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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点︱叶开:教材已进死胡同

 昵称877149 2014-12-03


课本最重要是人道主义


民国老课本被认为编写透着“仁义礼智信”和“情趣”,我们应该从民国老课本里学习的最重要的就是人道主义教育,我们首先要强调,教育就是面向人服务的,是人道主义。你要培养活生生的、有个性思想的人才,就必须围绕着这个角度来进行教材的编写。民国时代也有它相对明确的主题,一个是培养能够适应新时代的新型人才,为中国当时的文化建设和国家的复兴做铺垫。很多伟大的教育先行者,他们都是这么实践的,所以他们也是非常成功的。

民国时期编写的具体内容,可能不见得每篇都合适我们,但我觉得那是面向人的教育,个性化的教育、差异化的教育,尤其是培养独立、有思考能力的个人的教育。他们的编写思想,至今仍然超过了我们现在的编写思想。

我一直在提教材差异化的问题,包括个性差异化,还有就是说不同的年龄段要有不同的设置。另外我坚决反对教化先行。

中国传统文化有大量非常优秀的典籍,它不仅存在四书五经里,还存在其他编写者不大知道的经典里面。比方说唐传奇里有很多非常漂亮的故事,实际上在唐朝所使用的语言,并不像后来明清时代的文言文那么晦涩,故事比较漂亮,所以反而比较容易懂。

儿童真正的审美和阅读能力,在当下中国被曲解、被贬低,目前就是这样的现状,这跟我们当下的中外的教育体制,以及教育思想的巨大差异有关。中国的教育体制不培养个性化,不培养个人思考能力,也不主张个人想象力的发展。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所编撰的教材,以及它的教学思想,都是不鼓励孩子发挥自己个人能力,或者说是不鼓励逐渐培养个人独立思考和创造性的思维能力的。

另外在这样的一个教育思想下,有意地贬低和压低学生的这种能力,就好像我们的学生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没有能力来接受、理解或者独立思考一个问题。我讲过这样的问题:中国的孩子在初中和小学的阶段,绝对不比国外的那些同龄孩子差,事实恰恰相反。只是我们在后面落后了,因为我们过去受的是“打压式的教育”,而他们是“鼓励式教育”,就是说鼓励你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和你的想象力。中国学生毕业、了成年之后,已经完全类同化了,缺乏一种独立自主的思考能力、创造能力和想象力。


语文教育不应该被教材所束缚


我有一个同班同学,现在也是中学界资深语文教师,他写过一篇文章,专门对比内陆“人教版”和香港一个出版社出版的教材同时选入的许地山那篇著名散文《落花生》,他总结出了两个非常重大的差异。

首先,“香港版”是原文一字不删不改照录,“人教版”的那个教材呢,多处则作了改动。

其次,对于这篇文章的设问,香港教材课后的设问和帮助,做得极其完善,其中一条我印象深刻,就是“阅读拓展”和“研究缩影”,告诉学生:在哪里能找到许地山的作品,如何去阅读这些作品,然后这些作品是怎样分类的,也就是说把教科书作为一个引导。就像一个“观光手册”那样的,你不是看“观光手册”就够了,你是真正要透过“观光手册”的介绍去看更多的名胜古迹。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你要把宝藏的大门打开。

我不希望用“课外书”或者“闲书”这样的词来贬低对其他非教材作品的阅读,我对这个词特别敏感,因为我们过去当学生的时候,老师动不动就打击你,说你看闲书。就好像只要不是教材的书,都是非常不重要的,是闲书。现在我们要扭转这样的观念,恰恰是那些可能要比我们的教材重要得多,或者说起码它的重要性不亚于教材所承载的含量。

一部非常好的教材,它也只能提供“导游手册”的功能。学生们要学会在老师这样一个导游解说员的引导下,在大概知道这些文化经典的状况的情况下,学会脱离教材,而进入其他相关的学习领域中去,这样的学习方式是西方、东方都通用的。就是说教材它只是一个引导,我们的学生不能只专注于教材,停止于教材,禁闭在教材里,就像我们目前的教学方式,最大的局限性之一,就是把学生禁闭在教材这个狭窄的圈子里。

谈下去就很多了。比方说我们的考评模式,我们答案的唯一性。在文科,尤其是在人文学科里面,这个唯一性的答案对小孩的伤害是最大的。我现在要报点喜,有很多教师,他们也很不容易地做着基础工作,很多教师,寄他们的专著来给我看,他们即便在封闭性如此强的教学领域里面,他们也是有良心的。有良知、有反思性能力的这些教师,他们都在尽量地开拓学生的视野。我收到苏州的一位高级语文教师的一本书叫《不拘一格教语文》,它里面即便有一些东西我不见得特别同意,但是她把语文这样的一个事业,扩展到相关的其他领域的实践活动中去,包括看电影、评价电影,包括听音乐、评价音乐,阅读其他的文学作品等,相当难得,我非常感动,因为他们在第一线做这样的教师,他们受到的压力是很大的,有升学的压力,有考试成绩的压力。

改革是很困难的,因为我们的教师长期封闭在这样的一个语文教学圈里面,把这个当做整个世界。我刚发明了一个词——特殊工种,或者特殊行业,他们把语文教育当做一种特殊工种、特殊行业,好像我不教语文,我就没有资格谈语文了,他们会产生很奇特的一种信念。如果像我这样的专业人士都没有资格谈的话,你想想还有谁能谈?这样一种封闭性的思维,在目前语文教学界里面伤害性是最大的,而且是排他性非常强的。


编教材变成抢肥肉,编者视野狭隘


目前的语文教材也好,其他教材也好,是一块肥肉,是小集团利益最大化的一个领地,这个确实尤为可恨,因为在这里面牟利,我觉得是非常缺乏责任感和道德心的。但是这个确实是事实。教材的编写是由他们控制,排他性非常强,任何与之意见不合,甚至说比他更好的这样的一些人是不可能进入这个编写组的。

我接到过四五个编写组的邀请,我都拒绝参加,因为在那里面我根本无法体现我个人的思考,就是你完全按照他的那种条条框框,20个框架放在那儿,非常可笑。

但是这些教材编写者的阅读视野非常之狭隘,他们不管对传统的文化,还是各种文化,阅读的面,不说跟真的优秀的专家相比,即使跟我比也差很多。他们很多人都是从什么《读者》这样的一些杂志里面挑选一些非常糟糕的文章,来给我们孩子读,属于恶性循环,比较可怕。目前要打破这个僵局,我呼吁,教材要真正放开。

目前有一个风声,说是教育部又准备回收编写权,重新编写全国统一性的教材,并且打通文史哲。我个人对“打通文史哲”这样一个说法是持赞同态度的,但是我大声地呼吁,不要再出现中央统一编写教材的这样一个模式,要放权。

现在我们都知道很多教材是放到地方上编,我希望是真正的放权,然后将教材引入有实力、有能力的大型出版社,让他们自己组织相关的优秀专家、学者来自主地编写教材,并且允许学校自主挑选,真正做到教材编写上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才是对我们中国民族文化教育的一个真正有效的提升。不然的话,教材这一块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了,任何的小修小改都无济于事。

我要提醒一个小小事实:你我看到的这几本民国教科书,只是1000多种民国教科书中的优秀代表作。当时有1000多种教科书,而我们现在小学教科书只有12种,初中8种,高中4种。全国13亿人口,能不能痛下决心放开,为中国文化复兴大业做点事,就要看教育改革力度有多大,教材的放开力度有多大。可以在良性的循环中、竞争中,让优秀的教材不断地优化下去,这才是真正培养中国新的创新性人才的一个非常基础的部分。

(原载《有可奉告2》、《教师博览》文摘版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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