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家(左)、王蒙(中)、刘震云在《闷与狂》首发式上 今秋中国文坛最具戏剧性的,莫过于已届耄耋之年的作家王蒙出版了他近十年来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闷与狂》。 而更具震撼性的是,这本书如评论家王干所说,写法太年轻了,太青春了,像疯狂的文字精灵在舞蹈,像张旭的书法在咆哮。作家刘震云说得更为直接,他端看这本书,根本不像81岁人写的,倒是像18岁人写的。 种种多少有些夸张的言说,似乎都只是为了证明一个道理:王蒙对岁月进行了“逆袭”,对自己的小说也进行了“逆袭”,他颠覆的不仅是时间的无情和年龄的冷酷,而是再次证明了李安的那句名言:“这世界上唯一经得住岁月摧残的就是才华。” 王蒙的才华自不待言。这从比他年轻的几代同行对他“你说、我说、他说”的“羡慕、嫉妒、'恨’”里,就可以看得分明。在日前于北京举行的新书首发式上,“50后”作家刘震云说,王蒙是“开创过别人没写过的领域,也开创过别的小说没写过的样式”的伟大作家;“60后”作家麦家说,王蒙是“世界上用排比句最多的作家”;“70后”作家盛可以说,王蒙是“硕果仅存的没有绯闻的作家”;“80后”作家张悦然说,王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作家”。 真正“可望而不可即”的,恐怕还在于只有王蒙才能写出这样一部从婴孩时期写起,一直写到耄耋老年的“感官回忆录”。全书28万字,没有具体的人物和完整的故事情节,多用“你、我、他”等人称代指。用王蒙自己的话解释是“我用一种反小说的方法来写,因为小说最重要的因素是人物、故事、环境,有时候再加上时间、地点,我偏偏不这样写,但是我把我内心里最深处的那些东西,那些情感、记忆、印象、感受堆积成的反应堆,点燃了,然后它就发生狂热的撞击”。 在评论家谢有顺看来,这句“我偏偏不这样写”,隐含着多少豪迈和气派。“一个作家,如果他身上,没有这样一股要跟这个时代,跟这个潮流拧着来的劲儿,他在写作上要有所创新是很难的。”而王蒙的创新,体现在《闷与狂》的写作上,就像谢有顺所说,是既狂放又节制,既大胆又隐忍。“这本书的语言里充满了矛盾对立的、'闷与狂’的东西,王蒙把种种人生的经验完全汇聚在一起,他打破了线性时间叙事,在每一章里,都把自己几十年的人生揉碎在一起写。” 事实上,“偏偏不这样”的雄心,不止是如盛可以所说,让王蒙在写作中超越了文体的限制,更是让他在一生多姿多彩的经历中,超越了时代的“局限”。 王蒙的“偏偏”,看似令人费解,其实又特别好理解。刘震云提及《闷与狂》最后一章王蒙写到,有记者给他提出一个特别好的问题,说他是不是有“洛丽塔”情结?“我看这本书整个写得非常坚决,唯一写到这里的时候, 极而言之,“洛丽塔”情结或许只是青春情结的另一种时髦的说法。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蒙打过这样一个比喻。他说,耄耋之年,无非是青春垒得太多了,青春很厚就是耄耋之年。“什么是青春呢?把耄耋之年切成薄片让它透明一点,又恢复了青春。”张悦然如是说到王蒙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当然,与眼下痛并幸福地生活着,且如张悦然所说“怎么看都觉得温暖有些虚假”的作家笔下的残酷青春不同,王蒙虽然历经苦难,但他不曾告别的“青春”写作,却始终有着一种温暖的底色。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对比,谢有顺感叹,中国写黑暗写得好的作家太多了,“心狠手辣”的作家太多了。但能写出那种温暖、亮光、希望、宽大的作家太少了。“不光是中国,20世纪以来写得最好的作家,都是关于黑暗、焦虑、恐惧和绝望的叙述,很少有作家能够让希望、温暖的东西写得让我们觉得真实。 以王蒙自己的理解,他能写出这种美好、温暖的感觉,固然跟身边人对他的态度有关,但主要还是跟他的年龄,他经历的时代有关。在去年于他的处女作《青春万岁》创作原型东直门中学举行的“《青春万岁》创作六十周年纪念活动”上,王蒙曾表示,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有一个特别好的历史机遇,把青春的烈火和国家民族的命运结合在一起。“青春万岁,也就是要记住这样一个难得的青春机遇。”在此次首发式上,王蒙也如是感慨:“我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正好赶上了历史的大变化,这种大变化里,就树立了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现在看来有很幼稚的东西,后来还会遇到很多的坎坷、许多的麻烦,但毕竟这个希望曾经照亮自己,就那么幸福。” 其实,恐怕连王蒙自己也没法确定他所说的幸福到底有多幸福,正像他没法确定,他对这个时代的热爱,到底有多热爱。毕竟,王蒙不曾告别的“青春”,是一种“杂色”的青春。可以确定的是,王蒙一定是像刘震云形容的那样,喜欢生活中的细节,喜欢藏在生活每一个皱褶里的气息和味道。而王蒙正是在对这些气息和味道的细细品味中追忆着他的逝水年华。但是否如评论家郜元宝所说的那样,王蒙不经意间就捧出了一部中国版的《追忆似水年华》,我们不妨拭目以待。作者:傅小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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