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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之旅

 云中上人 2014-10-13

中国人都有强烈的“根”意识,这来源于绵延5000余年的农耕文化。中国人即便漂流万里,也要寻找到自己的根。

我生长在重庆市江津区(原四川省江津县)。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背山面水,长江绕城而过,形似“几”字,江津城就居于“几”字围成的半岛之中;其背后,则是一座名为“鼎山”(也称“艾坪山”)的孤山。鼎山俯瞰津城,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它突兀于江津城身后,好似守卫江津的卫兵。我生于斯,长于斯,江津也为我提供了人生的主要舞台。我有着很深的江津情结,以生长在江津为荣;与人交往,我都自称江津人。按说江津应该是我的家乡。

然而让我颇为尴尬的是,这里并不是我的“根”之所在。虽挚爱江津,但江津只是我人生意义上的故乡,并非文化意义上的故乡,——我的根并不在江津,江津只是我的客居地。

中国的“根”文化也反映到户籍制度上,这就是户口本上的“籍贯”。按照中华文化,“籍贯”要以父系三代为准。这样,我的“籍贯”,也就是我的根,应该是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区(原江都县)大桥镇。因为我的祖辈、父辈都生于此,长于此,并从这里走向外界。——江苏省江都县,就是我户口薄、档案袋中的“籍贯”。“根”虽在此,然而山重水复,我却无从与之谋面。老家于我,真乃雾暗云深,隔阔相思,无法释怀,因而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漂浮之感。

说实在话,老家于我真有些隔膜。改革开放前,或许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父亲从来不提老家的人和事,甚至连老家在扬州也守口如瓶,告诉我们老家在江苏镇江,亲人也全部失散。改革开放后,他才开始与老家亲戚联系。无奈不久后父亲突然因意外去世,致使我对老家的一切不甚了了。

为了寻找自己的根,今年(2014年)国庆,我通过曲折的渠道,联系到惟一尚在扬州老家的五叔的后代,前往扬州寻根问祖。

这次是我第一次回文化意义上的老家,当然希望获得尽可能多的老家信息。遗憾的是老一辈大多去世,惟一健在的五婶上世纪50年代初才嫁进周家,几年后五叔被打成右派,死于劳改农场,因而五婶对周家的往事也知之甚少。故乡之行,所获多为一些粗线条的东西。

周家的祖辈经营盐业。到了曾祖周兴一辈,转而经营钱庄,并在江都大桥镇购得房产,安营扎寨。曾祖周兴所购大桥老宅本系一汤姓进士的府邸。按照清制,作为没有功名的周兴,虽然手中有点银子,但也无权拥有此宅。周兴动用了生意场中的诸多关系,打通许多关节,方才购得。

如今周家人虽早已四散各地,但大桥百年老宅居然还在,虽破败不堪,前庭也被推倒重建,但主体保存至今,堪称奇迹。此次回到故里,有幸目睹老宅原貌,真该感谢远在天堂的老祖们的护佑。只是老宅早已不姓周了。不过这没关系,因为我的目的不是要拥有老宅。

据称,大桥虽为乡镇,但濒临长江,交通极为便利,当年人流、货流、资金流往来频繁,是经营钱庄的理想之地。在大桥购房,是曾祖周兴的一个深远谋略。

据说,曾祖周兴曾出资在大桥镇上修建了一条青石板路,道路建成后,两旁陆陆续续建起了许多商铺,逐渐成为镇上的闹市中心。周家修建这条道路的初衷恐非为公益,但的确促进了本镇商业的繁荣,同时也为本镇市民提供了出行方便。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实乃真理。这次回到大桥,我到镇上一条石板路上走了走,岁月的磨砺已使其光洁如玉,不知这是不是当年曾祖所建那条。

周家向来注重子女教育。清末,国运不济,民不聊生。周兴信奉教育救国。遂送自幼聪慧,敦敏好学的我的祖父周达人去法国留学。祖父也成为我们家族第一个,也是迄今惟一的一个有留洋背景的人物。祖父回国后进入中国银行,由于业绩突出,很快升任中国银行九江分行经理。——我的父亲对其家世讳莫如深,大概就是出于这些原因。

然而命中注定周家将经受风浪。1937年初,年富力强的祖父突患“背痈”去世;紧接着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开始,不久南京沦陷,日寇在南京进行了几个月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没有了当家人的老周家兄弟五人四散逃亡。至今周氏后代分散各地:有在江西的,有在安徽的,有在天津的。至于我父亲,则携其四弟逃难来重庆。后来父亲进入重庆一家私营保险公司;其四弟则被抓入国民党监狱后不知所终。我父亲在重庆站稳了脚根,解放后结婚生子,始有我们这支重庆后裔。

寻根之旅,有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老家在我的心中充实了起来。它不再陌生,不再隔膜,不再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影子,而是一种有老屋,有故事的实在。江津依然是我的生活舞台,我依然有着浓烈的江津情结。然而从此我人生的故乡和文化的故乡互相支撑,我的故乡意识将更加立体和丰富;我生活的根基亦将更加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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