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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人类文明“轴心时代”的思考 近来在看雅斯贝尔斯的著作《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他首次提到了世界文明史的“轴心时代”这一说法。“轴心时代”指的是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之交的数百年中，东西方几大文明区域都出现的一个思想解放的黄金时代，尤其是公元前五六世纪达到了高潮：在中国出现了孔子、老子、庄子等诸子百家；在印度出现了释迦牟尼、大雄*笩駄摩那；在希腊，出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思想大家。除了这三个主要的地理区域外，西方的次级地理区域也出现了不少贤者：在意大利，努马王正在创立着罗马的各项法律和历法；在波斯，琐罗亚德斯创立了祆教（拜火教）；在巴勒斯坦，犹太的诸位先知在编写旧约，酝酿着基督教的诞生。一时间，世界各地先哲如云，虽然天各一方，然而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思考人生、人性、灵魂、世界、存在等根本问题，他们的思想有如黑夜中的火花，燃起一方之烈焰，对当地日后的发展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为什么会在大致相同的时间内，在这西方、中国、印度这几个几乎相互隔绝的地理单元的人会产生强烈的自我意识，会渴望人性的解放和灵魂的拯救？根据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可想而知，精神世界的飞跃必然与社会变革密切相关，而这些地方恰恰是出现了类似的社会背景。这段数百年的“轴心时代”的始末，见证了这几个地方有部族-城市-城邦-小国-争霸-帝国的发展历史。中国自西周建立，到春秋战国，正是如此，经历了城市形成，小国林立到各国争霸的局面，西周的时候，氏族的痕迹还是很浓重，武王伐纣分封的多是姬姓的诸侯，地方上解决社会问题，很多时候还是得依靠氏族首领调和，人才的选择，也多是以血统挂钩；到了春秋，这一局面逐渐改变，氏族进一步瓦解，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聚集在同一个城市里，以往靠首领的威望解决问题的方式已经不适用了，为了解决现实遇到的问题，自然会刺激人们去思考解决方案，因此这一段时间，思想相当活跃，出现了“百家争鸣”的壮观局面，而人们在和更多无血缘关系的人接触的时候，思想不再局限于此前孤立的部族的范围之内，自然而然会重新给自身在世界中定位，对人生人性产生更多的思考。印度和西方也出现了大致类似的局面，释迦牟尼时代的印度，邦国林立，数十个小国相互厮杀，看遍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其实同一时期，印度新出现了数十种类似思想团体或宗教这样的组织，最后留下的只有释迦牟尼的佛教和大雄*笩駄摩那的耆那教，当然还有传统的婆罗门教。而爱琴海沿岸的古希腊则是城邦国家星罗棋布，大大小小好几十个，即相互征伐，又相互交流，爱奥尼亚地区（今土耳其西海岸）最早诞生了古希腊第一批哲学家，即以泰勒斯为代表的米利都学派，由于爱奥尼亚地区受到波斯帝国等强敌威胁，古希腊哲学的中心逐渐转移到了今天的希腊本土，继续开创古典希腊的辉煌，雅典更是贤哲如云，人文荟萃，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杰出的代表，此外还有如梭伦和伯里克利等政治家。
为什么这三个地方会在大致相同的时间内出现类似的社会结构剧变，必然或偶然？恐怕不好直接回答，也许两者兼有之。从亚欧大陆全局上看，公元前8世纪，是一个重要的年份，持续了一千余年的印欧语系民族大迁徙终于尘埃落定。从公元前20世纪开始，在旧大陆上出现了一群说着原始印欧语的民众，手执青铜兵器，护着羊群，驾着带辐条的轻便马车，开始了迁徙征服的过程（游牧文化并不是会普遍出现，其他大陆没有马和羊，也没有青铜兵器和车，虽有大片草原，并无游牧民族）。旧大陆上古老的文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巴文明受到雅利安人入侵，希腊半岛的迈锡尼-克里特文明受到多利安人洗劫，两者均灰飞烟灭；古埃及则被喜克索斯人（非印欧人，闪米特语族）征服，文明陷入低谷；实力雄厚的两河文明虽然勉强承受住，但也元气大伤；印欧人迁徙的狂潮也影响到了遥远的中国，最东的一支吐火罗人来到了中国西北，中国西北的戎狄有不少吐火罗人的痕迹，直接或间接和中国境内诸部族接触，河西走廊在匈奴人崛起前，印欧人一直是主体人群。当然，印欧人的迁徙征服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前后倾轧，又相互融合的过程。之所以会产生如此规模宏大，且旷日持久的迁徙，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公元前2500年左右，黑海里海北岸印欧人驯化了马，经过数百年和两河流域先进的文明接触后，获得了青铜器和战车两样利器，以及两河流域特产的物种绵羊和山羊，具备了长距离跨越草原荒漠的能力。而两河流域文明进一步发展，新的技术出现，又促使了下一轮的冲击，如赫梯帝国和亚述帝国的铁器出现和一步步改良（锻打、淬火、渗碳），兵器装备的更新等，一直到10世纪前后，两河流域这个古代世界的文明发动机的脚步慢了下来，不再涌现大量有价值的发明，虽然凭着老本，继续繁荣发展，但已经无法再出现扩张的梯度，再过几百年，到公元前8世纪，印欧人的扩张浪潮达到了均势，定居下来的印欧人有了稳定发展的空间和时间。在印度，经过上千年的斗争和融合，土著的达罗毗荼人被迁入的雅利安人驱逐到了东南的偏远地区，印度河文明的哈拉巴、摩亨佐达罗等城市废弃，但与此同时，雅利安人在废墟中开始了他们的城市文明发展，印度河和恒河都出现了大量城市；在希腊，自公元前12世纪迈锡尼文明覆灭，爱琴文明的各城市凋零，此后的四五百年中，希腊地区退回到了原始状态，没有文字、没有城市，只有马背上驱逐着羊群的多利安人，到了公元前8世纪，希腊再度出现了文明的曙光，不过与此前的爱琴文明已经没有多少继承关系，他们使用的是中东传入的腓尼基文字而非克里特-迈锡尼的线形文字，对克里特岛和迈锡尼的辉煌只有一些零星的传说。在中国，情况有所不同，印欧人的迁徙已经是强弩之末，加上印欧人带来的西亚作物的小麦和大麦无法在中国雨热同期的季风气候中有好的收成（后来中国的小麦为千年后多次变异而适应气候的品种），竞争不过中国传统的水稻和粟，印欧人不能像别处那样形成人口压倒的优势，虽然所带来的先进青铜武器和马匹战车等战争物资却给中国带来了重大影响，但是建立中国城市文明和城邦国家的主要是属于汉藏语系的羌周一系的部族，武王伐纣以后，西部的大量汉藏语部族涌入东部平原（殷商人语系归属不明，可能并非来自西部的汉藏语部族，且商似乎更多呈部族状态，而不是城邦文明），开始形成为数众多的城邦国家。其他几个小的地理区域，如像波斯和罗马，情形类似于希腊和印度，也是印欧人迁徙落定后的城市化进程带来的突变，犹太除了不是印欧人外，过程也差不多，随着同为闪米特族的亲戚喜克索斯人进入埃及，一直以游牧部落形式存在，直到埃及复国，犹太人回到亚洲，建立了自己第一批城市，不过时间上有一定巧合，与犹太同族的其他闪米特部族已经定居在地中海东岸很久了，有众多城市，但却只有犹太的思想对后世产生最为长期而深远的影响。 “轴心时代”伴随着几大地理区域的城市文明而来，而事实上，此前此后，都有不少地区出现过大量城市涌现的情况，为何唯独“轴心时代”的尤其耀眼？其实放眼看看历史上，还有两次意义重大的城邦形成和思想剧变时期。一次是公元前3500年前后，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另一次是西欧日耳曼诸民族大迁徙尘埃落定后的文艺复兴。 苏美尔城邦文明的出现，情况和其他城邦文明类似，当时大大小小的城邦遍布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这次社会变革对于人类文明史是相当重要的，开创了人类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城市文明，乌鲁克城被西方史学家称为万城之母。之所以鲜为人知，主要是时间太早，且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文字，词汇和语法都不完善，无法像公元前8世纪那次那样做详细的记录，再加上早期的城市集中在两河下游，两河很容易改道，泛滥的洪水不易保存古代信息。但是从考古的实物可知，两河文明出现了人类文明史上重要的发明：文字、轮子、法律、城市、泥砖、瓷砖、马赛克、拱顶、钉子、椅子、陶轮、帆船、战车、头盔、青铜剑、畜力运用、灌溉农业等。而且从当地更后一时期的记载可以看出，在苏美尔城邦形成的初期，也就是距今五千年前左右，必然会有一大群先哲，高举着人类文明的火炬领航。一般来说，对于发展得比较成熟的东西，会有一个漫长的演化过程，比如古巴比伦（公元前18世纪）的《汉莫拉比法典》，法制发展程度远比中国春秋战国的法家完善得多，而比《汉莫拉比法典》更早，两河流域还挖掘出5部不完整的法典，尤其是公元前2100年前后的《乌尔纳木法典》，不仅年代最早，而且也比较完善了。可以推想，能出现这些法典，可见此前会有什么样的思想飞跃，而且《汉莫拉比法典》是刻在石柱上，供民众看的 “明文法典”，让民众参与司法，这也是了不起的突破。还有就是挖掘出的众多泥板，表明公元前3500年到2500年，苏美尔城邦的学校发展日趋完善，有文学和数学两门主课，七天一个周期，且政府官员和祭司大多从学校选出，这不正是两千多年后孔子耗尽一生要实现的结果吗？当然到了孔子时代，两河流域已经是一片废墟。可想而知，在孔子面对黄河感慨“逝者如斯夫”之前的三千年，幼发拉底河畔必然也有人和他一样有过对社会问题的深思，提出治理方案，力图建立一套社会秩序。雅斯贝尔斯认为两河文明没有出现思想飞跃所以销声匿迹，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西方世界各区域文明都和两河文明有一定的继承关系，很多西方文明的特征，两河流域已经提前千年上演了，比如梭伦和伯利克里之前一千五百年，拉伽什城主乌鲁伊尼姆基那的改革中，他提出用立法来建立社会公正，保障“公民权”和“自由”，这位负有政治幻想的伊拉克青年正是第一个人权斗士；两河流域有类似圣经的大洪水传说，与圣经里上帝决定毁灭人类不同，而是众神“民主”讨论后表决的结果，从这点也许能窥见早期苏美尔早期城邦的政治组织形式；荷马编写史诗之前两千年，两河流域的智者在吟唱着《吉尔伽美什史诗》；犹太人和两河关系更直接，亚伯拉罕的家乡就是乌尔城，犹太人在唱《耶路撒冷灭亡的哀歌》前两千多年，乌尔城的人曾唱过《乌尔城灭亡的哀歌》；罗马刚建成就有完善的法律，也是受到两河文明诸法典的影响，早期罗马城的考古表明，罗马城的建立初期有大量的叙利亚因素；希腊和罗马的文字都来自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字母。其实从希腊罗马的渊源传说也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希腊传说宙斯变成牛后拐走腓尼基的公主欧罗巴，驮回希腊，他们后裔成了希腊的王族；罗马传说他们是特洛伊城破时候逃亡的王子的后裔，虽然这些传说有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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