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即使最冷漠和“自私”的人,可能也超不过原始人的冷酷。原始人,可以为了一个“占卜”,而毫不犹豫地,像猎杀动物一样,杀掉自己的子女或父母;同样,在今天,最纯洁无私的人,也莫过于原始人的友爱,每一个原始人都会千方百计地让其他人分享他的猎物,而从没有独吞占有的意识。人类最血腥的东西和最美好的东西,在原始人那里总是毫无冲突的并列共处。
因为,原始人还没有健全的个体意识,他们的许多“残暴”,都不过是被动于“集体意识”的结果,还没有“独立”到可以审视自己的行为能力。所以,原始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群无需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人。他们靠对一种“图腾”的信仰,将一个群体凝结为一体。因此,信仰是在人类缺乏智慧的时代,对人类最有用的东西。
人类的许多意识和感觉,都是在历史中发展出来的。“自私”意识,不仅不是邪恶的东西,反而需要一个更具智慧和文明基础。这种智慧和文明,终于在封建社会出现了,人类的第一次明确的独立意识和较完整的个体智慧,就是在这种可以拥有财产和继承财产的社会中诞生的。这可能是一切道德学家,最不愿意承认的现实。人类的第一次启蒙,就是靠“私欲”的诞生,而激发出的光芒。
随着人类智慧的增长,“信仰”已无力继续成为一种社会的连接纽带。于是人类的文明中出现了“道德”——规定了人类社会更加理智的关系。因此,可以说,“道德”将人类带入了一个真正开明的时代,人类从此可以思索“对错”来面对自己和世界了。
所以,在封建社会的初期,人们虽然也规定了道德,以应对个体欲望对社会越来越大的冲击,然而大都还不那么独断和专制,基本还是一种开放而自然的社会规则。甚至到了孔子时代,其《论语》所表现的道德价值,所依据的理由,依然是一种社会、个体在现实中的利害结果,它不仅没有排除个体的存在价值,而且常常不自觉地把道德说成是对“私利”的一种最有智慧的保护。“道德”,在这种自然的状态下,还带有明显的认知和思索特征。这也是西方和东方,在文化和思维上最接近的时代。
然而,人的这种“自私心”一经解放,其顽强膨胀力度和成长速度,是出乎人们意料的,也超出了道德思维的想象和它的认知能力。道德几乎从来没有,将人的自私和贪欲真正纳入它的秩序之中。因此,“道德”这种以规范和服从为主的思维,从来都没有解决人的“欲望”问题。面对人性自身这种越来越严重的挑战,东西文明渐渐有了不同思路。
西方人,由于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平原,来建立一个高度集中的中央政府,也就不可能建立一个权威的价值观念,因而欲望在封建社会,给西方人带来的灾难,曾经是那样的剧烈和广泛。与此同时。西方人也收获了更多的东西,就是他们在一个没有对价值高度垄断的社会里,开始了对世界的真正思索。他们终于发现,对世界“因果”链条的客观探索,比信仰一种道德在他们的社会中更有实际的价值。从而诞生了他们面对世界,以理性思索为主的价值观念。最终理性思维,终于懂得“自私”和“欲望”,是生命的一种必然,在理性的秩序中,“欲望”第一次变成了人类生存的动力。
在中国,由于我们那辽阔的平原,很容易形成一个单靠武力就可以凝结起的核心(直到近代,国人还大都认为权力就等于武力),于是中国人在封建社会初期,就产生了强大的中央集权。高度集中的社会权力,又有一个同样强大的本能,就是喜欢用力量而不是智慧去控制和统一一切,统治者很方便的将“权威”加在道德之上,从而让道德几乎变成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政治力量,“有效”地控制了人们泛滥的欲望,由此,我们祖先所创立的“稳定”和“繁荣”,至今还让我们引以为豪,同样也让西方人羡慕。然而,这种垄断强权式的道德,也完全封杀了道德思维里仅有的一点思维因素。尤其我们的历史,到了“儒家独尊”的时代,近乎让刚刚开启的人类智慧,又封闭了起来,让我们的心智又回到原始社会的“信仰时代”。这就是中国社会何以惊人地停滞几千年的原因。
相对于西方文化,中国这种更是被“权力”编织出的道德文化,缺失了人性的内在动力。似乎有着更多的幻想因素。另一方面,权力成了这个社会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也就没有人去在意世界的真实性,于是这就等于,我们又失去了一个可以开发利用的世界。中国社会从本质上缺少一种文明进步的杠杆。所以,中国的农业文明,带有强烈的返祖倾向——一个充满了各种“崇敬”与原始价值的“大同世界”。
由此,不得不得出一个谁也不愿意得出的结论,中国文化本质上讲,实际上不单是一个不同于西方文化的文明,更重要的,它是停滞于人类发展较低阶段上的一种文明。也就是说,我们的文明同西方文明的区别,更表现在发展层次上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