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小档案
吴天其,1958年出生,深圳市沙头角沙栏吓村原居民,1974年高中毕业,1976年参加沙头角镇渔业大队任会计工作,1982年深圳特区农村城市化后,曾经营过汽车运输、商店、蔬菜批发等行业。1999年被推选为沙栏吓自然村村长,现为沙栏吓股份合作公司董事长。
赖水娇,1960年出生,惠东平海镇人,1977年被招工到盐田水产站工作,1979年结婚后随夫生活定居深圳沙头角镇沙栏吓村。
中英街,一条在全中国都曾经炙手可热的小街。它长不过250米,宽不过三四米,上世纪80年代后却吸引了潮水般的购物人流,日人流量曾超过10万。1997年香港回归后,它的人流量又直线下降,风光不再。
作为中英街鼎盛时期的两三百家店铺之一,土生土长的原居民吴天其也曾开过“其记”杂货铺。从1999年开始当沙栏吓村村长,现为沙栏吓股份合作公司董事长的他,可谓是看尽了中英街的兴衰变迁。他成家于1979年,如今子女事业有成,家庭生活美满,正如他所说:“我的家庭可以说是与改革开放一起成长起来的。”
坚信不去国外
也能过上好日子
吴天其家祖祖辈辈一直都在沙头角中英街沙栏吓村以打鱼、种田为生,是地地道道的原居民。后来香港经济繁荣了,中英街两边居民的生活出现了巨大反差,街景也明显分出了繁荣和萧条。
“20世纪70年代末期,沙头角居民人均年收入仅为100元人民币,而对面香港居民却高达7万港币。”
吴天其说,那时由于日子过得紧巴,村里有海外、境外关系的人纷纷往外跑。他的两个姐姐先后嫁到了英国,舅舅也在英国定居。他1974年高中毕业后,姐姐觉得他脑子活,有眼光,曾多次劝他也移民去英国,可他不想在异国他乡生活,没有动心。随着1978年我国改革开放的春潮涌起,吴天其从中看到了中国经济发展的曙光,坚信不去国外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1978年,沙栏吓村渔业队解散,生产队把所有渔船都卖了,所得26万元一部分用来还了国家贷款,余下的钱计划筹建沙栏吓新村。当时吴天其是队里的会计,村里决定由他和另一个村民负责搞基建。
思维活跃、敏感的吴天其认为,改革开放必定推动深圳现代化建设,要建就建一个高标准的新村,保证几十年不落后。
于是他们来到当时算深圳最先进的市旅游公司宿舍参观,参照这一标准,按个人、村里各出1万元投资,于1983年建成20多栋居民新舍,每户约200平方米,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他家也分到1套。当时显得非常气派的新村舍,引得深圳和其他地方都组织人来参观,这也是深圳最早期的城中村改造。
1980年,深圳经济特区实行农村城市化,这时田没了,船也卖了,为了解决村民的生活出路,村里引进香港一家公司的牛皮加工厂,由生产队出地、出人,港方出钱出技术,集体经济开始有了积蓄。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村民谋生方式发生了变化村民赚钱的路子也越来越多。为了做生意,吴天其专门去考了驾照,开了一辆从香港引进的14座中巴,在沙头角和深圳之间载客和给酒楼送货。后来又去了香港,给香港路政署一个搞道路维修工程部门开车,早出晚归,每月工资1800元港币。
1984年,村改居委会,在香港干了2年多的吴天其回到沙头角,做起了把深圳的蔬菜批发到香港去卖的生意。直到现在,这仍是他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家里开过“其记”杂货铺
说起中英街的变化,吴天其还记得,1983年,有关开放中英街的协议签订后,中英街炙手可热。由于当时内陆的商品经济不发达,很多内陆游客来深圳就必到沙头角中英街。那时这条小街上,商铺一家挨一家,光大型银行代理点就有五六家,可见当时商贸之活跃和庞大的市场需求量,大量的电子手表、录音机、照相机、折叠伞、黄金首饰等商品,从这里流向全国各地。
1985年前后,中英街有200多家店铺,经营金器的接近50家。有时候一天就有两三家黄金首饰店同时开张,香港的四大金行在中英街都设有点。当时黄金在内陆是限制销售的,但是在中英街,不仅可以买到比内陆更便宜的黄金首饰,而且也不限量。
“据说有一个月,就是中方这一侧的黄金销售量就已经达到了一吨左右,老板用麻袋装钱。”中英街一时成了名副其实的“黄金街”,被人们称为“购物天堂”。有资料表明,从20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末期,中英街每天游客逾万人次,节假日和高峰期有上10万人次,1年游客数量可达1500万以上。
在这种情形下,沙栏吓的不少村民也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在家门口摆个小摊就有钱赚。1989年,吴天其家也开了家“其记”杂货铺。
然而,好景不长。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由于内陆商业日趋繁荣,中英街一枝独秀的局面逐渐发生了变化。特别是1997年香港回归后,内陆居民去香港采购十分方便,中英街游客数量直线下降。有数据显示,1998年,游客人数跌到800万人次,到2002年只有128万人次。商铺从300多间萎缩到100多间,沙栏吓村90%以上的商铺改建成了住房。1994年,吴天其家的“其记”也不得不收摊。目前仍保留的只有“波记”、“实惠”等杂货铺,但是,曾用麻袋装钱的风光已成历史。
而吴天其则坚持做蔬菜生意。他每天凌晨1点钟起床,把头一天采购来的蔬菜运到新界北区的农贸批发市场卖。香港回归后,运输的方式也由刚开始的手推车改为用汽车运输。
“尽管当时做和现在做这种生意都比较辛苦,但性质和感觉却完全不同。当时完全是为了生计,心情紧张,虽然生意好做,但不稳定。现在虽然竞争越来越激烈,但比较规范化,轻松得多。”吴天其说。
浪漫往事
对着大海
给她吟诗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不爱唱歌的吴天其对《酒干倘卖无》的歌词倒是记得蛮清楚,他说:“因为这首歌表达了我对妻子的心声。”
吴天其的妻子叫赖水娇,惠东县人,小他两岁。
17岁那年,赖水娇被招工到盐田水产站加工厂工作,当时,老吴在村渔业队当会计,经常要到水产站办事。一天,发现了长得漂亮、举止稳重的她。得知她还是“吃国家粮的城镇户口”,吴天其更是设法主动去接近她。
刚开始,吴天其每次约她出来,她总会带上一个女伴。
“我也是初次谈恋爱,我看她对文化很感兴趣,就经常在书信中谈些天文地理,尽量逗她开心,并展示自己的才华。记得有一次黄昏,我们在海边漫步时,我牵着她的手,对着大海给她吟诗,挺浪漫的。”
“后来她慢慢对我产生了好感,高兴起来也开始给我唱情歌。她的声音优美,我至今还记得有这么几句:星星出来太阳落,我在家中等阿哥,日久盼来一封信,伤心眼泪往下流……阿哥阿哥好阿哥,你不真心对待我,往日的恩情已消逝,只好回头往西河……其实,现在想想,当年她唱这些歌,是在担心我、警示我。”吴天其说。
婚后,赖水娇来到沙头角一家丝花厂工作。有了孩子后,她便把心思和精力全部放在了孩子身上,对孩子学习抓得很紧,“3个孩子的成才,她功不可没”。
育儿心经
“把孩子培养成才是最大欣慰”
从1979年结婚到1983年,吴天其的大儿子、女儿和小儿子先后出生。
“那时,我们家生活只能说刚刚有所改善,并不富裕。3个孩子上学读书,家庭经济负担还是很重的。但是,家里再困难,我们也要保证孩子有学上,保证学习用品从不短缺。”
吴天其和妻子都认为,随着改革开放,知识、人才越来越重要。为了孩子的前途,在教育上花再多钱也值。这些年,为几个孩子上学,他除日夜操劳外,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当时有人劝他把投资放在置业、购房、买地建别墅等上面,可他认为给小孩创造一个走正道干事业的条件最重要。为此,夫妻俩结婚后十多年没出去旅游过,更不用说在外消遣了。
吴天其夫妇先后将3个孩子都送到英国的知名大学上学,一年大概需要60多万元,好在孩子们有奖学金。大儿子大学毕业,是学电脑工程的,2009年已经在香港成家;女儿学传媒,是研究生,现在在香港一家设计公司工作,曾经当过香港一家电视台的记者;小儿子读初二时就去了英国读寄宿学校,直到大学毕业,现在香港一家会计行做审计师。
吴天其说:“现在三个孩子都成才了,而且都很听话,很孝顺,出外工作每周都回来和家人相聚,这是我最感欣慰的,也是我人生的最大成就和希望!”
话本
“过去看穿戴,
现在看内涵”
记者:从村民到村长,你始终表现出对文化的重视和追求,能谈谈你的想法吗?
吴天其:我很小就记得这么一句话:文化是民族的灵魂,信念是文化的基因。记得我一直渴望上大学,成为一个有学问的文化人,而且很早就对文物、古董、旅游和民间文化艺术感兴趣。可是,过去由于受温饱问题的束缚,主、客观都错过了大好时期,至今留下不少遗憾。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对生活的要求也从过去的看穿戴、求温饱到了现在的看内涵、讲素质,我总希望这一遗憾能得到一些弥补,因此,我不惜倾尽家庭的所有财力,努力把孩子们培养成才。后来当了村长,我又在传承本地民间文化艺术上大动脑筋。十多年来,为挖掘和整理原生态的沙头角鱼灯舞、整修“天后宫”等,我确实没少费心血。
沙头角鱼灯舞已成功入选国家“非遗”名录,沙栏吓天后宝诞也入选了市级“非遗”代表作名录,2003年,我们村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昔日收网上岸、洗脚上田的村民文化底蕴厚实了,业余文化生活丰富了,日子过得更有滋味了!
记者:你组织村民排练鱼灯舞、麒麟舞,有经济效益吗?
吴天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经济效益。我做人的基本原则是:做任何事情都应该抛开一切私利,才会使人服你。我一直觉得有一种责任,要去保护村中将失去的有价值的传统文化和文化遗产。全村人都非常支持我们村委的工作。
记者:你先后将3个孩子都送到国外一些知名大学上学,现在有回报吗?
吴天其:哈哈,当初培养孩子我就没想过图他们的回报,倒是希望他们能回报祖国、回报社会。我常给孩子们说:“读书多不一定能赚钱多”。读书就是一种修养,但有知识修养不代表有道德修养,感恩也是道德修养的一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