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秋天糅进酒壶里

秋天是什么味道？对于城里人来说，秋天的味道是凉爽与惬意；而对于乡下人来说，秋天的味道是丰收的喜悦。农村人不像城里人一样，每月都能领到工资，他们忙碌辛苦一年，只有到了秋天，才能品尝到丰收带来的快乐。

父亲是典型的北方汉子，高大魁梧的身体，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记忆当中，秋收的季节，父亲总是和酒联系在一起。收割庄稼很是辛苦，可再苦再忙，父亲总要腾出时间来两壶小酒：中午那次算是解乏，晚饭那次算是真正的享受。

中午，父亲把庄稼捆在大车上，拉着我们娘俩回家。在路上，他总会扯着大嗓子唱几句跑调的山歌，把我们“恶心”得不行。可我知道，父亲唱的歌虽然难听，但我能听出歌声中带着喜悦与激情，带着满足与憧憬。

回到家，父亲把庄稼卸下来，会迫不及待地钻进堂屋，从柜子里拎出一大桶散装高粱白酒。然后往他“御用”的小玻璃杯中倒几两酒，用火温几分钟，然后他就坐在八仙椅上，悠闲地品尝起来。中午这次喝酒，父亲对下酒菜不太讲究，一般是吃几口自家腌的花生米，如果连花生米也没有，他就直接大葱蘸酱将就着。

父亲喝酒时，总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喝一盅小酒，闭上眼，嘴里“吧嗒吧嗒”咂几下，然后夹几口下酒菜入口，再咂几下嘴。这份消遣劲让母亲很是看不惯，因而，经常数落父亲。

中午喝过酒，父亲又会套上骡车往地里赶。因为喝过酒，父亲心情非常好，常常一边用赶车鞭子在骡子左右抽得山响，一边嘴里嘟囔“驾驾”。这时候骡子也好像通了人性，卯足劲屁颠颠往前冲，由于土路坑洼不平，常常把我们娘俩颠簸得够呛。

一天的农活干完，吃晚饭前，父亲的这次喝酒就正式了不少。一回到家，他就催促母亲下厨房给他炒两道下酒菜，动作稍微慢些，父亲就猴急地钻进厨房催。

父亲可以晚上不吃饭，但这顿小酒是绝不能少的。他还有点私心，常常把做好的菜，自己先拨一小部分，放到他的盘子里。他是怕我们娘俩吃饭时嘴没把门的，把他的酒肴全部消灭。

每次喝酒，母亲常常在父亲耳边唠叨，要他少喝两口。其实父亲从不贪杯，他要放开喝，能喝将近两斤白酒，而事实上他每次也就喝三四两。记忆中，父亲从没有喝醉过，这一点让母亲很省心。

有一次，我见父亲喝得老脸通红，就问他：酒真这么好吗？父亲一边咂着嘴一边点头：那是！酒是好东西啊。

我问他不喝行不行，父亲直摇头：不行不行，不喝酒哪行啊？我呀，就是把收庄稼的高兴劲，搀在这酒里了，我不喝，觉得不得劲！

父亲的话真的有几分道理，与其说他在品酒，不如说他是在品尝丰收的喜悦，因为，父亲已经把秋天糅进了酒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