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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旧照】“最暗一日”的余音

 红豆居士 2014-09-21


【上海旧照】“最暗一日”的余音

2014-03-21 17:08:59费里尼码字了

  

“最暗一日”的刻痕与余音

/王海

 

在搜索引擎里键入关键词“上海 1950 轰炸”,能找到大约173万条结果。你只需要看上前几页,就能大致了解发生在195026日,史称“上海二六大轰炸”的来龙去脉。那一天,上海遭受了自从解放军19495月底进城以来最猛烈的空袭。

 

轰炸尽管猛烈,倒也并非“言之不预”。就在前一天,国民党空军飞机在上海市区上空撒下了中英文对照的传单:“各同胞注意:凡居于上海、南京、杭州、青岛、天津、北平、汉口、福州、厦门、广州各地之造船厂、发电厂、码头、车站、工厂、仓库、兵营及其他一切军事目标附近之居民,请即刻离开,以免遭受轰炸之损害。”

 

26日,国民党空军17架巨型轰炸机分四批“如约”前来,在中午1225分到下午153分接近一个半小时之内,对上海各发电厂、自来水厂等公用设施投弹六七十枚。本文今天发表的解放日报摄影记者陆顺兴、汪刚和俞创硕的三幅照片,忠实记录了“二六轰炸”前后的影像——

 

图一的“中纺九厂”即国棉九厂,作为“二六”大轰炸的预演,1950111日中午,八架国民党飞机袭击上海工业重镇杨树浦,投弹六枚。国棉九厂和怡和纱厂中弹,损失棉花12000担、厂房34间,6人殒命、伤15人。

图一

 

26日的轰炸集中在杨树浦、卢家湾、蓬莱、嵩山、江湾、吴淞等区。图二的“法电”即当时设在重庆南路卢家湾的法商电力公司的简称。法电厂区就设在现在徐家汇路430号电力大楼,距田子坊咫尺——换言之,居住密集的市民对此遁无可遁。史料记载,仅在法电周边区域鲁班路、局门路、丽园路和泰康路,当日轰炸中死亡的市民即多达470人,受伤人数超过70073间平房和28幢两层楼房、逾700间草房被毁。

图二

 

鉴于卢家湾区域在整个“二六轰炸”中死亡人数占到近八成,次年在徐家汇路和泰康路转角处树立过一座“二六轰炸纪念碑”,今天还能在转角的绿化带中找到当年的石碑,断痕宛在字迹斑驳,只是主体碑文有点匪夷所思: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朝鲜战争爆发于大轰炸四个多月后,即1950625日,当然树碑的年份正是“抗美援朝”的口号如火如荼的时节,按照“都是美蒋惹的祸”的思维,穿越一下亦可理解。

 

图三的“上海电力公司”即杨树浦美商上海电力公司,俗称“杨树浦发电厂”。该公司承担了大上海80%的供电量。26日当天,15枚炸弹准确命中杨树浦发电厂,其中有9枚命中发电厂的厂房及设备,输煤设备全部被炸毁;另有13台锅炉和6台汽轮机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其中一台主发电机严重受损,电厂当时的15万千瓦的正常负荷迅速下降至零。空袭过后,上海市的发电能力从25万千瓦下降到4千千瓦,由此造成上海市区工厂几乎全部停工停产,大多数街区电力供应中断。全上海陷入自1949年以来“最暗的一天”,霓虹不亮、电梯悬空、十里洋场一片死寂。

在图三照片拍摄的当天清晨75分,杨树浦发电厂已经部分恢复供电,距离陈毅市长两天前现场视察时提出“48小时恢复供电”的要求提前了5小时。

 

1950年年初开始,国民党空军频繁对上海以及沿海地区重要工业设施进行轰炸,其命中的精准度也引起了中共谍报机关的高度重视,在副市长潘汉年的指挥下,潘的老部下、上海市公安局负责人扬帆布置查获了为国民党空军轰炸进行电台导航的谍报人员罗炳乾。罗于“二六轰炸”的次日被押赴江湾机场(即今日的“高尚社区”新江湾城)枪决。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潘汉年1950年代中身陷囹圄后,为“二六轰炸”提供导航指引成为潘的主要罪状之一。

 

“二六轰炸”给上海市民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我今年70岁的母亲至今还记得轰炸当天我外公在八仙桌铺上厚棉被让几个孩子钻进去防空的情景。他们当年居住在四平路平昌街,与杨树浦同属大杨浦,正是轰炸可波及区域。

 

后在苏联空军的直接参与下,国民党对上海及沿海的空袭得到有效遏制。1953年之后,轰炸再未发生。

 

“最暗一日”的余音除了加速解放军防空力量的建设之外,对于上海,最直接的是推动了“游民安置计划”的实施。

 

19495月,上海人口超过500万人,但其中处于失业、无业状态(包括妇女儿童)的高达300万人,这么多“消费性游民”集中在上海市区,不符合新政权打算把上海建设成一个“供给性的工业城市”的初衷。“二六轰炸”给市民造成的心理阴影成为游说游民迁出上海的最佳抓手。

 

经上海市政府与苏北行署接洽,这部分“游民”和大批经过“思想工作”后“自愿离开”上海的居民,迁入江苏东台县海边的垦民新村,成为上海设在江苏的“飞地”上海农场的最初的垦荒者。直至1951年“游民计划”终止遣送安置之前,超过12000人被送到苏北的滩涂荒地上开始新的人生。他们中有在上海居住多年的市民,也有因天灾滞留上海的难民、有流落街头的儿童,也有在战上海战斗中战死的国民党官兵的遗孤和提篮桥监狱中罪行轻微的犯人。

 

这批被迫远离大上海的人群中,为数众多的上海人在苏北的茅草屋中顽强地将原有的城市生活状态保存下来,他们在草棚中听黑胶唱片、喝咖啡,说上海话。以至于多年之后,一种糅合上海话、苏北话和普通话的奇特语言——上海农场话诞生。

 

一个多甲子过去,很多“游民”回到上海、死在上海或者永远留在了“上海农场”滩涂上,他们的后代孩子如今可以参加上海高校统一入学考试,然而第一代“游民”的上海梦已经永远在苏北的芦苇荡里随风而逝。

(原载《上海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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