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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湯(三)

 zpc538 2014-10-10

 民國 譚述渠 譚氏南遊醫案實錄

 

心臟病.第四十一

 

胡桐先生, 64歲。患心跳,頭昏,腰痠,足軟,神疲,氣喘,夜咳。胡先生為吉隆坡橡膠園鉅子郭洪先生之得力助手,廿多年來為郭氏料理一切,協助至大,郭氏亦深慶得人。豈料多年來以工作過勞,失於調養,心力既衰,精神萎靡,非特園地場務,無法巡視,即稍歷梯級,亦氣喘不勝。脈來遲弱,陽氣不振,陰血不長,榮衛兩衰,至心虛而腎亦虛也,心藏神,腎藏精,心腎皆虛,不特精神萎靡,即心跳頭昏,腰痠足軟,亦無所不至矣。至喘者,上下不調也。夫腎為少陰,其位居下,肺為太陰,其位居上,地氣上升於天而為雲,天氣下降而為水,是水由天降,雲自地生。所謂太陰,是天地之氣相合也。少陰主水而司冬,其脈貫膈入肺中,故其本在腎,其末在肺。肺司呼吸,其氣原發在腎,是氣從下而生,故肺主出氣,腎主納氣,出納不調,此其所以喘也。神而明之,其治在腎矣。氣虛生痰,痰阻肺竅,其咳宜矣。真武扶陽逐水,對心腎兩虧之,

功高而穩。

 

以真武加乾薑,五味,細辛,陳皮,法夏,沉香等投之,數帖而咳止喘微。去乾薑,五味,細辛,易以杜仲,狗脊,黨參,巴戟等,酌情增減,先後共服廿餘帖而愈。愈後郭氏由香港返吉隆坡,欣然而告其東主曰:「多年病患,一月而瘥,精神遠

勝往昔。縱增一二千畝之園地料理,自料亦可勝任愉快!」後郭氏轉而相告曰:「余多年來日夕以為慮者,胡桐之多病。今為愈之,復其健康,是無異愈吾之病也。」言為心聲,胡之得愈,其有助於郭氏之事業者大矣。

 

【忠效按】經曰:「神氣含心,精神畢具。」又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舍也。」心為君主之官,主不明則精氣亂,神太勞則魂魄散。所以寐寤不安,淫邪發夢,驚悸怔忡,相繼而至。世人形形役役,濫用其精,屢耗其神,竭其所餘,供其所需,安得而不精敗神衰?此近世心臟病之所以多也。養心莫善於寡欲。蓋得失榮辱,皆繫諸心,寡思慮,守愉恬,使心無過量之用,無留根之事,此養心之法也。

 

但心既病矣,何而治之?《難經》曰:「心不足者調其榮衛。」榮衛者,血脈之所出,而心主之也。惟榮衛出乎中洲,中洲者,脾胃主之也。則所謂調其脾胃者,不離於治脾矣。夫心藏神,其用為思,脾藏智,其出為意,是神智思意,火土合德者也。心以經營之久而傷,脾以意慮之鬱而傷,母病必傳諸子,子病能令母虛,此勢所必然也。脾陽茍不運,心腎必不交。故怔忡怵惕煩燥之徵見於心,飲食怠倦,不能運思,手足無力,耳日昏眊之證見於脾,所以治心不離乎脾也。然心臟之病,每見心跳,面浮,足腫者何哉?此腎中陽氣不足也。蓋水為至陰,其本在腎,水惟畏土,其制在脾。脾虛則土不能制水而水泛,腎虛則水無所主而妄行。腎為胃關,關不利,故聚水而不能出。聚體之水氣,若膈於上而凌心,則心跳,若泛於體而妄行,則肌膚腫矣。命門之火,乃水中之陽,命門有火,則胃有生氣。火能生土,土之旺,賴腎氣以熾之。補火生土,其治在

腎,亦即治脾。

 

故柯韻伯曰:「欲暖脾胃之陽,必先溫命門之火。」是心臟病之治,又本乎腎矣。真武以附子納浮陽於命門,故能益火以熾土,用苓朮燥土以運濕,故能固脾而制水。是以腎家得之,陽氣自振;脾家得之,胃關自利。是合脾腎兩經而治之也。今以真武湯為主治,可謂得體。

 

民國 譚述渠 譚氏南遊醫案實錄

 

心腎不交病(即神經衰弱)第五十四

 

郭洪先生, 68歲,吉隆坡橡膠園業鉅商也。患神疲,氣短,心翳,易怒,便秘,面紅,行遠不勝。脈象沉遲,裏虛之象。腎為水臟,水性就下,故沉,但沉而無力者,虛也。遲者,神經之機能衰敗,心力寬弛,血行緩慢,此為元氣不足也。神疲者,心不藏神也,氣短者,生氣不升也。心力衰弱,心房脹大,或水氣凌心,故心翳。水不涵木,肝氣常動,故易怒。便秘由於氣虛,面紅起於陽越。陽氣不振,脾運失司,寒濕下墜,至足軟無力,行遠不勝也。經曰:「人年四十,陰氣自半。」陰氣既半,體之精氣漸衰,則疾病隨生。

 

今郭先生已逾花甲之年,衰頹自難避免。加以事業繁重,既勞其神,復耗其精。且恃其平時體健,疾病既鮮,失於求醫,缺其調補。以既衰之精力,作無限之輸應,竭澤而漁,又安得而不機能衰敗,日趨萎靡乎?幸胃納尚旺,未失其養,否則病況豈此而止哉?若調其氣血,強其心力,解其鬱結,逐其水濕,則諸病悉除矣。乃以真武加黨參,石菖蒲,鬱金,杜仲。狗脊,乾地黃,沉香等投之,大便未暢,腹絞痛甚。第三帖炮附子加至六兩,並加麗參五錢,復以厚朴陳皮助之。藥後便暢,腹中蘊積一掃而空。

 

翌日,欣然相告曰:「千鈞荷負,一旦卸下,現則身輕如燕矣。」本此略事增減,再服十帖,則神旺氣足,鬱解便暢,步履輕快,面紅盡降。蓋諸恙既瘥,恢復其青春活力矣。

 

民國 譚述渠 譚氏南遊醫案實錄

 

咳血病.第八十二

 

李達卿女士, 51歲,由彭亨州文冬來診。咳已十年,痰白,間見血絲,夜咳為多,心常跳,胃呆,口淡,失眠,間見氣喘。脈右關緊,兩尺弱,舌苔白,知為元陽久虛,命門無火,水不化氣,至寒凝於上焦也。以真武湯加乾薑,五味,細辛,炮薑,炙草,陳皮,法夏投之。處方後其夫有所懷疑,蓋病者痰中有血,自以為肺癆,癆病不宜服辛熱,舉世皆知,今以附子炮薑之大辛大熱者予之,服後能無殆乎?後經詳為解釋,並得候診者之協助相勸,心始釋然。是夕睡稍安,翌日精神略振,咳雖未減,亦略有好象。

 

再三帖,夜咳少,睡安,胃納稍好,痰血漸減。再五帖,咳大減,心跳止,痰血不再見。去炮薑、炙草,再服五帖而愈。

夫肺主呼吸,咳雖與肺有關,但不專在肺,須先求其原因。《素問.咳論》曰:「五臟六腑,皆令人咳,非獨肺也。」肺主氣而位高居尊,受百脈之朝會,是咳雖肺證,而五臟六腑之邪,皆能上歸於肺而為咳。

 

本證咳已十年,疏肺除痰之藥,當已遍嘗。但藥石紛投不愈,其不中竅可知。且脈象關緊尺弱,舌白口淡,是肺中有寒氣而非癆也。常見心跳者,是水氣之凌心。夜咳為多,夜者陰盛陽衰,元陽不振又可知。間有氣喘,喘者,上下陰陽之氣不相順接也。少陰之氣在下,太陰之氣在上,下者須升,上者須降,上下不交,則諸氣上浮而無所依從,是以上逆而喘耳。陰陽不交,則失眠亦隨之。肺主皮毛,外邪由皮毛而入,先受病者雖為肺,但腎脈貫膈入肺中,寒邪傳入於腎,則腎為本,肺為未矣。肺氣主降,腎氣主升,今腎氣不升,則肺氣不降,不降,則水不化氣而成痰,是寒氣凝於上焦而使肺咳耳。至咳而間有血絲者,不外因久咳而傷血膜所致。治當以扶元氣行水為主,腎氣能升,肺氣自降,而上焦之寒水,自能化氣而散。

 

真武為司水而設,重在扶陽,方後立加減法,皆水氣為患,其云或咳者,是寒水射肺所致。乾薑,五味,細辛,皆以有咳而加。藉乾薑之辛熱,以散中焦之寒氣,五味之酸溫,佐芍藥以收腎中之水氣,細辛之辛溫,佐生薑以散肺中之水氣。陳皮法夏之復加,不外助行氣去濕而化痰,炮薑助血膜之收縮,止其痰血,亦即古人所謂紅見黑則止之義也。十年病患,幸治有信心,故能服十餘帖而愈。若以肺癆為治,再予清涼之劑,則寒上加寒,水中加水,其咳寧有已乎?

 

民國 譚述渠 譚氏南遊醫案實錄

 

傷寒誤治病 第八十七

 

謝華新先生, 40歲。初患傷寒中風發熱,醫治失當,時起時止者近一月。後一醫者謂為肝病,一醫謂為腸熱、乃赴醫院留醫。是日適為週末下午,入院後十二小時,尚無醫師診視,逃離病室欲返家,巧為邏者截獲。又數小時,仍無醫師到診。心急如焚,復逃離醫院,遇一計程客車載之返家。返後延前醫再診,醫未能肯定其究患何病,以有熱度,以發汗劑予之。服後未久,汗如雨下。

 

病者與譚金潮先生友善,彼此不晤已數月, 6 13日下午,適以事訪之。抵其所營工廠,廠中人告謂病近一月。不蒞此者亦將旬日矣。乃驅車至其家,甫入門,舉家惶然,病者臥床不能興。半小時內,見其易衣者六次,蓋汗下如水流漓也。知其危,載之到診。

 

二人參扶,足不成步,雙目緊閉,口不欲言,有所垂詢,微動其首以答,舌僅半伸,四肢冰冷,足冷已及脛。寸脈微,尺不至,陽將絕矣。仲景對太陽中風發汗之法則曰:「遍身漐漐微似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蓋如水流漓,豈惟病不除,汗多恐亡陽而虛甚,甚則虛脫。今者汗出不止,是表陽外絕,有陰無陽,為亡陽之象。

 

又手足四肢,乃諸陽之本,陽欲外絕,則陰亦不能內守,故陰陽不相順接而厥冷。裏氣虛甚,稍延則陽不能還而絕,九死一生之險證也。乃本《傷寒論》:「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仍發熱…」之旨,以真武湯主之。乃事有湊巧,余在馬來亞治病,以市肆之附子,多未妥泡,每用,均以自備者予之。

 

是日僅餘附子一兩,恰足其用。黃昏後服藥,藥到即嘔,痰隨藥出,能下咽者僅半數耳。家人睹此情形,更為驚恐,急電譚金潮先生,欲再延診。金潮先生適與政治部警務副監陳亞燦先生到余等寓所探訪,正在聊天。譚夫人電話適至,告以情況,急驅車往,時在亥後,晚上十時矣。車止門前,甫入門,即聞病者在床上高呼其家人曰:「醫生至矣。」余向不拘小節,隨應之曰:「脫險矣,病得救矣!」聞聲而知病減,其故安在?《經》以「舌者,聲音之機也;懸雍垂者,聲音之關也。」蓋心開竅於舌,而腎脈上挾舌本,舌動始能發聲。今病者聲清而朗,知陽回而心寧矣。懸雍乃喉門之上顎,聲從此而

出,頃者痰遏於喉,阻其聲出之道,故不欲言。藥時痰隨嘔出,懸雍無阻,故能言也。

 

是時汗已止,肢冷減,尺脈復至,險境已脫。惟病久水穀不納多日,胃氣已虛,故須扶元而復胃氣。乃以六君子湯加遠志、菖蒲、黃耆、藿香予之。乃事復湊巧,吉隆坡執行勞工法極嚴,中藥肆在晚上七時後不營業,因工人休息也。醫者雖處方其奈無藥可配何?幸陳亞燦先生亦居八打靈衛星市,附近之「利民安」藥肆是稔熟,知其有困難,代負配藥之責。豈料藥肆重門深鎖,店伴休息外出,幾經查訪,始覓得其東主回,配藥以歸。病者苟不遇譚金潮先生之過訪,其殘喘之軀,能否得延以待救?苟非陳亞燦先生同行,代為配藥,則延至翌晨,有無變化?均難逆料者。二事如是之巧,其亦數乎?絕處逢生,危而復安,幸也,亦命也。

 

翌日到診,已談笑自若,惟口爛喉痛。《傷寒論》曰:「傷寒一二日至四五日而厥者,必發熱……,厥應下之而反發汗者,必口傷爛赤。」蓋厥者,邪在裏也。厥陰之脈,上與督脈會於顛,其支者,從目系下頰裏,環唇內。所以誤汗,則熱散亂而唇傷也。知其久熱之後,已傷真陰。仍以六君子湯為本,加西洋參、元參稍為育陰。服二帖,口爛稍減,病況穩定。改以四君子湯易人參為西洋參,扶元氣,壯心力,並加元參、山萸、石斛、菊花,竹茹等,一面實太陰,一面清肺金。連服五帖,外邪皆除。改以四君子湯為之善後調補。服數帖,告謂腰刺痛,蓋過去久服寒涼,腎氣虛損也。易真武湯加杜仲,再服三帖而愈。

 

【忠效按】傷寒中風之治,其為初起而無變證者,不外汗、吐、下三法。上實者吐之,以邪氣客於胸中也;裏實者下之,以邪氣留於胃腑也;表實者汗之,以邪氣在於肌表也。然三法之用,當視其病之起因,證狀之表現,治療之經過,然後以脈象之浮沉遲數而審辨之。辨證無訛,當吐即吐,當下即下,當汗即汗。則邪去病除,人賴以安。反之,不當吐而吐,不當下而下,不當汗而汗、勢必變證蠡起,輕則加劇,重則不治。是以古人立法,皆有準則,超其準則,是為悖法矣。誤吐則傷食,誤下則結胸,誤汗則亡陽,此又為古人在立法之後,而為後人垂戒者也。仲景《傷寒論》以動氣在右、在左、在上、在下及咽中閉塞者,皆不可發汗。蓋五臟皆有動氣,其在右者,肺之內證也;在左者,肝之內證也;在上者,心之內證也;在下者,腎之內證也;咽中閉塞者,邪在脾胃也。五者皆為臟氣之動,臟在裏,邪不在外,故不能發汗也。此外如脈微而弱,厥而緊,與及諸逆,汗家,亡血,衂血…,皆不可發汗,以其非表虛則裏虛故也。故《傷寒論》曰:「諸逆發汗,病微者難瘥,劇者言亂,目眩者死,病將難全。」

 

可見誤而發汗,貽害非輕。謝先生之病,如斯嚴重,實出於誤汗所致。病已匝月,其邪已輾轉傳入於裏,非在表可知,其不應發汗者一也。病既久,水穀少進,胃谷空虛,胃谷虛,則裏氣亦虛,此不應發汗者二也。不應汗而汗之,於是變證蠡起矣。虛家不可發汗,汗多則亡陽,以其裏虛故也。是以《傷寒論》亦曰:「咳而小便利,若失小便者,不可發汗,汗出則四肢厥逆冷。」小便利,失小便,是肺腎二經俱病,二經少血,故不可發汗,汗出則四肢厥冷,是金水傷而土亦敗也。又曰:「厥脈緊,不可發汗,發汗則聲亂、咽嘶,舌萎,聲不得前。」病至少陰厥陰則厥,厥欲溫,緊則寒勝,陰陽已不相順接,故不可發汗。因少陰之脈循喉嚨挾舌本,而厥陰之脈循喉嚨之外,是以發汗則聲亂、咽嘶,舌萎也。又聲出於肺而生於氣,氣生於腎,是少陰腎為聲之本,太陰肺為聲之標,聲不得前,則標本俱病,此又因土敗而金水亦衰。是皆不應汗而汗之後果也。謝氏之誤,殆亦類此。

 

本案之醫治過程,有如一幕活現之戲劇。蓋所用之八片附子,皆由其港店製成寄來,此數日郵遞誤期,計程應至而未達,至供不應需。是午僅餘附子一兩,其非急病者皆避而不用,一若留以有待然。果於下午而遇謝氏之危證,得此而救其生命,彼蒼蒼者天,似已早為安排歟?至若陳亞燦先生之陪同診視與配藥,皆如戲劇性之配合,其湊巧有如是者。一服真武湯而回天,此固譚氏之高明,抑亦謝氏之福也。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四十

 

小兒麻痺昏睡狀態

 

李╳╳,男, 4歲。 19591 1日忽然發熱惡寒、嘔吐。經某西醫診治斷為惡性感冒,打解熱針服解熱藥,三四日後熱退,而後遺症如下。

 

初診為發病後之第四日──即同年 1 6日,患兒已陷於意識昏迷,眼球上竄、項背強直而兩腳綿軟、四肢厥冷、脈微細遲弱、體溫下降,昏睡中而無痛苦的知覺。上述症狀若以現代病名診之,當為腦炎後遺症之小兒麻痺症。但我是純粹研究中醫的,只好從《傷寒論》的少陰病加以推定,先投以強心作用的真武湯,待其清醒後再想辦法。翌日果然意識恢復,精神大佳,項背強直己除。唯兩腳依然綿軟脫力而不能立,遂轉用桂枝加苓朮附湯,可惜二帖即不再來,以後消息杳然。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四十二

 

腦炎昏睡狀態

 

19596 10號為己亥端午節,我原想利用這一佳節下鄉偷閑,忽有一個患真性腦炎的 7歲孩由蔡╳╳氏紹求診。

 

患者陳╳╳,男, 7歲,其父在西市內業蔬菜,以其素患下肢關節炎故有腳風之稱。患兒雖非絕對強健,但平素無病, 6 5日(即初診之六日前)突發高熱至 40℃左右,頭痛如劈、項背強硬、嘔吐不止,且時發痙攣。乃急延╳╳診治,斷為真性腦炎。經抽取脊髓,注射服藥,病勢愈劇,至 6 10號陷於昏睡狀態,╳醫師乃宣告絕望。按╳╳醫院周╳╳先生原服務於省立病院小兒科,以腦炎及小兒麻痺症馳名,現自行開業。

 

患兒除項背強直之外,全身厥冷失去知覺,顏面蒼白,略見浮腫,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腹部陷沒,自汗不息,雖經反覆推動稍舒,倦眼旋即緊閉,如此狀態,問診已無可能。據其父云,三四日來尿利銳減、大便不通。於是為應急計,投以真武湯二劑,囑其至夜飲盡。

 

當時藥方如下:

茯苓2g,白朮 1.5g,白芍1.5g ,附子1g,生薑 1.5g

翌早由其父來取藥,並報告昨夜經過:昨日二劑頻頻飲之,至夜半二劑都盡,此時看護人皆疲極而睡,睡夢中聞動作聲,起視患兒自行下床解大便矣。今日唯云頭痛微渴、肢節疼痛。少停進稀粥,精神頗佳。第二日仍用前方二劑,頭痛口渴肢節疼痛盡除,與平時無異。續服前方共三晝夜六服。後轉用小柴胡三帖。諸病盡癒。

 

【按】真武湯為少陰病汎用的處方,能振起極度沉衰的新陳代謝,所以堪稱為中醫的強心劑。記得 1956年夏末,老友蔡╳╳詩人因為某病,經張╳╳博士診為肝病而以下劑瀉之,是夜即陷於「但欲寐」的狀態,即蜷臥不欲起,全身顯得疲倦脫力,頭腦矇隴,意識溷濁,當時蔡夫人驚惶萬狀而囑余診治,我根據「少陰病但欲寐也」及「脈微細」的條文,投以真武湯一劑,明日往診,則自起進稀粥矣。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四十六

 

流感併發氣管支肺炎

 

1957年夏,流行感冒普遍發生,就中身體衰弱,因誤治而陷於危篤者,為數不少。下述一例就是經過高雄某博士過誤治療,經苦心經營始得獲救。楊╳╳氏,原籍彰化,以營商來嘉,少時即體弱多病,所以年僅 48便有老衰氣象。而且曾以肺病喀血,來嘉後,因服百合固金湯的機會與我相識。如是,為我的恆久顧客。

 

19576 月初以感冒來診:顏面蒼白、微惡寒、微熱、手足冷、脈微細,全身顯得疲勞倦怠,行路或立坐皆兩眼不舒,睡態朦朧,正是《傷寒論》少陰病所謂「但欲寐」之狀態。根據此種狀態已可決定為少陰病真武湯證。投以真武湯三劑後精神振作,食事稍進,而諸種少陰病態漸減。原來其夫人為事舉家長住高雄,聞高雄某博士擅治肺病,故專程僱計程車護送楊氏往高雄求博士診治,記得是舊曆 5 11日之事。

 

經精診後,某博士斷定為氣管支擴張──蓋楊氏宿有喘息──須先注射盤尼西林,然楊氏前因注盤尼西林屢發心臟悸動,乃至呼吸窒息之副作用,故不肯接受該博士注射,唯經博士再三勸說,乃於心情不安之下接受注射。豈知射藥灌未及半,楊氏即兩眼翻白、手足逆冷、面呈紺紫色,陷於人事不省。其太太睹狀大哭,博士亦為之恐惶乃停止剩餘的注射,包車回嘉時已黃昏,重囑我為之治療。

 

發熱(記得為 40℃)、惡寒戰慄、喘而自汗、脈仍微細、意識矇矓。投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合真武湯,熱退惡寒除喘亦瘥。翌日其長子由臺大醫院回家取其痰唾往臺大檢查,結果認為氣管支肺炎,指定每二小時服米國仙丹二粒,第一回服後熱再發、喘再起,勉服第二次,於是症狀轉劇,乃經我再投以前方而緩解。自是決意專用中藥,前方連服六七日接近治癒階段。此後餘熱未盡,稍有喘氣,乃以小柴胡湯合蘇子降氣湯半月餘而康復。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五十七

 

振顫症與真武湯

 

老尼普聲師,年約 60開外,結庵於臺北縣土城山上, 1956年某夕,庵為風雨所損,老尼冒雨修理以致受到挫傷,癒後形成下述症狀,蓋荏苒一年半矣。 1958年冬,來嘉養病義德佛堂,適與我比鄰,乃由修坤尼紹為之診治。

 

初診為同年 12 11號。稟賦薄弱,老態龍鍾,蒼白消瘦。脈微細而弱、手足厥冷、全身及手足振振然欲仆地,尤其兩手不隨意震動無停時。此外則發熱惡寒、頭痛體疼、全身沉重脫力。耳鳴如決水聲,聽難。大便軟,尿意頻數而量多。口內冷淡而食思全失。

 

上述症狀少陰病顯著,用真武湯,又以其有「少陰反熱」之證,所以用真武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二帖後各症均大差,發熱惡寒已罷,遂單用真武湯廿餘日全治。

 

【追記】三年後( 19605 月)臺東縣池上鄉佛光寺尼師慧元,西來募化駐錫吾嘉,由感冒經某西醫誤診,以致陷於心臟病,於九死一生中以真武湯痊癒。(詳見本書第一○一例。 1961年追記。)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八十六

 

急性腸炎服用氯黴素因而腹滿自汗不止

 

號稱對腸窒扶斯(傷寒)、肺炎、赤痢等炎性疾患具有絕對的神效之氯黴素( Chloromycetin),自1948 年以來,不但一般病家視為統治萬病的萬靈丹,連大多數臨床醫家也都唯此是賴,差不多沒有氯黴素便不能治病。因此,世上便稱之為美國仙丹。

 

然而,氯黴素果真萬病皆可藥到病除嗎?或絕對沒有預期外的反應嗎?當然不是我們研究中醫學的所能知道。唯下述一例頗有興趣,爰為記之以資參考。

 

國╳照相館老闆的母親蔡氏,雖然年事已 74歲,但身體相當健康。 195910 30日,偶因飲食失節,遂起下痢,同時發熱惡寒。乃由其子請某西醫治療,診為急性腸炎,命其服用氯黴素。初次服下一枚似覺微微汗出,熱漸退。翌日再服一枚,平熱,下痢次數稍減。然自汗淋漓、腹滿時痛、裏急後重等症狀反而加劇。自汗則自 31日夜半以至求我診治之 11 2日猶沒有稍停。

 

初診11 2日。雖為 74歲之老婦人。但健康程度頗好,面紅耳赤,然脈現微弱。自云全身疲憊,略感眩暈耳鳴。最感苦惱者則為自汗不止──尤其頭汗更甚。身振振搖、腹脹滿、數放屁、裏急後重,及微惡風,食思全失。

 

依據以上所見,我推定必為誤汗所致,然氯黴素並非發汗劑,豈有誤汗之理,但患者的事實如是,也不可無視現實。於是,依照《傷寒論》 :「下利清穀,不可攻表,汗出必脹滿」之條,及「太陽病發汗,遂漏不止,其人惡風……」之誤汗的補救辦法,投以桂枝加附子湯,又以其下痢不渴屬少陰證,乃合真武湯。

 

一劑汗止,腹滿痛盡除。翌日原方,則各種症狀盡去,食慾大進,回復正常便。停藥。按氯黴素有沒有發汗的副作用?並非我們研究中醫學者所能判斷,但上述這個患者確是如此經過,而且按照《傷寒論》的法則處理之,皆能得心應手。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一○○

 

解熱後再熱的四歲女孩

 

4歲女孩子周,為總角之交周╳╳兄的大孫女。生來雖十分頑強,然很少生病,唯自前年起每屆夏季輒發生皮膚炎。 19606 月中旬罹患類似流行性之感冒,初起惡寒發熱( 39℃之間),經某西醫注射解熱劑,於是汗出熱退。然半日許復發熱如初,而患兒比解熱之前顯得疲憊倦怠,且冷汗涔涔然不止,因此轉囑我往診。

 

初診為同年 6 20日晚上(距發病五日後)。患兒發育營養均不太好,顏面近似蒼白,而稍呈漲紅。我推斷此漲紅為戴陽。雖體溫在 39.5℃,但手足逆冷,脈微細稍遲。腹虛滿而綿軟,充滿瓦斯,舌滑濕無苔。患兒默默地臥捲,缺少自覺症狀(此頗似《傷寒論》所謂「但欲寐」之狀),此時猶陸續出汗。

 

據其母云:此兒雖發熱但不要求飲茶水,而大便軟,小便清利。至此,我推定此患兒的經過,以中醫方式而論,初起必是太陽病桂枝湯證,因誤用強力發汗劑,遂致汗出過多,而轉入少陰。診察完畢後,我腦中擬出桂枝加附子湯及真武湯二方。最後因其症狀具備少陰證,遂決意冒險投以真武湯。豈意一劑即解熱,而冷汗亦止。明日往診,患兒已相當潑,通計四劑而全治。第五日以補中益氣湯養之。

 

77 日,宿疾之皮膚炎復發,經其家人請我往診,則顏面、軀幹、手足、腹背均呈潰瘍性皮膚炎。有紅斑點之發赤或水泡性之丘疹者,稀涎潮濕。據云日夜瘙扒不停,此外大便均正常。投以葛根紅花湯,二劑後痛症稍止,患部亦少充血,而漸見收斂,連服五劑而全治。後為徹底之計,以紫丸長服。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一○一

 

誤汗後誘發振顫及眩暈症急性心臟衰弱

 

對於熱性病的處置使用發汗解熱劑,是中西醫學共通的原則,但中醫學在使用發汗劑之前,必須經過嚴密而審慎的診察;並非如現代醫學不分患者體質陰陽虛實如何,而一味使用發汗劑。發汗療法與吐法、下法,為中醫學的瀉法之三大原則。

 

瀉法之應用,為中醫學中最不容易的;偶一錯誤,便招致不可收拾的後果,所以,《傷寒論》對於汗吐下之適應及禁忌,敘述特別詳細,這便可見瀉法之難。筆者在近年來,遭遇用西醫解熱劑流汗不止,而誘發急性心臟衰弱者,為數頗多,唯程度不似此次之嚴重,而且收效亦不似此次之速,爰據實不厭其詳記之。

 

臺東縣池上鄉富興村有佛光寺(住持維光法師),八七水災後為復興計,派尼師慧元西來募化以資修建,庚子元月末出發,浴佛前抵嘉,住錫義德佛堂。翌日感冒,發熱惡寒自汗。由義德佛堂代延╳天醫院為之診治,經注射服藥,大汗出,熱退,是為 19605 6日。熱退後,大汗不止、頭眩,眼花閃發、外界迴轉、心胸痞塞、咽頭貼臠、耳鳴心悸、全身及手足振振然無停時、頭腦矇矓、下痢頻回泥狀便。於是再請╳╳醫生,經診察後謂係急性心臟衰弱,乃注射強心劑一支,注射筒尚未抽完即覺呼吸欲絕,四肢及顏面由蒼白而呈紫紺。此時舉座驚惶,一面打電報回臺東,一面準備身後事。當時適有尼師普聲者,曾以心臟衰弱病為我治癒(第五七例),乃由普聲建議,召我往為診治。

 

初診為同年 5 7日,是為發病後之第四日,亦即注強心劑同日之午後 3時。患者稍復意識,紫紺色已退,唯蒼白中稍呈輕微浮腫。汗猶未止,手足振顫甚。四肢厥冷,脈微細,捲臥不能起坐,自云起即頭眩呼吸欲絕。此外則全身脫力、心臟部重壓感、胃部水聲漠漠、口內冷淡、欲吐不能吐、咽頭如有炙肉、耳鳴心悸、咳嗽腹痛、尿利減少。以上諸症狀顯為「誤汗」所致。總而言之為虛脫之危險症狀,然以其各症狀皆適合真武湯,遂不假思索投以真武湯(茯苓 5g,白朮 3g,白芍 2.5g,附子1.5g ,生薑2g),向晚服初煎,稍停再服二次煎。是夜陸續吐水約有半唾壺之多,半夜霍然。翌日(即 5 8日)往診,則自起進稀粥、洗衣,自云昨夜藥入口不久,則大量吐水後,頓覺心胸開朗而眩暈振顫若失,比之昨日有如大夢初醒。今日唯覺溫溫欲吐,然而元氣大復。於是投以原方,兼以理中丸止其嘔氣。

 

第三日已能外出募捐,咳嗽甚,原方加細辛五味子。此日夜晚維光師乘飛機由臺南抵嘉,則慧元已安好如常時矣。第四日以咽中炙肉及咳嗽為目標,乃轉用苓桂味甘湯。 5 1日欲往員林,來辭行時,以理中丸十粒贈之。對本患者收效如此神速,第一要感謝《傷寒論》。初時本擬援用「太陽病發汗,遂漏不止,其人惡風、小便難、四肢微急,難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湯主之。」〈太陽上篇〉之條文。後以振顫為目標,遂決定以「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弦、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主之。」〈太陽中篇〉( 19605 12日)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一○二

 

長期下痢腹中雷鳴蠕動

 

19604 3日上午,我方診察患者,有一操北港口音之老婦人來求診。照例診察後,始發見此患者之目的是要找另外一個姓李的中醫師而走錯了門路。經我指示該李醫師的方向兼惋辭,然而患者似乎深諳人情世故,不好意思使我難堪,所以將錯就錯,懇切求我為之治療。

 

患者姓盧,名╳, 72歲,雖然為 72歲之高齡,但不至老態龍鍾,而且精神尚佳。頗健談,唯脈微細、足不溫。主訴為長期下痢,據云以下症狀荏苒半年,百治罔效:居恆腹中雷鳴蠕動疼痛,於是隨即下痢少量水泄便,頗似裏急後重之狀。大約日間四五行,夜間最少也有三次以上,此為最感苦楚者(蓋因此而妨礙睡眠)。其次則頭眩眼昏。耳鳴,尤其眼淚淋漓,眼球赤脈縱橫,羞明。據云口內粗糙感、口乾不渴、食慾不振、尿利無異狀。

 

如是真武湯證具備,忽想起古人以真武湯加良薑治脾虛之五更泄瀉(即雞鳴痢)頗有卓效,擬仿之,適藥局良薑已完,不得已,以乾薑代之,遂投以真武湯加乾薑一劑。同日下午再來,則眼淚大減、赤脈消大半。據云初服藥即腹脹若失,服藥後迄半日不復下痢,頭眩眼花耳鳴俱各稍差。原方。是日連服二劑,是夜不但下痢癒,各症俱差。

 

翌日來診時笑容可掬,自謂有生以來所服之藥未有如此次神效者,蓋前此之腹鳴、蠕動疼痛、頭眩、眼花、耳鳴、眼淚、赤脈等皆消失無餘。自動要求處方不要變更,除致感謝之意外,並自己紹是北港外某漁村之人,因為其女婿黃╳╳服務嘉警局,她專程來嘉就醫十餘日,不料找錯醫生反而治癒神速云云。按診察患者方證符合,大都可按部就班,順利治癒,這是很可靠的。但是像這一例之速效就非我始料所及矣。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一○三

 

肺結核疑似及胃下垂

 

嘉省立中學某外省籍教師夫人林╳╳, 28歲,以下述複合症候。由羅╳╳氏太太介紹來診。初診 19598 12日,呼吸系症狀:長期咳嗽、喘息。消化系症狀:胃部嘈雜、吞酸、口內淡、口乾口渴、腹鳴、大便不正常而硬少、居恆頭重眼昏、體重疲倦、自汗盜汗、微熱、手足寒冷、屢屢振顫、手心煩熱、微惡寒、肢節尤其下肢居恆麻痺不仁、食思不振、尿清而多,月經停五六個月,據云有妊振徵候。

投以真武湯、當歸芍藥散料合方加乾薑、五味子、麻黃五日份。各種症狀均減大半, 8 17月原方再與五日份,以上症狀除,下肢麻痺未癒,餘者已趨於全治,而元氣大佳。以上各症狀一旦癒後,遂停藥。至同年 11 24日來診,則著重於下肢麻痺,即右膝窩部起,以迄股筋酸麻而拘急。

 

投以苓薑朮甘湯合當歸四逆加薑、茱,三帖即酸麻除,而拘急盡癒。半年後再來已再生一孩而健康勝前。此後仍有感冒咳嗽一二劑小青龍湯則癒。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一七二

 

肝病瀉下後陷於昏睡狀態

 

同社詩友蔡╳╳先生,於二年前患輕症腦充血,曾於一時期呈半身不遂狀態。當時經我以三黃瀉心湯、黃連解毒湯等交互選用而恢復正常。 1956年夏,曾以身體違和及不眠,託╳╳堂張╳╳博士診療,經診斷為肝病,注射後並投以下劑。是夜瀉下數行而元氣急速衰退,即:全身沉重疲憊脫力,唯橫臥而兩眼緊閉,呼吸微弱,陷於無慾狀態乃至昏睡狀態。扶之傾側則傾側,扶之仰臥即仰臥,意識不明。注射強心劑亦無反應,於是舉家驚惶,延至翌日拂曉蔡夫人乃派人來召。經審視後發見為「少陰病但欲寐」之證具備,投以真武湯二帖,囑其一晝夜用完,明日則清醒,當時蔡夫人半信半疑,然亦別無他法,乃勉強服用。翌日一大早我即往訪,而本人已起床洗盥,精神頗佳,此時蔡夫人面露喜向我致謝不已。此後續服三四帖而健勝如常。

 

民國 朱木通 中醫臨床廿五年 第二二四

 

重篤心臟肥大症

 

體格高大,肌肉鬆弛的 60歲學者型的男子張╳╳,中年時則患糖尿病,荏苒迄今。 1965年下半年以後則屢發心臟性喘息,大都由張╳╳博士治療。因患者與張博士既屬同宗,又為臺南二中時代的同窗。

 

喘息初尚輕微,漸次嚴重,至 12 10日已形危篤狀態,乃進駐於╳╳堂醫院,仍由張博士主治。駐院十餘日症狀急速危殆,張博士乃宣告絕望,命其回家準備後事。回家十餘日間轉換數名醫生,最後延聘吳╳╳、侯╳╳兩位博士診治。然後經吳侯兩博士斷為距死期不遠,拒絕施治。乃由其公子張╳╳主張召筆者往診,但為患者揮手示意拒絕。嗣因舉家贊同其公子主張,強行決定召筆者為之診斷。

初診為 196512 20日,是為退院之十日,症狀一如十日前住院中:喘息上氣,呼吸淺表,促迫而微弱,鄭聲而不成語,閉目張口,十餘晝夜不得正坐亦不得平臥,唯以被褥高疊靠背斜。憔悴蒼白中現浮腫,尤以下肢腫更甚,按之凹陷處不易浮復,脈雖數( 220)而彈力極微弱。舌滑,微黃。在此狀況下實在無法問診,而其經過及現在皆由其公子╳╳君所述。

 

經熟慮後,筆者認為是少陰證,亦即少陰證中的真武湯證,而且其心臟肥大之喘息,及浮腫,皆可引用《傷寒論》之「此為有水氣」範之。又患者十餘日來不渴不飢,大小便均閉,不能睡。投以真武湯單方,是為 12 20日上午 11點。(農曆冬至日)經過:服藥後不久即吐出多量痰水,稍後即微汗出,繼即睡去。據其夫人說十餘日來未會有如此熟睡。二個鐘頭後醒來,則喘息減大半,自云心胸豁然開朗。同日下午 5時再診,則自能下床,坐於沙發延筆者診脈,此時已可陳述自覺症狀,而脈搏亦減至( 96)。原方,晚飯略進稀粥,是夜睡眠極佳。

 

第二日( 21日)往診時見其繞室漫步,喘息已止,唯稍微短氣,大小便均未暢通,浮腫依然,但精神頗好,原方。

第三日( 22日)昨夜尿稍通,唯短氣依然,不眠,而大病後應有之疲憊極甚顯然,原方合茯苓杏仁甘草湯。

第四日大便三四行(初便後泄),雖少陰證具,但一切均極順利;仍用真武湯,又因其不眠故今日加酸棗仁。

第五日起一切臥起,仰臥側臥皆自由,今日且能外出理髮。原方維持至翌年 1 15日,通計廿六日,雖元氣尚未充分恢復,及下肢微腫未盡消,尿中蛋白未除,其他殆與常人無異。自正月以來屢欲兼服丁崎芋菁草為筆者所反對,自於是停藥。遂斷消息。

 

【追記】 2 17日筆者旅行臺北,歸來後始悉本患者後因變尿毒症不治死亡。

 

民國 劉渡舟 經方臨證指南

 

頭痛案

 

李╳╳,男, 32歲。患者為汽車司機,夏日開車時,因天氣炎熱,常在休息時暢飲冰鎮啤酒或汽水,每日無度。至秋即覺頭痛,每每在夜晚發作,疼痛劇烈,必須以拳擊其頭部,或服止痛藥片始能緩解。伴有視物昏花,病程已一月多。望其人面色黧黑,舌質淡嫩,苔水滑,脈沉弦而緩。此屬陽虛水泛,濁陰上竄,清陽被蒙之證。

 

附子12g,茯苓 18g,白朮 9g,生薑 12g,白芍 9g,桂枝 6g,炙甘草 6g

服藥六劑後,頭痛明顯減緩,改服苓桂朮甘湯四劑而癒。

 

民國 劉渡舟 經方臨證指南

 

房勞傷飲案

 

郝╳╳,男, 30歲。夏月行房事後,因覺躁熱而飲涼啤酒近一升,至黎明時忽覺少腹疼痛拘急,不一會,疼痛加劇,四肢頭面冷汗淋漓,其妻陪同急請中醫診治。其人面色蒼白,詢知小便短少色清。兩手脈皆沉,尺部脈尤甚,舌苔白潤。此乃少陰陽虛寒症,水邪不化為病。

 

附子12g,茯苓 15g,白朮 10g,生薑 12g,白芍 10g服藥一劑而安。

 

民國 劉渡舟 經方臨證指南

 

腹痛腹瀉案

 

孫╳╳,女, 60歲。左上腹部隱隱冷痛如掌大,每於子夜時分疼痛發作,丑時腹瀉,完穀不化,有黏液如涕,或如爛柿,腹中雷鳴,出冷汗,納食減少。經服胃舒平,酵母片及溫胃理氣等中藥無效。病程已有三個多月,詢知病證起於天寒食冷,因體陽虛弱,以致脾腎俱寒。先用附子粳米湯,服二劑後胃痛,腸鳴減輕。再診時告知後背惡寒而疼痛,改用真武湯溫陽利水,以治寒邪。

 

附子15g,茯苓 15g,白朮 10g,生薑 15g,白芍 10g

二劑後腹背疼痛止,惡寒輕,腹瀉未作。因左脇時有作疼,是寒邪犯於厥陰,於上方中加入吳茱萸 15g,又服一劑而證消。

 

民國 劉渡舟 劉渡舟醫學全書

 

水氣凌心案(風心病、心衰)

 

孫某,男, 53歲。 19915 25日初診。患者有風濕性心臟病史,近因外感風寒,病情加重。心動悸,胸憋喘促,咳吐泡沫狀白痰量多。晝夜不能平臥,起則頭眩。四末厥冷,腹脹,小便短少,腰以下腫,按之凹陷不起。食少嘔惡,大便乾結。視其口唇發紺,面色黧黑,舌白滑,脈結。西醫診為「風濕性心臟病,充血性心力衰竭,心功能Ⅳ級」。劉老辨為心、脾、腎三臟陽虛陰盛而水寒不化之證。治當溫陽利水,方用真武湯加味。

 

附子10g,茯苓 30g,生薑 10g,白朮 10g,白芍 10g,紅人參 6g,澤瀉 20g

服三劑後,小便增多,咳嗽銳減,心悸腿腫見輕。續用真武湯與苓桂朮甘湯合方,溫補心、脾、腎三臟,扶陽利水。

附子12g,茯苓 30g,生薑 10g,白芍 10g,白朮 12g,桂枝 6g,炙甘草 10g,黨參 15g,澤瀉 15g,乾薑 6g

服上方十餘劑,小便自利,水腫消退,心悸、胸悶等症已除,夜能平臥。惟覺口渴,轉方用「春澤湯」:

黨參15g,桂枝 15g,茯苓 30g,豬苓 20g,澤瀉 20g,白朮 10g從此而病癒。

 

【按語】水為陰,其代謝過程必須經過肺、脾、腎三臟的氣化功能,其中尤以腎氣為關鍵。若肺失宣降,不能通調水道;脾失健運,不能運化水濕;腎失開合,不能化氣行水,則可致水濕內停而發為水氣病。而三臟之中,因「腎主水」,「為胃之關」,關門不利,則聚水而成病。本案為脾腎陽衰陰盛,水氣不化,水寒之邪由下而上,從內至外,由表及裏,或上或下,浩浩乎泛濫成災。若水氣上凌於心,則見心動悸,胸憋悶;水隨少陰經上射於肺,則咳嗽、痰多,不能平臥;水氣上攻於胃,則嘔吐食少;水飲上犯清竅,則頭目眩暈;膀胱氣化不利,則小便不暢。

 

治療之法:一要溫補腎陽,二須利其水邪。真武湯功專扶陽消陰,驅寒鎮水。方中附子辛熱下溫腎陽,使水有所主;白朮燥濕健脾,使水有所制;生薑宣散,佐附子以助陽,是主水之中而又有散寒之意;茯苓淡滲,佐白朮以健脾,是制水之中而有利水外出之功。妙義在於芍藥,一舉數用。一可斂陰和營,二可制附子之剛燥,三可利尿去水。

 

《神農本草經》云:芍藥能利小便,而有行陰利水之功。本方對肺源性心臟病,風濕性心臟病續發心力衰竭的肢體水腫,心悸,腹脹,都有可靠的療效。

 

民國 朱進忠 中醫臨症經驗與方法

 

慢性支氣管炎

 

心腎陽虛,水氣內停,應予助陽,反助其火,其病難愈。

 

趙╳╳,女, 40歲。 7 8歲時,感冒後發現咳嗽,因條件限制沒有進行治療,至十幾歲時,咳嗽日漸加重, 25歲時因一次感冒,突然喘咳,呼吸困難而住院,住院半個月咳喘消失而出院。其後,每至天氣變化即感胸悶如窒塞感,咳嗽,到 30歲時,每至冬天則喘咳,住院至春節前後就逐漸緩解,春節後即可上班工作。至 35歲時,咳喘的更加嚴重,幾乎一年四季都喘,特別是一到冬天,就根本不能出門。今年以來,喘咳尤重,不管服用任何藥都沒有見過一點效,沒有平躺睡過一個小時的覺。察其形銷骨立,端坐呼吸,喉中哮鳴音及痰聲不止,神色不安,說一句話即需休息幾分鐘才能說第二句,身冷如冰,食納幾廢,舌質淡,苔黃白而水滑,脈沉細數時見促象,口唇、鼻翼、手指微見發紺。綜合脈證云:此心腎陽虛,水飲上泛,真武湯證也,又且元氣大衰,應以人參大補元氣,杏仁降氣定喘。

 

處方:

附子1g,白朮 1g,白芍 1g,茯苓 1g,杏仁 1g,人參 1g

服藥一劑,諸證均減。某醫云:「麻黃乃定喘之聖藥,宜加之。」上方加麻黃 10g

服藥後,喘咳氣短更甚,且心悸難於忍耐。醫云:「藥輕病重,哪能治病,宜加量服之。」

 

處方:

麻黃10g,附子 12g,茯苓 15g,白朮 15g,白芍 15g,人參 15g,杏仁 10g

服藥一劑之後,不但喘咳氣短,心悸不減,反而發現身熱汗出,煩躁不安。在患者及其家屬的再三要求下,再邀余診。云:「此證已五臟俱損,心腎尤為陽虛,且水飲內停,水氣上泛,乃正虛邪實之證,若稍事補陽則成壯火,故只可以小量補火助陽,而不可大補以散陽氣,且附子乃走而不守之品,本證喘而短氣,顯兼腎不納氣之證,若過用附子,必成壯火,則更腎不納氣,且再配麻黃之升散,則腎更不能納,水邪更要凌犯心肺,故不可也。」

 

處方:

附子1g,白芍 1g,白朮 1g,茯苓 1g,人參 1g,杏仁 1g,乾薑 1g,五味子 1g

服藥三劑,諸證大減,有時可以平躺一小時,飲食稍進,繼進廿劑,喘咳短氣消減七八,體重增加近五公斤。為加強補腎之功,加服金匱腎氣丸,一日二次,一次一丸。至服藥二個月後,喘咳消失。出院。

 

民國 朱進忠 中醫臨證經驗與方法 病重者應施以微

 

1965年冬,嘗治一患者,女, 41歲。風濕性心臟病,二尖辦狹窄與閉鎖不全,心力衰竭二年多,遍用中、西藥物治療不效。查其浮腫尿少,胸腹積水,咳喘短氣,不得平臥,心煩,心悸,身熱口渴,舌質紅絳,苔淨,脈細疾促而無力。急邀某醫診治。云:「此心腎陰虛。宜加減復脈湯養陰清熱。」

 

處方:

生地15g,麥冬 15g,五味子 12g,白芍 12g,人參 15g,阿膠 10g,天花粉 15g,石斛 15g,元參 15g

藥進一劑,諸證加劇。不得已,改邀李翰卿先生治之,云:「治宜真武湯加減。」

 

處方:

附子0.6g,人參 0.4g,茯苓1g ,白朮0.6g,白芍 0.6g,杏仁0.3g

服藥二劑後,諸證大減,尿多腫減,呼吸微平。此時患者家屬睹見所用之藥劑量既小,藥味又少。乃怒斥我云:「如此危重之疾,竟予些許小藥,豈能治病!」不得已,乃以原方十倍量為方予之,服藥二劑,諸證加劇,家屬亦慌恐備至。急求李翰卿先生再治,云:「原方原量可也,不必改動。」余遵囑,再處:附子 0.6g,人參0.4g ,茯苓1g,白朮 0.6g,白芍0.6g ,杏仁0.3g藥後諸證果減,患者家屬云:「余只知重劑能挽危重證,實誤也。」

 

 朱進忠 中醫臨證經驗與方法 病重者應施以微藥

 

嘗治患者,蘇╳╳,女, 53歲。支氣管哮喘合併喘息性支氣管炎卅餘年。其始僅為遇見花粉、灰塵時喘咳發作。近二年來,諸證加劇,尤其是近七八個月以來,幾乎晝夜時時俱喘,不得平臥,且飲食全廢。醫以中西藥物近萬元,均不稍減。邀余診治。查其除氣短不足以息,整日端坐不得平臥外,並見指、趾、額、頦、耳殼均冷如冰,舌淡苔白,脈細而促。綜合脈證,診為心腎陰陽俱虛,陽虛為主,兼水飲不化。治以真武湯加減。

 

處方:

附子1g,茯苓 1g,白朮 1g,白芍 1.5g,人參1g ,杏仁1g

服藥二劑後,喘咳短氣大減,並稍能平臥,微進飲食:某醫睹見藥味、藥量既少又小,頗有微辭。云:「前醫所用諸方藥物少者十五六味,多者竟達卅餘味,所用藥量輕者 10g,重者竟達 40g,然服後均無效果。此方藥物僅僅六味,藥量重者才 1.5g,如此重疾,用此小藥,豈能濟事!」乃將原方藥量增大十倍之。四劑之後,諸證又明顯加劇。

 

乃再邀余前往治之。余診後,云:「此病陰陽俱衰,陽虛為主,治療之時只可微培陽氣以助少火之生長,若以十倍之附子則成壯火而耗氣損陰矣,故仍宜原方小量服之。」服藥一劑,果然諸證大減。一個月後,諸證消失而出院。

 

民國 閻雲科 臨證實驗錄 喘哮

 

案一、真武湯證

于某,男, 62歲。患冠心病兩年,服西藥治療,一日三次,從未有斷,然胸憋心悸,一直不止。近月餘,每至夜則咳嗽哮喘,痰涎清稀如水,倚息不能平臥,胸憋心悸尤甚,白晝則症狀減輕。詢知腰脊酸困,背畏風寒,時眩暈,手足心微熱,口渴欲飲,但不多飲,亦不思冷,納便尚可,舌尖略紅,苔白膩,脈沉緩。

 

脈症分析,喘息由痰飲而起。患者素體陽虛,不能制水,水飲上逆,致肺氣遏逆而咳喘短氣,不得平臥。考《金匱要略》痰飲有四;其中「咳逆倚息,短氣不得臥,其形如腫謂之支飲。」飲為陰邪,液間發作者,陰盛陽虛故也。雖有手足心熱、舌尖紅、口渴思飲等熱象,以其程度不著,故仍需主以溫藥。擬真武湯治之,惟須注意寒熱之變化耳。

 

附子6g,茯苓 15g,白朮 15g,白芍 6g,乾薑 6g,細辛 6g,五味子 6g三劑。

二診:咳嗽喘息大減,痰涎幾竟消失。已能平臥,仍腰脊酸痛畏冷,改擬金匱腎氣丸服之。

 

案二、誤用真武湯案

 

劉某,女, 66歲,忻口村人。有痰飲夙疾,每屆寒冬,便咳嗽哮喘。今春咳喘水腫,四肢厥冷,余用真武湯加薑、辛、味獲愈。至冬,病發如故,臥床已月餘矣,咳嗽喘促,倚息不得臥,一身盡腫,目窠如水晶,腹脹甚,小便不利,四肢厥冷,唇舌青紫,邊呈齒痕,苔白厚膩,脈沉略數。西醫診斷:肺氣腫,肺心病,心功能不全。經強心利尿、抗感染治療不效。餘見水腫肢厥勢甚,額面黧黑,色夭不澤,水踞火位,有剋無生,知病入膏肓,殊難逆挽。然死裏求生,扶危拯困,醫之任也。懼招怨尤,坐視待斃,亦非余之秉性。

 

遂擬真武湯加桂枝救之:

附子10g,桂枝 6g,白朮 15g,茯苓 30g,白芍 10g,生薑十片一劑。

藥後症狀不減,次日復診時,見床頭放有啃殘黃梨,詢知口乾思冷,痰量少,質稠不暢。至此,方知診斷有誤,此非單純陽虛水氣不化,乃陽損及陰,陰陽兩虛,水飲內停,復又化熱之證也。擬真武湯合生脈飲,藥未煎好,痰湧於喉,遂辭世矣。

 

【按】觀此案,姑且不論病入膏肓,為和緩不醫之證。就其症狀分析,究係何證?從水腫、小便不利、四肢厥冷看,為陽虛水氣不化。然陽虛水飲不化,應口不乾,或口乾不思飲,更不思冷,咳唾之痰涎應清冷稀沫,而非痰質黏稠。綜合全症辨識,應屬陽微陰竭,水飲內盛,兼有化熱之證。口乾思冷,痰稠不暢,此二症狀,只要詳細詢問,不難得知,所憾者,余只看到陽虛水氣不化一面,便復蹈故轍。設初診時便陰陽雙補,利水逐垢,或許尚可挽救。鼓瑟不可膠柱,索驥豈能按圖!教訓之深,故而志之。

 

李映淮老師評語:「從症狀、年齡、病史看,確屬危重之證,終將不治。」究其死因:一、正衰邪盛,救治無效;二、診斷有誤;三、用藥欠妥,或藥力不足,杯水車薪,緩不濟急。逐年冬季發病,病情無疑一年更比一年重,前者用真武湯病情好轉,此次又水腫肢厥,仍為陽虛水飲不化。而脈數、痰稠思冷則為飲邪化熱。痰稠思冷,詢之即知,竟然疏忽,教訓也。真武湯為治陽虛水飲不化之方,並非補劑,虛弱之體,應加人參,或合生脈飲為宜。

 

民國 閻雲科 臨證實驗錄

 

脘痛

 

王某,女, 54歲,忻縣蔚野人, 19803 28日因脘痛劇烈而住院。經檢查:體溫 36.2℃,脈搏72 /分,血壓 110/70mmHg,白細胞7600/mm3 ,肝脾不大,診斷為胃痙攣。用解痙、抗感染藥物治療三天,其效不顯,要求會診。

 

患者面色暗黃,全身水腫,下肢尤甚,口唇略青,舌質淡紅,舌苔白膩。詢知素有咳嗽氣短病史,冬重夏輕。年前 10月感冒,咳嗽氣短甚急,至今仍倚息不得平臥,痰涎稀薄呈沫。最苦者,新增氣上撞心,疼痛欲死,一日數發,發時四末厥冷,冷汗淋漓,渾身戰慄不已。五日中飲食不進,亦未大便,且眩暈,嘔吐,小便不利。診其腹,當臍動悸,胃脘拒壓。切其脈,沉緩無力。

 

綜觀脈症,當屬痰飲為患。蓋腎為水臟,職司開合,腎陽衰微,寒邪內盛,不能溫化水液,致水飲上逆,故而氣上撞心,嘔吐眩暈,咳逆倚息不得平臥;水飲外溢肌膚,是以周身水腫,小便不利。且腎虛則衝脈不固,衝脈之為病,逆氣裏急也。治當溫陽化氣,利水降衝,擬真武湯加味治之:

附子10g,茯苓 30g,白朮 15g,白芍 10g,龍牡各 30g,半夏 15g,芡實 15g,生薑二片一劑。

次日,腹痛止,衝逆不再,咳嗽氣短大減,可平臥,食欲醒,精神明顯好轉,效不量方,原方再進二劑。

 

【按】衝脈,奇經八脈之一,為腎臟之輔弼,以氣化相通。其為病,逆氣裏急。腎虛則衝氣不斂,夾飲上逆,故有奔豚見症。溫腎陽以化水飲,降衝逆以緩裏急,實為治療要旨。依法試之,果然應手。

 

民國 閻雲科 臨證實驗錄

 

水腫

 

郝某,女, 11歲。晨起頭面浮腫,未與介意,繼續上學讀書,逾五日,腫勢益盛,其父陪同就診。望其頭面腫盛,膚色不紅,二目炯炯,精神尚佳,舌淡紅,苔薄白。詢知小便不利,四末逆冷,身不熱,反惡寒。脈象沉緩。化驗小便:蛋白( ++),紅細胞( +)。

 

小兒稚陽之體,形氣未充,臟腑嬌嫩,極易遭受邪氣侵襲。病前遷居新房,居室潮冷,寒濕之氣乘虛而入,損傷脾腎,土不制水則水勢氾濫,腎陽被淹而聚水為患。治當溫腎陽,啟胃關,崇土制水。真武湯可水中取火,鼓動腎陽以消陰翳,倘火旺土健,則水自可歸川。

 

擬:

附子6g,白朮 15g,茯苓 10g,白芍 6g,生薑六片二劑。

並囑忌鹽、肉蛋等高蛋白食品。

 

二診:水腫減輕,仍四末發冷,身惡寒。舌淡紅,苔薄白,脈沉緩弱。尿蛋白( +)。藥已中病,法不可更。

附子6g,白芍 6g,白朮 15g,茯苓 10g,生薑六片,黨參 10g三劑。

 

三診:尿蛋白(),水腫完全消退,身體一如往昔,患兒急欲上學,囑原方再服三劑。

 

民國 閻雲科 臨證實驗錄

 

蔚某,女, 34歲。病頭痛,發熱惡寒,無汗骨楚,服荊防敗毒散,汗大出,寒熱解。翌日,眩暈,噁心,全身水腫,測得血壓 170/l00mmHg。心電圖正常。X線檢查:右上肺結核纖維化。化驗尿常規、肝功能均屬正常。診斷為原發性高血壓。服利血平七日,血壓不降,心懷憂懼,冀早得愈,求服中藥。

 

患者眩暈噁心,水腫畏寒,小便不利,大便如常,四末不溫,飲食不思,舌苔潤滑,脈象沉細。觀其脈症,此汗不如法,損傷腎陽,氣化不利,水飲氾濫證也。溫腎回陽,四逆湯為優;化氣利水,五苓散領先。然四逆湯回陽而不利水,五苓散利水而不回陽,二者兼備者,真武湯也。

 

擬:

附子10g,白朮 15g,茯苓 15g,白芍 10g,生薑十片二劑。停服利血平。

二診:血壓 150/100mmHg,眩暈減輕,小便增多,水腫亦退,仍不欲食,口咽乾,不思飲。此水飲阻滯,津不布也。藥已中的,原方再進二劑。

 

三診:血壓 130/86mmHg,眩暈止,胃口開,水腫全消,擬金匱腎氣丸善後。

 

【按】患者素為陰虛之體,肺癆雖經治癒,而兩顴仍泛潮紅。此次外感風寒,荊防敗毒散本屬不謬,然因過汗傷陽,致邪直入少陰,呈現一派陰盛陽虛、寒水上溢之象,故與溫陽化氣以治。由此觀之,陰虛之體亦有陽虛之變。若執定陰虛,與以滋陰,水必漫溢「三峽」矣。

 

民國 滑伯仁 傷寒名醫驗案精選

 

亡陽

 

一人,七月內病發熱。或令其服小柴胡湯,必廿六劑乃安。如其言服之,未盡二劑,則升散太過,多汗亡陽,惡寒甚,肉瞤筋惕,乃請余診視。脈細欲無,即以真武湯進七八服,稍有緒,更服附子七八枚乃愈。(《名醫類案·傷寒門》)

 

【按語】升散大過,汗出而熱不解,反傷其陽,而見惡寒,筋惕肉瞤,脈細欲無、正與:「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眩、身瞤動,振振欲擗地。」之論相印證,果服真武而瘳。

 

民國 黎明質 傷寒名醫驗案精選

 

眼臉瞤動

 

李某,女, 56歲, 198910 8日初診。自述左側上下眼險瞤動三年餘,多方治療罔效。近月來病情加劇,一日之間瞤動發作數十次,每次 3~5分鐘,瞤動時畏懼視物,以手覆壓左眼,終止家務,直待瞤止。視力不減,無羞明眵淚,食、便正常,惟素易怒易鬱,情緒不穩,舌淡、苔白潤,脈寸浮尺沉。推論病機,當屬腎水凍結,木失所榮,陽虛風動。擬用真武湯增減。

 

處方:

制附片 6g,白芍 20g,茯苓、穀芽各 15g,白朮、僵蠶、防風各 10g五劑。

 

服用第三劑後,瞤動大減,盡劑而病告愈。又擬柴芍六君子湯五劑善後,隨訪七個月病未復發。(《新中醫》 1991;11 :41

 

【按語】腎水凍結,目失所榮,陽虛風動。方中用附片微量,恰如春日遲遲,使冰凍緩緩而解,澤土榮木;白芍重用,直取涵木息風;穀芽以助茯苓,白朮復蘇土運制水氾濫;僵蠶、防風從標而治,共奏陽氣健運,水潤木榮,其風自息之效。

 

民國 呂大用 傷寒名醫驗案精選

 

水腫

 

趙某某,女, 40歲,於 19844 3日初診。初患病時,因頭面四肢腫,惡寒發熱,服西藥治療周餘,未見療效而用中藥治療三周仍未見效,病日加重而來就診。察顏面蒼白,舌質淡胖,苔薄白而滑潤,面浮身腫,腰以下為甚,按之凹陷不起,胸悶氣短,腰冷痛痠重,四肢不溫,畏寒神疲,溺清白而少,口渴不欲飲,脈沉細無力。此乃真陽衰極、土不制水所致。

 

藥用:

附子25g,白朮 25g,茯苓 25g,白芍 20g,乾薑 20g,肉桂 7.5g水煎300cc 100cc日三次服。

上藥連服三劑,浮腫消退大半,查其舌體漸小,四肢微溫,溺量增多,脈雖沉較前有力。此乃虛焰漸退,正氣漸復之佳象。按上方去附子、肉桂,加乾薑 15g,連服六劑而愈。(《中醫函授通訊》 1987;3 :42

 

【按語】腎主水,為胃之關。腎氣從陽則開,從陰則闔。陽過盛則關門大開,水直下而為消;陰過盛則關門常闔,水不通而為腫。蓋火能生土,土能制水,故溫陽化氣,實乃治陰水浮腫之要法。本案病久不愈,又見畏寒神疲,四肢不溫,舌胖苔滑,脈沉無力等陰盛陽衰,土不制水之象,故治以真武湯益火回陽,化氣行水。

 

民國 曾世慶 傷寒名醫驗案精選

 

腰腿痛(坐骨神經痛)

 

鄧某某,男 75歲。患者右側腰臀腿部疼痛,反復發作數年,經多方診為右側坐骨神經痛,遍治不愈。自二月前發作更劇,活動不便,不能行走轉側彎腰,疼痛難眠。 8月份在某院住院,經中西醫治療月餘,病情無明顯好轉而出院。 19889 6日,上午來我院外科診治,排除外科疾患,診為右坐骨神經痛,建議中醫治療。刻診症如前述,飲食二便自如,舌暗紅、舌邊有齒痕、苔白潤,脈沉細弦。

 

此為腎陽虧虛,腎不化氣,筋脈失於溫養,氣血溫運失常所致。治以溫腎化氣以通經脈。方用真武湯加桂枝。

處方:

制附片、桂枝各 6g,白朮、生薑、茯苓各 9g,白芍 12g五劑,水煎服。

二診時訴服藥後痛減,活動較便,可一次性行走數十米。效不更方,原方繼進。服藥十五劑後右側腰腿疼痛不明顯,一次能行走 500米左右。進原方廿餘劑後諸症若失,活動自如。(《新中醫》 1985;12 :35

 

【按語】本案用真武湯,旨在通過溫陽化氣以暢通經脈,經脈暢通,氣血調和,則其痛自止,活動自如。此即治病求本之意。況方中之白芍有柔肝舒筋,緩急止痛之功。更加桂枝以通陽化氣,溫通經脈,調和營衛,則其效更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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