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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遇见都是为了离别

 肖涵贝贝 2014-11-29


Million Xiao

2014-2-21

 

    ——你对这座城市了解多少?

——我一无所知。

——你在这至少住了20年。

——那又怎样?

——OK!换个问题,这座城市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些人,不过........

——不过什么?

 

只要在城市中生活过的人们都知道,一座城市的灵魂绝不是高耸入云的建筑,或是珠光宝气的CBD。那是哪儿?

爷爷说,那时候君山湖还不是湖,而是一个水量还挺大的水库。夏天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在里面游泳,曾祖父就曾带他去过。

他不会游泳。

因为那个时候曾呛过水,在水里面无从着力的感觉很糟糕,所以便养成远离深水的好习惯。

从家到托管中心,那时候上幼儿园很贵,也不是人人都有关系进去,生病的曾祖母没办法照顾他,曾祖父在工地上一去就是半个月。托管中心扫地的“总管”是他的亲婶儿,幼时听起来是个很大的职位,长大后才明白那是对婶婶的一种感激而放上的一顶大高帽,她大概求了中心主任好一阵子才给爷爷求来这个机会。当然,他不能享受托管中心阿姨的“悉心照顾”,而是被时时禁锢在婶婶身边,深怕他闯出什么乱子。爷爷说,灰尘夹杂着清洁剂的恶腥,时不时跑到他的嘴里,那么小,他便明白:那是贫穷的味道。 

从家到托管中心,也不是现在宽阔的八行道水泥路,坑坑洼洼的土堆而成,一到下雨天他的脚上全是泥泞,从此奠定了爷爷对雨天的“感冒”,那种粘粘的、脏脏的感觉。

当然,他的童年也并不全是“悲惨世界”。他说他很快乐的时候,本来就小的眼睛快眯成了皱纹,我猜他讲话时他激动时都会有晕眩的感觉。年轻人笑过了会肚子疼,老人家笑过了,神经骤然收紧,血压突然下降,大脑缺乏供应,对身体着实不好。奉劝大家一句,家有一老,平和最好。爷爷的快乐便在那已经掩藏的巷弄之间。

在那里和隔壁的朱小弟抢石子儿。那位朱爷爷前年中风忽然病逝,倒下去的时候,家中没有一人,老伴儿买菜回来看见倒地的老头子没有大声哭喊,释然地说了一句:“走吧走吧,养了这些儿女,活着能有多大意思。老头子啊,我帮你看着,看看他们还能造些什么孽。“

我们过去看望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爷爷流下眼泪,他说:“早知道那次摔跤我就不使拌儿陷害你了,你爸打你的时候你说认识这种王八羔子,还不如死了算了。现在说中了吧,你啊你......这么些年,辛辛苦苦一辈子,操得都什么心啊!.“本来就说不太清楚的话,最后变成了语气词,却在这时听见了朱奶奶的泣不成声。我的奶奶搂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流满面。我在想,有沙眼的奶奶这一哭一定会更严重的,但我不能,不能在这个劝她不要哭,我不能。

朱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每次回来都是朱爷爷病重的时候,不是来看望,而是催促着遗产分配的事情。看到这儿也许你会觉得是什么大的家业才养得出一群“食钱狼”。可是爷爷跟奶奶唠嗑的时候我听到的是:

朱老头哪有多少东西啊,这辈子跟着共产党走,一分礼没收过,一分钱没挪过。最好的时候也就当过经委的主任,管着整个市的工厂,实权大的时候,连个工作岗位都没往家里分配过,小儿子的工作还是朱家老太太提前退休换来的。农村出来白手起家,自己盖了四层的房子,国家一说要拆迁,马上就说要买新房跟着党的政策走。存钱存了一辈子连个首付都没付完。邻居们去政府闹啊,房子最后没拆成,朱老头还当着面数落人家见钱眼开,对国家不忠对人民不义。就是那个犟脾气,犟了一辈子啊,光是想着怎么跟党走,怎么就没教出一个有点良心的子女呢,天天想着那两套房子怎么分配。这世上的事儿啊,都是孽啊!

几天之后在朱爷爷的葬礼上,我看见了朱奶奶依偎在一个瘦高的男子旁边,哭成一个泪人。那是朱爷爷的大孙子朱正哥。爸爸说,他已经研究生毕业,在国外已经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那个大家庭里面,若还有什么欣慰一点的事儿,就是不争气的叔伯底下有一群不一样的子女。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翻版,在这里父母却成了儿女的对立。还在读书的时候,朱正周末必定回爷爷奶奶家,时不时还会骑车带上一两个弟弟妹妹。工作了以后,回去的时间变少了,但两天一个电话准少不了。过年在家的日子里,开着车就把弟弟妹妹一车全部拉回去,家里面只有老人和小孩的时候总是笑意融融。那时候,朱爷爷就会故意打电话给爷爷,然后对他说:老头子,听听,我家多热闹啊。你家那个独孙女又在实验室了吧,谁叫当年你不多生几个。爷爷本想说:也不看你都生些什么没良心的东西。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又咽了回去,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我孙女两天回家一趟怎么样,哼!

这样一份从小到大的牵绊就是从那样一条春天多雨时长满幽深青苔的巷弄开始的。在那里打架,在那里奔跑,在那里喜欢上同一个姑娘,扎着麻花辫,笑起来甜甜的看得见缺了门牙的姑娘。傍晚的时候,夕阳斜斜地照过来,推着自行车的小贩就从背光处渐渐走进,嘹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就会传来:麦芽糖咯,刚做好的麦芽糖了,半尺的头发可以换一颗咯。

    那个小贩还会故意逗爷爷:吃糖吃得多,嘴就会变甜,姑娘就会喜欢你。然后在爷爷有点疑惑但又相信的目光中大笑。黝黑黝黑的脸上唇红齿白,爷爷说: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长成那样的少年。大概这真的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的梦想吧!

爷爷说:他爱那个去了门牙的姑娘,是因为他想剪下她那长长的乌黑的头发,麦芽糖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他说,生活太苦了,再不给自己一点甜,他怕自己会看不见自己想要的路了。

他还说:我知道朱老头儿也是这样想的。

 

我想,一座城市的灵魂永远都只会在巷弄之间,你不知道在那里有多少人的青春年少,有多少人的风雨年华。

如今这个世界,标榜着“旅游”的巨大招牌,在这里横冲直撞的我们总是对着标志性的建筑物趋之若鹜,快速地傻笑、拍照、购物、狂吃。 

啊,我去了必去的那么些个地方。

啊,这座城市我已经玩完了。

然后急冲冲地赶往下一站,再在blog上打卡“本人到此一游”,仿佛你真的了解这座城市,在对它恋恋不舍。可是你没有听见,那一声轻蔑的笑意,在黑夜中,那座城市在笑你的步履飞剑,笑——你只是个路人。

如果你期盼能够从那几个突兀的建筑中领悟一座城市的精神,那么城市会冷冰冰地笑着对你说“欢迎和再见”。

那不是旅行,只是一味的折腾和自以为是的满足,你真以为走得越远见识就越高?走得地方越多,眼界就越开?你有时间好好想想一个建筑的意义吗?它是这座城市的繁华还是这座城市的特例?是这座城市的代表,还是这座城市的败笔?你来不及想,也根本不去想,只是在看完一个又一个旅游攻略和推荐之后,匆忙地奔赴战场。

所以这一仗你必输无疑。

    都市文明的快节奏生活,在地铁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拿出一本书,看了两三句,噫,要下车了。

所以,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我向来更喜欢公交,

这种永远会堵死在路上的老爷车,一路摇晃,一路低迷。

在地铁的人们啊,你可知道自己错过多少路上的风景?

所以,在这座年轻的城市里,我更喜欢走在柳树下和乘凉的大爷大妈随便聊聊天,

听他们说说自己年轻的故事,

你会发现,哟,这座城市变了这么多!

 

——你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是啊!

——包括一些人?

——嗯,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些人,不过,每一次遇见都是为了离别。小时候我觉得没有妈妈也活不下去,渐渐地知道没了谁我们都得活下去。每一个亲人都是上帝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不用还,但也无法永久保存。

人都在学着从“被离别”到离别,用眼泪和哭泣来宣泄失去,但我们终究学会笑着从“被接受”到释然。所以,如果把“生死”当作是“离家”和“回家两件事,如果把“来”和“往”的地方看得轻松一些,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呢?

 

曾经对一个朋友说过,“每一次遇见都是为了离别”这句话真好,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忍不住想,人啊,都是矫情的动物。

他和她说要分手,说是为了爱。他说他遇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给他带来了生活的激情和爱的力量,却再也看不到眼前人的萧瑟脆弱,却全然忘记了已发出的喜帖张张。真是可笑!“以爱之名”来伤害另一份爱,抛弃爱说是为了追寻爱。这便是这座城市卑微地发生着的鲜为人知的熟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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