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季子白盤銘文考釋
《虢季子白盤》是西周宣王時期青銅礼器。虢季子,姓姬名白,周夷王11年伐戎,立了戰功,身份是虢國國君,前任虢公,继任虢公姬石父。傳清道光時期陜西寶雞川司出土,为西周著名重器。此盤造型奇偉,原器長1302mm;宽827mm;高413mm;重215.5kg,上口呈長方形,上邊長1372 mm,腹下敛,平底,曲尺形四足。四壁各有含環兽首兩个,腹上部為竊曲纹,下部為環带纹。通體呈椭方形,具四邊、圓角。周身满饰竊曲纹及大波曲纹;每邊饰兽首銜環二,共八兽首,為傳世體积最大的西周時代青銅器。 盤為古代盥器。《禮記·内則》:“进盥,少者奉盤,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盤与匜(Yi)配合使用,流行於西周至战國時期。盤的作用与現代的臉盆相近,匜則象一只瓢。貴族行禮儀時,往往用匜澆水洗手,用盤承之。銅盤最早见于商代。虢季子白盤鑄於周宣王時期,与散氏盤、毛公鼎并称西周三大青銅重器,虢季子白盤被誉为西周三大青銅重器之首。 虢季子白盤,是西周宣王十二年(公元前815年),虢季氏子白为紀念其受周天子命,率军戰胜獫狁立下奇功,受到周王的褒獎而作的重器。虢季子白盤内底部有銘文八行,111字。記述虢季子白奉王命征伐西北獫狁族后于周廟受賞的情况。虢季子白在对玁狁的一次戰爭中斬敌首五百,俘敵五十人的業績及周王以車馬、弓矢和斧鉞賞虢季子白的史事。虢季子白受到周王的贊賞,命人鑄造此盤,作为紀念。 銘文中的許多字句可以和《詩經》中的篇章相互印證,是研究當時北方民族关系和西北地區地理乃至我國西周奴隸制社會歷史、政治、軍事的重要史料。銘文是一篇韵文, 通篇用韵,篇幅工整,語言優美,韵律天成,寫作時間比《詩經》大約早了兩三百年。長篇銘文不仅有史料價值,而且還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 此盤銘文書法的藝術性十分突出,是先秦書法代表作。銘文给人的整體感覺應歸於清麗一路,韵味風神流蕩。但细觀文字,其線條却是極富變化。部分字的字口稍有漫漶滲蝕,使筆畫产生了類似刻畫的情趣。該盤的结字亦有奇趣,如“廟”等字,或欹側,或谲詭,其中的變化之多令人嘆為觀止。該銘文的另一主要特點體現在分行佈白上,字距、行距空闊,顯得特别從容不迫,優悠閑適。其書法用筆謹飭,圓轉周到,一筆不苟,甚有情致。體視在平正、凝重中流露出優美瀟灑的韵致,是西周金文中具有代表性的書法藝術精品,同時也是先秦書法代表作,這派圓轉書風對後世影响深遠,開秦系文字之先河。
《虢季子白盤》釋文: 隹(惟)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乍(作)寶盤。不(丕)顯子白,[上由下爿](狀,一作庸)武于戎工,經維四方,博伐獫狁,于洛之陽,折首五百,執訓五十,是以先行。 [走亘][走亘](桓桓)子白,獻[爪戈](馘,一作戎)于王。王孔加(嘉)子白義。王各周廟宣[广射](榭)。爰卿。王曰:“白父, 孔顯又光。”王睗乘马,是用左王。睗用弓,彤矢其央。睗用戉(鉞),用政(征)蠻方。子子孙孙,萬年无疆。 《商周金文選讀》中所釋“唯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制作寶盤。顯赫的子白,作戰勇猛,經營四方。征伐獫狁,于洛水之陽。殺敵五百,擒獲五十,因此凱旋,位列前行。威武的子白,獻馘于王。王對子白威儀,大加贊賞。王來到成周太廟講武之堂,宴飨。王曰:“白父,你多么榮光。”王賜四馬,用它輔佐大王。王賜紅色弓箭,多么鮮艷明亮。王賜大鉞,用它片伐蠻方。子子孫孫,萬年无疆。”
《虢季子白盤》銘文大意: 周宣王十二年正月初吉期间的丁亥日,虢季子白制作了这个寶盤。顯赫的子白,在軍事行動中勇武有為,經營著四方。他率軍擊击獫狁,直達洛水之北,斬下敌人首級五百,抓獲俘虜五十,因此先行凱旋報捷。威武的子白,把割下的敵人左耳獻給周王,周王非常贊賞子白威儀。周王来到成周太廟的宣榭,大宴群臣。周王说:“白父,你功劳顯赫,无比榮耀!”周王赐给子白配有四马的战车,用来辅佐王室。赐给了朱红色的弓箭,颜色非常鲜明。还賜给了大鉞,用來伐蠻夷方國。子子孫孫要永遠寶用这个盤,萬年无疆。
虢季子白盤銘文集联 臨摹虢季子白盤銘文組成的對聯:行方周孔嚮經義,政格戎蠻顯武功。
清末,劉銘傳收藏西周青銅重器“虢季子白盤”。他是清末淮軍將領、首任臺灣巡撫。前後86年,歷經四代,劉氏为國藏寶宝的經歷,頗具傳奇色彩。 清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初夏,時任直隸提督的淮軍將領劉銘傳,随李鴻章镇压太平军。這日,官軍拿下了常州城,劉就住進了護王府内。時至午夜,劉銘傳正在燈下读书,萬籟俱寂當中傳來悅耳的金属叩擊之聲,聲音不大但極有穿透力。劉頓生好奇之心,當下秉燭往尋。轉到屋后見有馬厩,聲音即由此傳出。細審視,始知是馬籠頭上的鐵環碰了馬槽所發出的聲響,但这聲響非同一般。劉銘傳蹲下細看,見此馬槽碩大,槽壁在燭光中發着深沉的幽光;伸手一試,重不可舉;輕叩之,發聲清遠玄妙。劉心中有數,此馬槽絕非尋常之馬槽。次日一早,劉銘傳命馬夫将馬槽刷洗干凈。見其外壁四邊各飾兩个兽首銜環;整个外壁满佈紋飾;内底具長銘,通篇工整嚴謹。劉知是寶物,旋即命人押運送回合肥老家。後來,又在老宅園中為虢盤专建一亭取名“盤亭”。 同治十二年(1873年)劉銘傳編印了《盤亭小錄》一書,首次著錄了虢季子白盤的器形、銘文、出土情况和流傳經歷等,为後人研究虢季子白盤提供了重要資料。 據考證,虢盤原本在道光年間出土於陜西寶雞的虢川司。時任眉縣縣令的徐燮乃常州籍人士。好古。虢盤近水樓臺為徐所得。徐卸任返籍時將虢盤带回了常州。至太平天國時期,護王陳坤書镇守常州。虢盤又易手成了護王的珍藏。直至同治三年劉銘傳率官军收复常州,才發生前面所讲的機緣巧合。 虢盤到劉府后,消息不胫而走,引得不少達官貴人爭相欲往觀賞。而劉銘傳偏偏惜盤如命,不輕示人。為此还得罪了不少權貴,據說連光绪皇帝的师傅翁同龢也未能一飽眼福。至光緒十一年(公元1885年)台湾撤府建省,劉銘傳赴首任臺灣巡撫期間,虢盤则安駐合肥老宅盤亭,未随往臺灣。 國民党安徽省主席劉镇华在1933年至1936年主持安徽政務期间,对虢盤覬覦已久,多次派人以種種理由到劉府搜劫,未果。後日军入侵,合肥沦陷。面对外辱,劉家後人知不能敵,只得将虢盤重新入土,深埋丈餘,其上鋪草植树,而後舉家外遷,以避戰亂。日寇多次搜掠也成泡影。光復後,李品仙任安徽省主席,以武力逼劉氏后人交出虢盤。劉家人无奈,只好再次據家出逃避難。就在此間,李品仙的親信,合肥縣长隆武功,为討好上司,親自带人到劉家老宅,將几十間房的地板全部撬开并挖地三尺以寻虢盤,终亦未果。 1949年1月21日合肥解放,劉銘传的第四世传人劉肃曾先生挖开历经十四年的封土,令虢盤重见天日,并毅然将虢盤捐献给國家。時任國务院副总理的郭沫若特为此事拍发贺电:“國宝归國,诚堪荣幸。”虢盤抵京後,董必武、郭沫若、沈雁冰等親切接見了劉肅曾,文化部頒發了獎狀。郭沫若先生還於1950年3月設宴招待劉肅曾,并即席親筆題詩一首相贈:“虢季獻公家,歸諸天下有。獨樂易眾樂,寶傳永不朽。省卻常操心,為之幾折首。卓卓劉君名,傳誦婦孺口。可賀孰逾此,壽君一杯酒”。 虢季子白盤自1864年初夏与劉銘傳結緣,歷盡滄桑86載,傳四代人,終獲新生。這正是:三代吉金,慧命永延。 虢盤重新面世后,首展在合肥古教弩臺;而後即運至北京於1950年3月3日在團城作特展。以後由中國歷史博物館(现为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至今。 虢季子白盤是中國國家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之一,是迄今所見商周時期最大的青銅盤,也是西周重器,与毛公鼎、大盂鼎、散氏盤并称晚清出土的四大國宝。
附录: 虢石父代代忠贞
说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周朝宣王年间,今河南三门峡一带,从西边的岐山附近迁来了一个诸侯國,它就是虢國。它的历代诸侯公在周朝的地位显赫,但历史上褒贬落差很大,尤其是第三代國公虢石父,被认定为葬送周初200多年江山的大奸臣,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虢石父即虢硕父,据《史记·周本纪》:周幽王任用虢石父为卿(即宰相),受到全國上上下下的反对。石父这个人奸佞巧滑,善谀好利……” 正史可谓言之凿凿…… 我多次独自行走在已经被尘封近三千年的周朝的那段历史中探幽寻秘,拨开层层迷雾,似乎觉得虢石父的真实面貌要好得多…… 要洞悉虢石父,最好历史地看,一贯地看,即从虢國历史上历代國君政策的连续性上看。为了简便,我们可以不说其先祖虢仲、虢叔作为周文王的弟弟为周室崛起所作的贡献,也可以不说虢國东迁以前诸君的政治立场,而单看看虢國东迁后几代國君执行的政治路线。虢公长父是虢國东迁后的第一任國君,单凭这一点,他就很了不起。另外,他还是中國历史上第一个实行改革的周厉王的领导核心成员。《國语》有“厉始革典”之说。关于他东迁的动机,我想,无非是想离周朝的都城成周(今河南洛阳一带)更近一些,担当起保卫王都的责任。因为尚武是虢國的一贯传统。关于这一点,虢國第二代國君——虢文公大墓里出土的中华第一剑就是“铁”证。实际上,虢國确实是数代大周王室倚重的重要武装力量。虢公长父也称虢仲,曾担任周厉王的卿士,史书中记载最多的就是他辅佐周厉王征伐淮夷一事。《今本竹书纪年》说:“淮夷侵洛,王命虢公长父征之,不克。”就是说虢公长父和周厉王一起在成周指挥了讨伐东南夷的历时十多年的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清道光年间出土的虢季子白盘,盘底有8行111字的铭文,记载了虢季子白(即虢公长父)于宣王十二年征伐北方少数民族猃狁的一次战争,杀敌500,俘虏50,从而受到了周王的嘉奖和宴赏。虢國的第二代國君虢文公,同样也和他的父亲一样是王室重臣。虢文公是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人。《史记·周本纪》载:“宣王不修籍于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王弗听。”这段话的意思是:由于宣王忙于连年战事,无暇顾及农事,再加上“公田”大量私有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便不再举行传统的“籍礼”仪式。虢文公认识到奴隶制经济基础对周王朝存在的重要意义,就忠心耿耿地劝谏宣王重新举行籍礼,可是宣王没有采纳。 虢文公死后,他的儿子虢石父成了第三代國君。 虢石父作为周幽王的上卿,不幸的是,在周幽王十一年(前770年)发生了以申侯为首的武装叛乱,他们攻破王都,“杀幽王”、“虏褒姒”,腥风血雨的杀戮使大周王都面目全非。 关于申侯发动叛乱的原因,其导火索是周幽王要立王妃褒姒为王后、立褒姒所生的儿子百服为太子,同时废掉申后和太子——申后所生的儿子宜臼。这当然引起了國舅申侯的不满。于是申侯便联合缯國和犬戎等兵发都城。 传统的观点认为,周幽王昏暗不明,褒姒红颜祸水,虢石父助“幽”为虐。其实,事实的真相是,褒姒出身寒微,幽王立她一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弱女子为后,触犯了贵族集团的利益。而虢石父作为最受信任的权臣,忠于幽王,同情褒姒。他不顾贵族集团的反对,支持幽王打破门第观念,可谓有胆有识。所以,在我看来,虢石父是敢于坚持正义之人,如果说有错误的话,也只是不策略,低估了贵族集团敢于冒险、敢于弑君的疯狂本性。 应该说,历史不总是公正的,但历史没有忘记虢石父。 1989年,三门峡公安部门在追缴的文物中发现了一尊“簠”,上面有 “虢硕父乍(作)”的铭文。古代“硕”和“石”相通,所以这里的虢硕父就是虢石父。根据文物贩子交代,这件“虢硕父簠”就出自虢國墓地。现在这尊“簠”保存在三门峡虢國博物馆。 虢石父在申侯之乱中的下落成为历史上的盲点,也许殉于國难,也许逃回了虢國,没有人说清楚。 由于幽王与新立的太子伯服一同被杀,“申侯、鲁侯及许文公立平王(原太子宜臼)于申”,但虢石父的儿子——虢國的第四代國君虢公翰,一如他父亲的政治立场一样,不仅拒不承认,而且另立幽王之子余臣于携为周王,与新即位的周平王相对抗。于是在周王朝的历史上出现了“二王并立”的局面。后来携王为晋文侯所杀,周室才没有继续分裂。 应该说,在周朝那一期间的政治斗争中,失败的虢石父父子或许不是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但是不应该否定他们对周王室的忠贞。特别在那个诸侯竞相觊觎王室的历史背景下,虢國始终忠心耿耿非常难能可贵,就是到了虢國的第四、第五任國君依然忙碌着为周王室讨伐反叛的诸侯。更不容易的是,到了周平王晚年,虢國的第五代國君——虢公忌父,为了维护周朝的统一,忍痛改弦更张,重新效忠曾被先祖反对过的平王而被起用为卿士,而他的儿子——虢公林父——虢國的第六代國君,在周桓王时依然“一根筋”地忠君,与桓王一起出兵讨伐那个藐视、挑战王室权威的郑庄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