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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合创】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麒麟合创 2014-09-29
青山深处罗裙埔
——东莞古村落行走纪实之二
作者:李培军     李翠薇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提起东莞清溪镇的罗裙埔,总会想起唐代诗人牛希济的《生查子》。 罗裙埔,一个美仑美奂的名字,一个散发着客家风情的偏僻山村,一个至今还保留着清末民 初时期建筑风格的古村落。她并不因其名字的美、风情之雅吸引我们,而强烈召唤我们前往的原因却是因为它即将消失。

藏身深山人未识——罗裙埔一角

 
       2013年8月13日,我们来到清溪镇罗马村委的这座担忧已久的小村,村落依山而筑,山脚下的清樟公路将村子劈为两半,虽然一分为二,却也无法阻挡时代的变迁,更无法阻挡村民致富的渴望,这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必须接受和认可的,我们无权干涉村民的选择和对发展的追求。

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罗裙埔

        一抬头,从对面山间穿云而来的高架桥墩矗立在村落的半空,起重机的长臂不停地挥舞着……站在村口,低头再打量一下低矮的民居,心中升腾起莫名的伤感,伤感无助于现实,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它消失之前尽可能多地留下些图片资料,留下些村民的记忆的碎片,留下些许暖色,供后来者凭吊。


一、半边老围,一碉楼

罗裙埔——一座即将消失的古村落

      高架桥下的一小半村落中兀立着一座三间五层的碉楼,还有几排孤零零的老屋,直溜溜的麻石巷, 还有墙脚冒出的野生木瓜树,还让人不时想起这儿曾经是温暖的家。我们一排排、一间间地观察着这些夯土墙与青砖墙混合在一起的老屋,尤其是房门上的造型各异的门头,或彩绘,或灰塑,或砖雕,或石刻……其古朴的装饰成了村中古建的最大特色。

“福”倒了灰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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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瓞连绵”的门头灰塑

         面对着一家家紧闭的铁门铜锁,写满鲜红色“拆”字的墙壁,陡然有些酸涩,村中的人哪儿去了?正悱恻间,发现罗裙埔90号的民居传来说话声。悄悄走过去,一位红衣婆婆正在吃饭,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来一位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年轻人把我们当成了记者,他非常认真,且言语间微带愤怒地说着拆迁,说着微不足道的补偿……

瓜树下的麻石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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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旧无新”90号一家遭遇难题

      顺着青青石巷,至老围最深处,这是一条贯通这些横巷的巷子,荒草没径,偶尔还有几块竖起的麻石,多数屋门洞开……碉楼的门就开在这条巷的尽头,虽然从马路上看这座碉楼十分巍峨,但身处深巷,只有观天。麻石的铜钱窗花、坚固的麻石门框、硬实的夯土墙……无不昭示着罗裙埔村民曾经的富裕,无不昭示着村民保卫家园的那份坚定的决心……

贯穿横巷直达碉楼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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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划整齐的罗裙埔,已是“昨日黄花”

     青藤爬满灰墙。麻石构件堆砌的瓜圃显得有点细长,瓜架上黄色的南瓜花盛开,不时招来几只粉蝶。与瓜叶擦肩而过,来至马路边的巷口,三两位婆婆正低声地谈论着什么。

二、半边旧围,四碉楼



由“拆”字小巷进入老围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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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马路,走过写满“拆”字的罗裙埔二街,发现斜对面有两座两三层高的碉楼,深入对面巷,发现前面有一座保存完好的民居。这里没有门牌号,只记得出0415租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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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居屋檐下的灰塑由五部分组成,居中者扇面上有“奕世其昌”四个隶体字。诚然,这是先祖们对于子孙后代“世世代代昌盛发达”所寄予的殷切期望。而左右及下方围绕着五只蝙蝠,这不正是“五福临门”的寓意么?两侧框中书曰“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则是何等的隐逸洒脱!那两幅灰塑石榴凤凰图,分明就是“百子千孙、贤才遇上好时机”的美好祝愿!
毗邻的一间民居亦颇有点趣味。民居檐下正中为山水灰塑或许是羲之换鹅图,两侧书法为“羲之书法”、“妙养鹅群”的行书字,气韵流动,颇有王羲之法度。



       继续前行,可见成行的排屋与泥砖屋。一簇簇黄色的南瓜花,总把人的目光点燃,引向高远处的碉楼……也许哪个背着相机的背包客偶至石巷的拐弯处,见到那低矮的泥土房、嗅着散发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莫名其妙地腾升起一丝丝、一缕缕挥之不去的乡愁。村落中罕有人语,一位红衣女孩子从远处走来,寂寞老村似乎一下子被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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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茂密的荔枝树,猛然发现村中的第四座碉楼,这座碉楼与那半边村落中第一座碉楼极为相似,都是三开间,五六层的样子。新发现再次勾起我们热望,我们急切在寻找碉楼的大门,同时也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这座村落的地标性建筑。我们围着碉楼转了一个大圈,只见几畦绿油油的菜地上,一位中年妇女正忙着浇菜,两个孩子则在菜地上无忧无虑地玩耍。田园生活是如此惬意,艳羡之余不觉想起了唐人胡令能的《小儿垂钓》:“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绿藤满墙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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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了一些低低的泥砖房,那些生长在房脚的青以木瓜树总是给人惊喜,让人感动,但感动之余,墙上的红圈内的“拆”字依然无法让人释怀。荔枝林间两位一粉一白女孩,粉衣女孩年龄约七八岁的光景,正在树下荡秋千,白衣女孩年龄更小,站在一旁看,笑声在荔枝林中飘荡……易安早年的《点绛唇·蹴罢秋千》又上心头:“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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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绕到第四座碉楼的正门,可惜已经门已经被堵死。正门楼十分简陋,廊下的彩绘已经模糊,其他没有多少装饰,且表面已经被改造过。唯有一方以砖灰砌就的神龛尚在,龛中尚“护宅门官财神”的墨迹。无奈,又绕回碉楼下一铁门,轻推入院考察。院内尚宽敞,基本布局尚在。碉楼门框皆为石条,大门上方有简单的灰塑,居有一朵莲花,花下有“德有馀慶“四字楷书,有铁门,因为主人不在,无法入门。碉楼外观气势逼人,垂直的墙体有镶嵌着十数扇窗户,估计应为建造时所设计的。一条约两公分的裂隙从上而下,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把将碉楼撕裂……这座碉楼的前途似乎不甚光明,可惜我们对此知之尚少。这又是一座隐匿在密林之中的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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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回到老围中的第二座碉楼下吧,这座碉楼相对十分简陋,高三层,四周有射击孔,毗连着一行排屋围成的小院落。这是罗马二区120号出租房。其外观颇西洋化,有点骑楼的模样,一层门上方有”革命委员会好“六个黄漆大字,其上方的原来彩绘已被涂抹,二层的外形最大特点是中间有欧式拱形窗,两侧为百页窗,不过,窗扇是灰塑的,远看高昂挺拔。拱形窗上仍有传统的书卷状灰塑,可见当时的匠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全盘西化,自觉不自觉地坚持着中国的传统建筑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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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委员会好”与“拆”字相映成趣!

        三绕两拐,又至另一村口,杨桃树掩映下幽静的麻石小巷,爬满青藤的低矮的平房,参差的围墙和院门,以及门口石墩上的女孩……那就是曾经的罗裙埔?曾经的生活常景定然是十分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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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桃树下有座小可的人字型神龛,本以为仍然供奉着土地公土地婆,当双手合十时,才发现是围主伯公神位,一时有点不明白,继儿一想,围主伯公依然是罗裙埔一围的土地公啊,只是换个名字和叫法而已。在潮汕地区,人们对土地公的称呼何尝不是“伯公”?
小巷随两旁的老屋扭来拐去,老屋或砖或泥,尤其是黄泥的土砖房,印象深刻,偶尔有年轻人在小巷中匆匆而行,我们不知是原著民还是外来者,但整体的感觉这儿的居民已经非常之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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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溜溜的一截麻石路

       这条小巷贯穿整个村落,我们欣赏着两侧的老屋,若隐若现的竹篱小院,荔枝丛中的山野人家,目光在或独立或成排的老屋间游走,顺着墙上的朵朵黄花,又发现村落中的第五座碉楼,这座碉楼仍是三层,没有突出的特色,仅仅是一座防御性的建筑。




        继续顺着村落的横巷穿行,次第的民居顺势而建,不时俯看脚下如云的灰瓦屋顶,萋萋的野草姿意地生长着,门框上的彩绘或吉祥的字眼不时闪现,但不合谐的“拆”字随处可见,心中不免涌出丝丝的凉气。这些刺眼的红色的“拆”字,时刻提醒着我们这是一座即将消失的古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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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卵石砌就的围墙,剥落的灰抹的墙体,平平仄仄的石阶,散放的根根石条,引起无边的遐想,偶一抬头,一簇翠绿的野草攀附

在墙壁上,阳光照得圆圆的绿叶微微泛黄……这是村落中最原始的生命,它们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依然倔强地生长着,一如罗裙埔的原居民。






       我们的视线掠过灰瓦的顶,远处的高架桥墩已经劈空而来,对面山上的黑黝黝的隧道口历历在目,或许这座老村寿命即将嘎然而止,给我们更多的思考,难道发展必然是以牺牲村落、土地和环境为代价吗?

三、一间宗祠,百年烟火



罗裙埔简朴的老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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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了口气,继续为这座百年老围立此存照。排排老屋从眼前闪过,我们随起伏的小巷向下溯源,寻觅着更多有特色的建筑,无意间,我们站在罗裙埔老围的正门外,围前一无例外地有一半月形的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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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门仅一间,屋脊两头重瓦飞翘,灰色瓦面,加上白灰的立面,麻石门枕石,格外朴素,却也略略大方。围门联曰“门前春色,楼外花香”,横批“通围吉庆”。可见这是罗裙埔人过年时的春联。围门两侧燕翅般排列着一溜普通民居,这也是岭南村落古围墙的通常经济而实用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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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门下石枕上、条石上坐着几个孩子,开心地说笑着,毫无陌生感地打量我们这俩个不速之客,不时地伸舌挤眉做鬼脸,这是我们进村以来最开心最生动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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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门内即是刘氏宗祠,祠堂前铺满大块的麻石,颇有点豪华摆阔的意味。原来祠堂对联已经撕去,上面仅留残缺的“彭城、汉家”部分字样,或许是“彭城世胄,汉家遗风”。两侧还有一联“鲜花香车迎淑女,美酒佳宴祝新郎”,这是一幅婚庆联,应该是罗裙埔人结婚时祭拜先祖,并在此拜酒宴时张贴的。结婚之时,祭拜先祖,这是传统礼俗,岭南各地村落宗族一直坚持至今,而中原已经鲜为人知了。



          刘氏宗祠为一开间两进一天井,快步入祠至祀堂,先敬先人:合十行礼。仔细打量神龛,“彭城十世高曾祖(左昭)考刘公讳一达(右穆)邓氏谥二位神主”,龛前香供案居然是一整块麻石,居中雕有团形夔龙纹案,左右各一篆书“寿”字。粗略估计供案为清末民初的制造。祠堂内十分干净,除香炉外,别无长物,唯梁头上悬一红色铁框玻璃灯,或许是开灯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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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玩耍的孩子始终如影相随,照片中不时有他们的影子,凭空增添了如许的生机和乐趣。祠堂的天井颇讲究,天井四沿和底均为麻石砌成,这是山区或客家的祠堂的必定的设计。因中国风水学中以水为财,故建筑中常见“四水归堂”的布局,虽然一些祠堂颇为简陋,却也想方设法构成四水归堂之格局,比如眼前的刘氏宗祠在两侧墙上各加一道出檐,从而形成“四水归堂”而已,这是古人一定取其好意头,以利后代之想法。天井两侧各有一门,直通两侧的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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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进厅下,发现左侧墙上一特殊布置,居中红纸上书“神”字,上悬一束干叶,两侧“拳行如虎势,棍出似龙威”,上书“风火院”。乍看,似乎是拜神的摆放,细细,不然。由“拳、棍”二字,可知是习武之术语,再观那一束干叶,也许是舞狮或舞麒麟时“采青”的“青”?凑近观察应该为龙眼叶。我们可以推测罗群埔人节庆有舞狮子或舞麒麟的风俗,同时也有习武的习俗。而“风火院”的“火”字是倒置的。古人的防火意识非常强,人们认为将 “火”字倒置,火就烧不起来了,诚然,这也是一种防火意识体现。



        顺步祠堂左右的巷子中走了一下,诸多的民居已是人去屋空,或房门紧闭,或缺门少扇,或墙倒屋塌……天色陡变,细雨微扬,我们匆然撤离,再回首,围面前的水塘溅起朵朵涟漪,敲碎了罗裙埔老围水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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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镇罗马村罗裙埔古村落保护与发展的思考:
1、政府应该高度重视拆迁补偿问题。因为高速公路高架桥已经逼近,拆迁将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挡,希望村民能够得到应得的补偿,不要让村民失去了旧家却买不起新房;
2、重点建筑和街巷加强保护。从发展的角度看问题,保持整个村落已经无比谈起,虽然现在村落整体尚在,但村落可能无力保护,因为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在政府。那么,只能向政府提议保留村落中的重点建筑。如部分村落可否完整保留,再如五座碉楼可否保护,尤其是刘氏宗祠必定保留,而老围围门和水塘可否不拆不填。
3、建议清溪镇政府从长远的利益考虑,从绿色发展观考虑,从旅游和农业开发考虑,活化古村落的品牌,发展绿色环保可持续发展的战略,不走传统之路,从而推动中国最美小镇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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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 18:31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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