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纪念丰子恺先生诞辰116周年

 旅途中看见自己 2014-11-16

丰子恺先生诞辰116周年纪念

1898.11.9-1975.9.15


今天是丰子恺先生诞辰116周年纪念日,回顾2013年「护生画集」真迹展前的特别报道,重温丰先生在杭州、桐乡与上海的几个重要片段。


ART一点特别定制的新年艺术礼-2015「护生画集」精选12帧新年日历,接下来还将在各大高校与文化机构继续发放,欢迎关注。可点击页面尾部左下阅读原文预览。



杭州|遇到丰子恺

「那青涩与幸福的时光」


丰子恺21岁


《护生画集》最终栖身浙江省博物馆,冥冥中似有召唤。因为丰子恺说:“西湖于我,可谓第二故乡。”


在漫长的艺术岁月里,杭州的点点滴滴,时时穿过丰子恺手中细细的毛笔,停留在那一幅幅小小的画面中。


这息息相通的情味,从少年求学杭州开始。国文老师偏爱这位名叫“丰仁”的好学生,为他改名“丰子恺”,愿他“和乐”、“安宁”。他与杭州共度的每一段时光,都围绕着这份幸福感——


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现在的杭州市高级中学),他结缘恩师李叔同,确立绘画之志;


在西湖“行宫”,他静观春秋美景,滋养笔墨光华;


在“湖畔小屋”,他享受盛名岁月,与知己宾朋分享美酒与时光。


读《护生画集》之前,我们打开丰子恺的杭州记忆,以此感受这座城市丰盈他笔端的善与美。


旧浙一师教室大楼


《护生画集》,缘起丰子恺与恩师李叔同的师生之情,如今位于凤起路上的杭州市高级中学(以下简称“杭高”),则是他们结缘的亲见者。


四月底的午后,已有初夏味道。百年校园杭州高级中学里,绿草茵茵,梧桐水杉错落参天,红墙灰瓦一如当年。


校史馆的旧相片里,一头板寸的清秀少年还在,一身挺拔的立领中山装,眉眼低低的青涩。在他身旁,是李叔同、夏丏尊、姜丹书等众多名师的泛黄模样。


仿佛,就是99年前那个夏天的午后,17岁的丰子恺,只身远离故乡桐乡石门镇,背着简单的行囊,以第三名的成绩,走进了彼时还叫浙江省立第一师范的杭高。一入学,就受老师们格外偏爱。


国文老师单不厂,给原名“丰仁”的他,取了号“子恺”,“恺”,意为“和乐”与“安宁”,而他看起来也的确很像这个新名字描绘的那样。


艺术老师姜丹书逢人便夸这位面庞儿天生团团的孩子,行为举止循规蹈矩,不苟言笑,很有大人样。


倒是那位叫李叔同的音乐老师,寡言少语,从不轻易夸他,甚至令他有点害怕。


但正是这位老师,后来点亮他的绘画之光,他的人生从此不同。而《护生画集》也正因这段缘分而起。


这几乎是杭高最脍炙人口的佳话。


弘一法师(李叔同)


漫步古朴苍郁的校园中,00后孩子们色彩斑斓的画儿正在展出,音乐教室里传来孩子们悠扬的合唱声。


恍惚正是丰子恺笔下的校园——“学校里有开天窗的专用图画教室;音乐教室单独坐落在校园花丛中,拥有两架钢琴,五六十架风琴。”“下午四时以后,满校都是琴声,图画教室里不断地有人在那里练习石膏模型木炭画,光景宛如一艺术篆刻学校。”


轻轻推开音乐教室的门,如同推开丰子恺的第一堂音乐课,那样紧张而彷徨——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东瀛留学归来的名师李叔同。


“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台上。以为先生还没有到而嘴里随便唱着、喊着,或笑着、骂着而推进门去的同学,吃惊更是不小。他们的唱声、喊声、笑声、骂声以门槛为界而忽然消灭。接着是低着头、红着脸、去端坐在自己的位子里偷偷地仰起头来看看。”


丰子恺悄悄打量这位“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名师,早在13岁那年,他就在故乡的小学里唱过他写的《祖国歌》,“李先生高高的瘦削的上半身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露出在讲桌上,宽广得可以走马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形成威严的表情。这副相貌,用‘温而厉’三个字来描写,大概差不多了。”


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在这样的老师面前,他有些怯怯,练琴自然不敢松懈。


“每弹错了一处,李先生回头向我一看。我对于这一看比什么都害怕……我当时实在怕见李先生的一顾,总是预先练得很熟,然后到他面前去弹琴。”


弘一大师(上)刘质平(左)丰子恺(右)


透过画室天窗,阳光披在石膏模型上,今天的孩子们,对这一幕已习以为常。但在那样一个时代,接受这些,很需要些远见与勇气。


当李叔同第一次在教室里打开天窗,放上三角画架,摆起石膏像,教学生们用木炭画西洋画儿时,习惯了临摹的孩子们竟然无从着手,没一个画得像样。


但丰子恺却被拨动了心弦,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多了变幻,“天生的云,墙上的苔痕,桌上的器物,别人的脸孔,我的心会跟了这种线条和浓度之度而活动,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情趣。”


老师们发现,这位昔日乖巧的孩子,眼里多了些坚定与叛逆。他逐渐疏远了其他科目,借故请假到西湖边写生。杭高离西湖不远,没有地铁、没有公共自行车、没有出租,他总是步行前去,很快成了学校里绘画成绩的佼佼者,还被推为学校“桐荫画会”的负责人。


一天晚上,他到李叔同的房里去汇报学习情况,正要退出时,李叔同用很轻但极严肃的声音对他说:“你的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快速的人。”


这是如此有力的鼓舞,丰子恺“听到他这两句话,犹如暮春的柳絮受了一阵强烈的东风,要大变方向而突进了。……这几句话,便确定了我的一生……我打定主意专门学画,把一生奉献给艺术……”


丰子恺的浙一师毕业证书


青年时期留学日本的丰子恺


1919年的5月,丰子恺和“桐荫画会”的朋友们,一起在平海路举行了展览,这是他作品的第一次对外展出。他特别邀请了老师过来检阅。而当时的李叔同,已是弘一法师。


师徒之间的细语仍历历在目——


老师说:艺术心,是广大同情心;艺术,是心灵为主,技术为次;艺术教育,应当是温柔敦厚、文质彬彬。


学生沉默点头,将字字句句谨记在心,开始以博爱之心灵去看天地间一切有情无情的物事。


正是这样一对真诚有爱的师徒,86年前,开始有了劝人向爱向善的《护生画集》。


丰子恺在田家园


告别了杭高的幸福求学时光,15年后,1934年,丰子恺又回到了距离杭高不远的皇亲巷。


与当年的孑然一身不同,37岁的丰子恺是带着长女丰陈宝、二女丰宛音、外甥女丰宁馨等,来杭州读书。


禁不住对杭州的牵挂,也为了孩子们方便上学,他从皇亲巷6号、马市街156号到田家园3号,几度变迁,戏称西湖“行宫”。


皇亲巷尽头的花园里,一眼便能望见丰子恺的铜像。坐在竹椅上打发时间的老居民们,都知道丰子恺在这里度过的好时光。距离他住过的老宅子“肖圃”被拆,也不过20年辰光。


皇亲巷的丰子恺雕像


“前面有一座九曲桥,还有一个八角亭,过来是一个有圆洞门的墙,里面是正房……正房前面还有葡萄园和假山,很漂亮。”老人家的绘声绘色中,好时光随之浮现——


晴好之时,丰子恺定到西湖边走走,他最爱那些嫩嫩的杨柳。“湖岸的杨柳树上,好像挂着几万串嫩绿的珠子,在温暖的春风中飘来飘去,飘出许多弯度微微的S线来,觉得这一种植物实在美丽可爱,非赞它一下不可。”


雨天也有雨天的好。有一次,他与两女孩到山中游玩,忽然下雨,仓皇奔走,在一家小茶店坐下。游山遇雨,最初觉得扫兴,但此时此刻,山色空蒙雨亦奇,那种寂寥而深沉的趣味牵引了他的感兴,反而觉得比晴天游山趣味更好。


灵感突来,他问门前的茶博士借了一把胡琴,在山中小茶店里的雨窗下,从容地拉起了西洋小曲。孩子们和着唱起歌,引得村里的人们都过来看。


一个女孩唱起了《渔光曲》,要丰子恺用胡琴和,他就和起来,青年们都跟着齐唱,一时之间,苦雨荒山添了一份温暖。


清淡却温暖,这样的诗意与人情味,正是丰子恺笔下画面的情味,犹如山中传来的悠悠胡琴声,余韵犹长。


丰子恺在西湖


无论是求学还是生活,亦或是艺术创作,西湖实在是丰子恺生命中无法绕开的情结。


眼前是湖光涟涟、绿意浓浓,一眼望得见对岸的孤山林和靖放鹤亭。天气晴好的时候,天鹅们就在这一带游湖,正是游客们最爱的西湖景致之一。


时光倒回66年,1947年,刚刚经历了10年的逃亡岁月,恰逢他“天下何人不识君”的盛名岁月,求画之客不断。家人相伴,宾朋满座,丰子恺正是在这片湖光山色中,重新找回了安宁充实的幸福感,画画的意兴愈发浓了起来。


老宅早已不再,留下的是四棵静默的法国梧桐,它们如当年一般紧紧牵着圈,像是要牢牢守住记忆。


北山路“湖畔小屋”遗址


那时,这里还叫静江路85号。


一租下这小屋,丰子恺便欣喜地给友人夏宗禹写信:“杭州山水秀美如昔,我走遍中国,觉得杭州住家最好,可惜房子难找。我已租得小屋五间,在西湖边,开门见放鹤亭(孤山林和靖放鹤之处),地点很好,正在修理,大约一个月后可进屋……此屋租修约三百万元,连家具布置,共花五百万左右。上海画展所得,就用空了。”



这一住就是一年半,丰子恺把这里叫做 “湖畔小屋”,还和友人章锡琛、叶圣陶等共同酝酿出一对妙联:“门对孤山放鹤亭,居邻葛岭招贤寺”。


而马一浮就住在几步之遥的葛荫山庄,两人常在一起谈诗论艺,马一浮还为小屋提了一副篆字对联:“天清”、“地宁”。


画桌上总有未画完的画,有时是别人所求,有时是《护生画集》第三集的作品。画得疲倦了,丰子恺便搁下笔,布履长衫,抚着长长的胡子,带着心爱的猫咪“白象”,惬意漫游湖岸边。


看看各色各样的游人们也是一件快事。有位陌生人常来家门口钓虾,丰子恺看得入迷,一来二往,竟成了朋友。


小屋里总是宾朋满座,丰子恺在院子里存起了好几缸绍兴花雕,常常手执酒杯,和朋友们畅谈到夜幕深沉。这倒是辛苦了丰师母。


“我家每日来客人,不下十班。送迎甚苦。宿夜客不断,有时客堂里设行军床。丰师母好像开了包饭作,每天忙于招待酒食。我倒喜欢热闹,来客一概招待。”


1947年丰子恺在杭州招贤寺内


这是丰子恺最后一段在杭州的幸福时光。


1949年,丰子恺移居上海。


1973年3月26日,经历了长达7年的禁锢生活之后,丰子恺从上海直奔杭州的春天,在一个星期里,重温花港观鱼、三潭印月等地,还写下了数篇诗文。


而那一次,是他与西湖的诀别。


1962年丰子恺在三潭印月


丰子恺晚年在玉泉


桐乡|孕育丰子恺

「那清澈自在的乡土记忆」


1932年丰子恺在缘缘堂看图章,墙上是弘一法师的对联。


在杭州的记忆里,有青涩与幸福,丰子恺先生激发起的艺术灵感,在他的故乡桐乡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升华。


1931年1月,丰子恺第一部散文集《缘缘堂随笔》出版。此后,“缘缘堂”三字,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1933年到1937年,在缘缘堂的5年,是丰子恺人生的黄金时代。以自由安闲之心,写就许多代表性散文,他坚持“艺术要反映生活”,“我不会又不喜欢作纯粹的风景画,我希望画中含有意义——人生情味或社会问题。”


而这,也是我们在《护生画集》真迹展中见到的要义。


说起丰子恺的杭州,必定要提弘一法师,说起“缘缘堂”,依然与弘一法师有关。


1926年左右,在上海,丰子恺想为自己的寓所命名,弘一法师叫他在小方纸上写了许多喜欢而又可以互相搭配的字,团成一个个小纸球,抓了两次阄,拆开来都是“缘”字。


于是,缘缘堂诞生了。


“缘缘堂就建在这富有诗趣画意而得天独厚的环境中。运河大转弯的地方,分出一条支流来……缘缘堂后面是市梢。市梢后面遍地桑麻,中间点缀着小桥,流水,大树,长亭,便是我的游钓之地了……”


80多年后的桐乡石门镇,就如丰子恺笔下,静得像是没有人。一路上,草木正盛。在距离缘缘堂5分钟车程处停留,绿荫之处,安睡着丰先生。


7年前,丰子恺终于“回”到故乡,与妻子一起沉睡于此,周围青松香樟包围,面对一条小河,是他喜欢的清净。


1938年,建成不过五六年的缘缘堂被炸毁,只留下一扇烧焦的大门和一块破损的柱石。眼前的缘缘堂,是按原样重建于1985年。



在当年,三层高的缘缘堂是整个石门镇最显眼的建筑。12年内搬了13次家的丰子恺,终于攒够稿费建了这座屋,将缘缘堂做得尽善尽美,甚至把门口的那条“煤纱弄”改名为“梅纱弄”。


他请了马一浮先生题写“缘缘堂”,将它镌在一块数十年陈旧的银杏板上,高高悬挂在厅堂正中央。匾额下面,是吴昌硕画的《红梅图》,和弘一法师书写的对联。


星期六的晚上,孩子们陪伴父亲写作到深夜,常在火炉上烘年糕,煨白果,煮鸡蛋,直到北斗星转向。他那么爱这里,甚至说“倘秦始皇要那阿房宫来同我交换,石季伦愿把金谷园来和我对调,我绝不同意。”


美好心境之下,缘缘堂的5年,成就了丰子恺一生的黄金时代。


他辞去了一些教职,在这里藏起了一二万册书,勤奋著述。


艺从心而始。身心愉悦之中,文艺创作也渐入佳境。


丰子恺与幼女丰一吟在缘缘堂花坛上


这段时期,丰子恺出版了大量的漫画集、随笔集和文艺论著及译著。许多散文代表作都诞生于缘缘堂生活时期,《肉腿》《荣辱》《杨柳》《山中避雨》等等。


而他的创作,也越来越透着浓浓的人情味道,“文艺之事,无论绘画,无论文学,无论音乐,都要与生活相关联,都要是生活的反映,都要具有艺术形式,表现技巧,与最重要的思想感情。艺术缺乏了这一点,就都变成机械的,无聊的雕虫小技。”


从这个时期,他的绘画从神游儿童世界,开始转变为更多的描绘人间真实百态,社会上的残忍、悲惨和丑恶。


他的漫画也越来越深入人心。读者们喜欢他刊登在报刊上的插画,还将自己看到的有趣场面画成草图寄给他来当素材,而他收到信,也真的就按此创作。


他关心苦孩子们,也开始画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在《最后的吻》里,他画一个年轻的母亲由于无力喂养自己的亲生子,而不得不把孩子送到育婴堂去。墙角下,却有母狗在哺育两只小狗。


一位女读者看完写信给他,说自己泪如雨下。


丰子恺确信时代无论如何变化,艺术都应该是生活的反映。


这是丰子恺人生中如此美好的时光,他始终念念不忘,只可惜“千里故乡,六年华屋,匆匆一别俱休。”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丰子恺全家不得不向缘缘堂告辞,从此开始了辗转流徙的生涯。他曾落泪长叹,“我今生今世再不能够重建第二个‘缘缘堂’了!”


上海|印刻丰子恺

「那悲喜交加的跌宕岁月」



丰子恺的三个家,杭州是幸福,桐乡是自在,那么最后一个——上海,关键词则是坎坷。


上海市陕西南路39弄93号,那里是丰子恺最后定居之所,也是他住得最久的一个家。


它有着一个诗意的名字——日月楼。


从1954年搬来,一直到1975年去世,一共21年。在这里,他有过人生最大的荣光,也遭遇了时代给予的坎坷命运。


但他不曾停笔,在人生最后岁月,追着时光,完成对弘一法师的承诺。


《护生画集》的第四、五和六集,都是在这般跌宕中完成的。



日月楼,隐于上海最繁华的闹市之一。坐地铁陕西南路站下,沿陕西南路向北走100米就看得到,一个叫长乐邨的花园小区。


长乐邨内都是民国时期建造的花园洋房,进去左手第二幢就是日月楼。


老上海人习惯把这儿叫做凡尔登花园,1925年由华懋地产有限公司投资建造,英商安利洋行设计。


38年前,丰家人陆续搬出日月楼。4年前,丰家后代又以高价取得二三楼的租赁权,恢复原貌,辟出陈列区。


每逢周三至周日的10点至16点30分,旧居对外开放,有专人免费讲解。一楼还住着人家,不过参观者只要按门铃,楼上值班的阿姨便会应声来开门。


(最近,因为邻居之间的种种问题,故居不得已已暂停开放)


2010年3月开放以来,日月楼游客不绝,累积已有3万多人前来拜访,他们写下所感,为画,亦为先生的心。不少热心志愿者前来帮忙,耐心解说。


踏上窄仄的老式木楼梯,二楼即是淡绿色墙面的前厢,玻璃门、铁把手都还是当年的样貌。


楼道里,贴着丰先生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三层楼,第一层是物资生活,二层是精神生活,三层是灵魂生活。只有像弘一法师站在三层,像我这种人是二楼的,我脚力好的话,到三楼看看,平时还是回到二楼。”


日月楼的二楼,有个梯形阳台,朝南,三面带窗,头顶还有一扇天窗。


如今日月楼二楼的梯形阳台


丰子恺将这里作为书房,并赋句:“日月楼中日月长”,他说,这不仅是表示室中可望见日月,而且还有新中国成立后遍地光明、日月普照的含义。


马一浮先生听闻,配上上联“星河界里星河转”,这便是一直挂在日月楼中的名联。


注意看背后的对联(左为好友广洽法师)


的确,他在这里拥有了12年的开心。60岁大寿,家属亲友欢聚一堂,39人在楼前留下幸福一刻。1959年国庆,他说:“我很想在这国庆10周年纪念日替自己画一根甘蔗,以象征我的生活‘渐入佳境’。”


受到各方敬仰的丰子恺,名下曾挂了一大串头衔——上海中国画院首任院长、上海美术家协会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等职。


《护生画集》的四五集,都在这些岁月里顺利完成,还有他著名的翻译巨制《源氏物语》。


1956年丰子恺与幼女丰一吟合翻俄文小说《猎人笔记》


1966年,这样的幸福戛然而止。


时至今日,记者看到阳台斗室内一张短短的床和小小的书桌被保留了下来,与当年的布置一模一样。这正是最后岁月里,丰子恺坚持执笔的小小天地。


横置在角落的床极短,顶住南北两墙,宽不过0.71米,长不过1.58米,身高1.74米的他往往得屈着腿脚入睡。三层楼被让了一半出去,家人为他担心,他却只求阳台的清净,说:“这里蛮好,这里安静。”



坐牛棚,挨批斗。爱憎分明的丰子恺,被卷入时代的风暴。


他总是尽一切可能向家人隐瞒所受的苦难。家被抄,伙食标准越来越低。他在有雪的枕边和衣而睡,在冰凉的河水里清洗蔬菜。


有一则日记,记述了他一天的生活:“六时起身/七时早餐/八时学习……/十时休息,整理衣物,洗脚/十二时午餐/十四时学习……/十六时休息……/二十时半就寝/全日无客来/全日不出门”。


受风寒侵袭,他落下病根,身体变得羸弱。他寡言少语,心事重重。“春去秋来岁月忙,白云苍狗总难忘。追思往事惜流光。楼下群儿开电视,楼头亲友打麻将。当时只道是寻常。”1970年,这首“浣溪沙”,记录了当时的他。


最后时光,唯一的慰藉来自手中的笔。



许是预感到时日不多,他请朋友送来《动物鉴》。根据上面的素材,日日凌晨起来抱病绘制《护生画集》第六册,以实现当年对弘一法师的承诺。


著名书法家费声骞曾到日月楼拜访,“那天先生穿一件玄色中式罩衣,端坐在前部的斗室里,手里持一盅黄酒,窗台上的小碟里有半块乳腐。”那是1974年,备受折磨的丰先生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憔悴委顿的神色”。



一年后,在一张A4大小的纸上,丰子恺一笔一划地写下日期,从1月1日到11月9日。11月9日,这是他的生日。过一日,便划去一日。


划到7月29日。


这张记录丰先生最后人生的表格,目前陈列在桐乡缘缘堂


8月,丰子恺因肺癌病重入院, 9月15日12点08分,在上海华山医院急诊观察室逝世。


《护生画集》的第四、五和六集,都是在这般跌宕中完成的。


而丰子恺散文名篇《口中剿匪记》中记述的,因为他拔下17颗蛀牙而结下一生情谊的老牙医易昭雪先生,目前仍然居住在杭州,今年,已经92岁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