲则诸集,用力较劬。少所作诗,惹人爱怜,今则用思渐细入,运笔稍老到,或者病吾诗一‘紧’字,是亦知言。”(转引自吴忠匡《记钱锺书先生》,载1984年第4期《随笔》)

“字字有出处而不尚运典”,是先生诗的特点,但他说“不尚运典”,并非是“不用典故”,而是在状目下之景时,用了前人的字句去表达,读者可能会以为是生搬典故,作者则只是要“恰如其分”(见杨绛钱锺书对〈钱锺书集〉的态度》)地表达自己想要诉说的情意。

钱诗的用典,大约有四种情况:一种是“就现成典故比喻字面上,更生新意;将错而遽认真,坐实以为凿空”的。如《沪西村居闻晓角》:“乍惊梦断胶难续,渐引愁来剪莫除。”“梦”如断弦,故能以胶续之;愁如蔓草,故剪而莫能除去(意境用李煜词《清平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意常如墨湔难净,情倘为田灌未深。”比“意”为“墨”,即有“湔难净”;比“情”为“田”,即有“灌未深”。他如《寓意》:“才悭胸竹难成节,春好心花尚勒芳。”《滕若渠饯别有诗赋答》:“归心弦箭争徐急,别绪江流问短长。”《病塌闻鸠》:“绿润意根生草木,清泠胸境拓江湖。”《生日》:“书癖钻窗蜂未出,诗情绕树鹊难安。”等也是。作者自云:“须既比竹,故堪起风;蚁既善战,故应飞血;蜂窠既号‘房’,故亦‘开户’。均就现成典故比喻字面上,更生新意;将错而遽认真,坐实以为凿空”(中华书局84年补订版《谈艺录》第22页,参见《还乡杂诗》第三首注①)。一种是纯用典故,典故的意思与作者的意思融为一体,难分彼此。如《莱蒙湖边即目》:“夜半不须持挟去,神州自有好湖山。”前一句用《庄子·大宗师》:“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之典,后一句反用东坡《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首》:“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之意。《返牛津瑙伦园(Norham Gardens)旧赁寓》:“借取小园充小隐,兰成词赋谢无才。”用庾信写《小园赋》之事凑成诗句。《再示叔子》:“今日朱颜两年少,宋王官职恐虚期”,原注曰:“渔洋寄漫堂绝句云:‘当日朱颜两年少,王扬州与宋黄州。’”,用来说自己与冒叔子两个年轻人的事情。作者认为,使事用典的最高境界,当如邢邵所云:“用事不使人觉,若胸臆语也”(见《宋诗选注》王安石《书湖阴先生壁》注)。他如“咏歌不足,丝竹胜肉。渐近自然,难传衷曲”“鬓毛未改语音存,憔悴京华拙扣门”“坏梁逢丧乱,撼树出交亲”之类皆是。一种是用其字而弃其意,作者的意思与原典故基本无关。如《大雾》:“积气入浑天未剖,垂云作海陆全沉。”《遣愁》:“口不能言书不尽,万斛胸中时上下。”《返牛津瑙伦园(Norham Gardens)旧赁寓》:“当门夏木阴阴合,绕屋秋花缓缓开。”等等。一种是略其字而师其意境,诗作与典故化合无痕,不可强说,如《伦敦晤文武二弟》:“看频疑梦寐,语杂问家常。”不能说就是用梁简文帝《伤美人》:“图形更非是,梦见反成疑”,唐司空曙《云阳馆与韩绅宿别》:“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杜甫《羌村三首》:“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或陶潜《归园田居》:“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又《饮酒二十首》:“父老杂乱言,觞酌无行次”之典。《发昆明电报绛》:“悬知此夕江南梦,长绕蛮村古驿间。”与柳宗元的《别舍弟宗一》:“欲知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间”,东坡的《灯花一首赠王十六》:“悬知瑞草桥边夜,笑指灯花说老坡”,又《书皇亲画扇》:“十年江海寄浮沉,梦绕江南黄苇林”及黄庭坚的《又寄王立之》:“南人羁旅不成归,梦绕南枝与北枝”都很相似,但又明显不是。比较而看,是有借鉴也有发展的。《秋怀》:“啼声渐紧草根虫,似絮停云抹暮空。”上句“草根虫”可上朔到《诗经·召南·草虫》。下句“似絮停云”化东坡《新城道中作》:“岭上晴云披絮帽”;“抹”字用秦观《满庭芳》词:“山抹微云,天粘衰草”,而意境各别。《傍晚不适意行》:“暝色未昏微逗月,奔流不舍远闻湍。”《耒阳晓发是余三十初度》:“破晓鸡声欲彻天,沉沉墟里冷无烟。”之类也是这样。

皎然《诗式·三不同语意势》云:“不同可知矣。此则有三同,三同之中,偷语最为钝贼。如汉定律令,厥罪必书,不应为。……其次偷意,事虽可罔,情不可原。若欲一例平反,诗教何设?其次偷势,才巧意精,若无朕迹,盖诗人偷狐白裘于阃域中之手。吾示赏俊,从其漏网。”然而后人在前人之后为古诗,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作者说:“前代诗歌的造诣不但是传给后人的产业,而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向后人挑衅,挑他们来比赛,试试他们能不能后来居上、打破记录,或者异曲同工、别开生面。假如后人没出息,接受不了这种挑衅,那末这笔遗产很容易贻祸子孙,养成了贪吃懒做的膏粱纨绔。”(《宋诗选注·序》)作者的诗多能在前人的基础之上,造语方面也好,意境方面也好,翻新出奇,无疑是对古人的应战。作者也不回避“偷语”“偷势”“偷意”的借鉴,说“此中窃亦分钩国,狡狯偷天比狐白”(《戏燕谋》),并引韩愈为例,说“昌黎窥盗向陈编,叹息佳人为钝贼”(《戏燕谋》)。

鉴于以上的原因——有字面的典,有内容的典,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我在注释的时候,就只好“宁滥毋缺”,宁愿多引些资料,供读者对看,不愿因陋就简,避而不及。作者已经以我为“凿空索隐”,读者不妨再认为我“捕风捉影”,数罪并罚,一死而已。自然,限于学识,有当注而未注的,有不当注而注的,有注而语焉不详的,希望读者批评指正。

他如《此心》、《肩痛》等,句句用典,结合典故与眼前景读的话,语带双关,饶有趣味。当然,如果不熟悉典故,读来是令人生厌的。另外,也有《》、《宁都再梦圆女》、《》、《当子夜歌》、《清明口号》等不用典故的,但在钱诗中不多见。

此外,先生诗还在句法上力学古人,创为名句。如《乙酉元旦》:“一世老添非我独,百端忧集有谁分”,句法老健而又属对亲切。赵翼《瓯北诗话》云:“凡七言多上四字相连,而下三字足之。(韩愈)乃《送区宏》云:‘落以斧引以墨徽。’又云:‘子去矣时若发机。’《陆浑山火》云:‘溺厥邑囚之昆仑。’则上三字相连,而下以四字足之。自亦奇辟,然终不可读。”(杜甫《宿府》:“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则上五字相连,下二字足之)本集《辛巳除夕》:“几见世能随历换,都来岁尚赚人迎”即属此格,而风调清新,非山谷拙涩之句比也。他如《得龙忍寒金陵书》:“负气身名甘败裂,吞声歌哭愈艰难”《赠宋悌芬淇君索观谈艺录稿》:“将母呕心休觅句,绍翁剖腹肯留书”《故国》:“骨尽踏街随地痛,泪倾涨海接天哀”《生日》:“老侵气觉风云短,才退评蒙月旦宽”《中秋日阴始凉》:“老知节物非吾事,谗愧杯盘与妇谋”《阅世》:“对症亦知须药换,出新何术得陈推”等,与杜甫《何将军园》:“绿垂风折笋,红绽雨肥梅”“雨抛金锁甲,苔卧绿沉枪”《秋兴》:“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宿赞公房》:“明燃林中薪,暗汲石底井”之类有同构(参见赵翼《瓯北诗话》)。

再来看内容方面。举《大雾》为例:

连朝浓雾如铺絮,已识严冬酿雪心。

积气入浑天未剖,垂云作海陆全沉。

日高微辨楼台影,人静遥闻鸡犬音。

病眼更无花恣赏,待飞六出付行吟。

一二句写眼前景,三四句说雾气很大,像混沌初开时一样,云海把陆地都遮没了。但“积气”、“垂云”、“浑天”、“陆沉”等字眼,却都是古已有之的(参见原诗注①),不能就视为用了典。五六句写眼前景,还是雾中的。七八写自家眼病,只好等下雪时再游赏吟诗了。通首写雾景,的确如在目前,但内容比较单薄。

当然,不是说先生的诗都内容贫乏,他也写有大量忧国忧民的诗篇,如一九三八年写的《哀望》:“白骨堆山满白城,败亡鬼哭亦吞声。熟知重死胜轻死,纵卜他生惜此生。身即化灰尚赍恨,天为积气本无情。艾芝玉石归同尽,哀望江南赋不成。”《将归》:“将归远客已三年,难学王尼到处便。染血真忧成赤县,返魂空与阙黄泉。蜉蝣身世桑田变,蝼蚁朝廷槐国全。闻道舆图新换稿,向人青只旧时天。”《巴黎归国》:“置家枉夺买书钱,明发沧波望渺然。背羡蜗牛移舍易,腹输袋鼠挈儿便。相传复楚能三户,倘及平吴不廿年。拈出江南何物句,梅村心事有同怜。”四一年写的《庚辰除夕》:“曾闻烧烛照红妆,守岁情同赏海棠。迎送由人天梦梦,故新泯界夜茫茫。污卮敝屣行将弃,残历寒炉黯自伤。一叹光阴离乱际,毋庸珍惜到分芒。”四二年的《辛巳除夕》:“不容灯火尽情明,禁绝千家爆竹声。几见世能随历换,都来岁尚赚人迎。老饥驱去无南北,永夜思存遍死生。好办杯盘歌拊缶,更知何日是升平。”四三年的《故国》:“故国同谁话劫灰,偷生坯户待惊雷。壮图虚语黄龙捣,恶谶真看白雁来。骨尽踏街随地痛,泪倾涨海接天哀。伤时例托伤春惯,怀抱明年倘好开。”《乡人某属题哭儿记儿从军没缅甸其家未得耗叩诸乩神降书盘曰归去来兮胡不归》:“一篇破体写哀呻,泪墨模糊两不分。空谶归来陶令句,莫知存殁李华文。茫茫入梦应迷向,恻恻吞声竟断闻。四万义军同日尽,世间儿子漫纷纷。”等等。

此外,一些酬答之作,消闲之什,也表现了作者感时伤生的忧患意识,如《再示叔子》:“未保群飞天可刺,且容独立世如遗。”《叔子赠行有诗奉答》:“已丁乱世光阴贱,转为谋生性命轻。”《山中寓园》:“故物怀乔木,羁人赋小园。”《读报》:“吟望少年头欲白,未应终老离乱间。”《又将入滇怆念若渠》:“学仙未是归丁令,思旧先教痛子期。”《立秋晚》:“一岁又偷兵罅活,几(絇)能织鬓边丝。”《剥啄行》:“张铭谯论都勿省,却夸正统依边陲。”《还家》:“重觅钓游嗟世换,惯经离乱觉家轻。”等等。当然,由于作者本为一介书生,时间与精力多用于书本,对身外之事不甚措意,这使得他的诗多侧重于抒发个人的思想感情,对国计民生的关注不甚恳切,不够具体,不能有老杜《北征》、“三吏”、“三别”之类的鸿篇巨制。这当然也是不能强求于古人的。

其他造语新警的句子,所在皆有,如“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玉泉山同绛》)“眺远浑疑天拍地,追欢端欲日如年。”(《薄暮西出大西路》)“闻道舆图新换稿,向人青只旧时天。”(《将归》)“潭影偶留俄雁过,雪痕终化况鸿飞。”(《重过锡兰访A.Kuriyan博士》)“暂藉群居慰孤愤,犹依破国得全身。”(《陈式圭郭晴湖徐燕谋熙载诸君招集有怀张挺生》)“意常如墨湔难净,情倘为田灌未深。”(《泪》)“绿槐恰在朱栏外,应有浓阴覆旧房。”(《昆明舍馆作》)“旧游昔梦都陈迹,拉杂心中瘗葬来。”(《心》)“盛梦一城如斗大,掐天片月未庭方。”(《寓夜》)“归心弦箭争徐急,别绪江流问短长。”(《滕若渠饯别有诗赋答》)“悬知此夕江南梦,长绕蛮村古驿间。”(《发昆明电报绛》)“已丁乱世光阴贱,转为谋生性命轻。”(《叔子赠行有诗奉答》)“市籁咽寒方待日,曙光蚀黯渐欺灯。”(《待旦》)“一月掐天犹隐约,百虫浴露忽喧(呶)。”(《山斋晚坐》)“亟待清风屠宿暑,便能白露沃新秋。”(《晚步》)“故国同谁话劫灰,偷生坯户待惊雷。”(《故国》)“才名薄俗宜遭贱,世味贫家最识真。”(《甲申元旦》)“豪气聊留供自暖,吴箫燕筑断知闻。”(《乙酉元旦》)“乍缘生事嫌朝日,又为无情恼夕阳。”(《容安室休沐杂咏》),等等。他的长篇,如《新岁见萤火》、《赠郑海夫》、《伤张荫麟》、《剥啄行》等,数量不多,但像《伤张荫麟》的沉郁,《剥啄行》的宏肆,也是颇得老杜之髓的。

作者以其渊博的学问,铸就天才的识力,再以此识力来驱遣文字和意境,从而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他心中之所想。可能不够含蓄,但绝对准确;可能形象不够丰满,但造语绝对新奇;可能意境不够雄阔,但音声绝对浏亮③;可能不像哪一个大家,但绝对能自成一家④。

其他代人捉刀,牵率应酬的作品,读者月眼观之,自然明白。至于趣味投不投机,那是读者的权利,不用我来饶舌了。

这次的注释,若有小成,应当感谢网络,是它给我提供了比较丰富的资源;也该感谢为我提供资料的朋友文轩和永华;还要感谢我的学生庄晔,是他多次催促,我才有兴趣卒其业。此外,妻子的理解,女儿的听话,让我从繁琐的家务劳动中腾出手来,有充足的时间做这个不赚钱的活,是我的大幸,也不能不表示感谢的。



2007年6月1日

于静修斋

注释:

①柯灵《促膝闲话中书君》:“钱氏的两大精神支柱是渊博与睿智,二者互相渗透,互为羽翼,浑然一体,如影随形。他博极群书,古今中外,文史哲无所不窥,无所不精。睿智使他进得去,出得来,提得起,放得下,升堂入室,揽天下之珍奇入我襟怀。”

②《管锥编》以“打通中西文学”为目标,只是联缀了材料,时或自出新意。《宋诗选注》亦然。《围城》的幽默语言,较之内容的深刻更能吸引人,也是这个缘故。他的才华,多得于学问,并非天才一类;当然,记忆力强,也是天才,才与学往往不能细分,故说是“才子诗”并无大错(人目李白为天才,不说杜甫也是,居然可知)。

③作者自云:“杜甫律诗的声调音节是公推为唐代律诗里最弘亮而又沉著的,黄庭坚和陈师道费心用力的学杜甫,忽略了这一点。陈与义却注意到了,所以他的诗尽管意思不深,可是词句明净,而且音调响亮,比江西派的讨人喜欢。”(《宋诗选注·陈与义》注)又说:“看了这个好榜样(指唐诗——引者),宋代诗人就学了乖,会在技巧和语言方面精益求精。”(《宋诗选注·序》)本集所选,很好地体现了作者 “在技巧和语言方面精益求精”的自觉追求(所谓“而今律细才偏退”,是谦语也是实录)。

④孔庆茂《钱锺书传》:“钱锺书的诗如同他的学问一样,颇为广博,兼杜甫之沉郁、孟郊之瘦寒、黄庭坚之深僻、杨万里之清新、黄仲则之自然,他不薄唐诗爱宋诗,遍涉多家,博采众长,转益多师,熔铸成自己的独特风格。驱典隶事,字字有出处,句句有来历,平易中又有‘微言大义’存焉;抒情说理,务出新意,富有理趣;格调瘦癯硬朗,以筋理见长,这些又颇近于宋诗。没有门户之见,学得其髓,这是钱诗最大长处。但句句讲究出处、来历,过多的用典,病在晦涩,常难索解人;用意过密,使其诗病一‘紧’字,理语多于意境;于一唱三叹之致,也有所欠焉。这恐怕是其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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