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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真是一种健忘的动物。一代代人长大之后，就忘了自己童年的经历和体验，只是有选择性地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等到他们做了父母，就忘了孩子的需要和期待，全然按照自己的想法，或者根据现实的要求，以不自觉的傲慢、粗暴和自以为是，来对待孩子，却还以为是在关心、爱护和教育——我承认，这些话都是在说我自己。同时，我也有理由相信，这是普遍状况。 早在1936年出版的《童年的秘密》里，儿童教育家玛丽亚·蒙台梭利就明确指出了这些错误。时至今日，打着“蒙氏教育”名号的幼儿园和教育机构已经遍布中国许多城市，可是，究竟有多少父母和家长充分了解她的观念，并能真正运用于日常生活和教学过程，还是不得而知。 我们知道，在英语这种语言里，可以用“它”（it）来指代婴儿，好像婴儿与动物无异，只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而已。我们也觉得大体上就是如此。然而，凭借19世纪、20世纪初的心理学研究和她数十年的教育经验，蒙台梭利说，“婴儿自出生起就有了真正的精神生活，它分为意识的和潜意识的”，“婴儿已经具备本能活动，既有消化功能，也有心理功能”。事实上，只要稍加省察，我们就会发现儿童具有神奇的能力，每一个正常的儿童都在一刻不停地探究、认知、模仿、学习，那是一种“特殊和内在的活力”。不仅如此，儿童在敏感期的内心感觉非常强烈，他们的心理紧张甚至会引起发烧等生理反应。他们有自己的认知模式，也对周围的环境和秩序有特殊的偏好。而这一切又与成人有着巨大的差异。通常，成人对此几乎毫无知觉，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在无意之中，给孩子造成了多么大的障碍、干扰和压制、扭曲。而且，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承认，父母们对孩子的很多指令，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方便、省事，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看电视、玩游戏。 尽管很多父母都跟我一样，会说“孩子是父母的老师”之类的套话，但是，每次当孩子让我们抓狂、生气的时候，就把诸如此类的话忘到了脑后。蒙台梭利提出了一个她认为行之有效的告诫：“发怒是妨碍我们理解儿童的致命错误。”而且，发怒同时会搀杂着另一种错误：傲慢。“教师以及所有希望从事儿童教育的人必须改正他们对儿童的各种错误立场。最根本的缺点由傲慢和发怒组成……两者之中，发怒是最主要的缺点，傲慢则给发怒配上了一个迷人的面具，一件自尊的外衣，甚至要求得到他人的尊重。”当然，她也说，“这些并不意味着教师应该放纵儿童的所有举动，完全放弃对儿童的评判，并且忽视儿童智力和情感的发展”。 正如蒙台梭利在此书一开头就指出，“儿童本身隐藏着一个生命的秘密，它能够解开人类灵魂神秘的面纱，虽然未知，却能帮助成年人解决个人和社会的问题。”对待儿童的态度和方式也完全可以移用在成人之间。任何一位具备反省能力的成人都可以从中得到启发，改变自己对待他人、对待社会的态度和方式。成人也跟儿童一样，需要有一个“正常化”的进程，其关键就在于通过研究儿童心理等途径“认识你自己”。儿童在心理和行为上的偏离映射出父母和教师的错误，而教育也意味着让父母和教师有机会改善自己——维特根斯坦说过，改善自己就是我们为改善世界所能做的一切。“在这一点上，儿童的形象是强大和神秘的，我们应该对此思考，并让儿童做我们的教师，因为在儿童身上隐藏着我们人性的秘密。” 朱生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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