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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波普尔摘要: 宽容, 冲突, 以及多元论

 灵藏阁 2014-12-16

 

无知及可错性是波普尔哲学的核心. 基于此, 波普尔阐述了其导致的宽容, 文化冲突, 以及多元论, 并批驳了与多元论类似但却错误的相对主义

 

宽容

只是因为几千年来我们知识分子造成了最可怕的危害。以一种观念、一种学说、一种理论、一种宗教为名的大屠杀——这都是我们的所为、我们的发明:知识分子的发明。只要我们停止使人们对抗——常常怀着最好的意图——就会有很大改进。谁也不能说我们不可能停止这样做。

十诫最重要的是:不可杀人!它几乎包含了整个的伦理学。例如,叔本华「Schopenhauer]系统阐述伦理学的方式不过是这个最重要的诫律的扩展。叔本华的伦理学简单、直率、明晰。他说:不要伤害任何人,但要尽力帮助所有人

伏尔泰问道,“什么是宽容?”他回答说(我译得很自由):宽容是认识到我们人的可错性的必然结果:人孰无过,我们一直在犯错误。因此让我们互相谅解对方的愚行。这是天赋人权的第一个原则

 

批评与多元论

和康德一起,我们可以从法国革命的恐怖中汲取一个教训,这个教训无论怎样重复也不过分:狂热总是邪恶的,与多元社会的目标水火不容,以任何形式反对它是我们的职责——甚至当它的目标尽管被人们狂热地追求但其本身在伦理上无可非议时也如此,当它的目标与我们自己的个人目标相巧合时更是如此。狂热的危险,和我们在一切情况下都要反对它的职责,这两点是我们可以从历史中汲取的两个最重要的教训

这些实验教导我们,敢于实现人间天堂的那些人多么容易地会到达地狱。

但是可能避免狂热及其过分行为吗?难道历史没有教导我们,正是因为只有当人们狂热地信奉并拥护那些目标的时候它们才能起到历史的作用,因此得到伦理学目标的指导的一切尝试都是徒劳的吗?一切宗教和一切革命的历史难道没有表明,狂热地信奉一种伦理学观念不仅会败坏它,而且一再把它转变为恰恰与之相反的东西吗?难道没有表明,它会使我们以自由的名义打开所有牢门,几乎立刻在我们新的自由的新的敌人身后关上它们吗?难道没有表明,它使我们宣告人人平等,也表明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吗?难道这种平等不是一个忌妒的神,他命令我们为一些不太平等的父辈的不公正使直至第三和第四代的儿孙受到惩罚吗?难道它没有使我们宣告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宣告,我们是我们弟兄的看护人——仿佛提醒我们,我们统治他们的愿望是自相残杀的吗?难道历史没有教导我们,所有伦理学观念都是有害的,它们最好的常常是最有害的吗?难道我们不能从法国的,俄国的,最近还有一些非洲的革命中了解到,启蒙运动的观念和对更美好的世界的梦想不仅仅是胡言,而且是罪恶的胡言吗?

我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包含在我的第三个命题中:我们可以从西欧和美国的历史中了解到,我们给予我们的历史一种伦理学意义或目标的尝试未必总是徒劳的。那并不是说我们曾实现或将完全实现我们的伦理学目标。我的主张非常有节制。我所说的只是在伦理方面激发的社会批评在某些地方成功了,它曾能够至少暂时消除社会与公共生活中一些最严重的缺点

但是,对于强加伦理学目标,对于成功地改良社会关系,有着某些很明确的先决条件。只有在人们学会尊重与自己不同的见解、其政治目标严肃而现实的地方:在他们了解到创造人间天国的尝试很容易成功地把我们的世界变成我们同胞的地狱的地方,社会理想与社会批评才会最后取得成功

 

冲突与多元论

人类社会需要和平,但是它也需要严肃的观念化的冲突:我们可为之战斗的价值和观念。西方社会已经——从希腊人那里——了解到,在这些冲突中词语比刀剑具有远为巨大和持久的影响;然而,其中最有效力的是理性辩论。

我们生活在一种理智的牢房中,一座由我们语言的结构规则构成的牢房。我准备接受这个隐喻,不过我必须补充一点,就我们通常末意识到它而言,它是个奇异的牢房。通过文化碰撞我们才意识到它。但另一方面,正是这种意识本身使我们能冲破这个牢房,如果我们希望这样做的话:我们能通过研究这种新语言并把它与我们自己的语言进行比较来越出我们的牢房。

结果将是一座新的牢房,但它将是大得多、宽阔得多的牢房;而且,我们不会受到它的禁烟;更确切说,每当我们受到禁锢,都毫无拘束地、批评地审查它,从而再次逃脱,进入更宽阔的牢房。

牢房就是框架。不喜欢牢房的人会反对框架的神话。他们将欢迎与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框架的伙伴进行的讨论,因为它给予他们一个机会,去发现他们迄今尚未感觉到的枷锁,打碎它们,从而超越自己。当然,冲破牢房不是常规的事情:它只能是批评的努力——创造性努力——的结果. 非常明显,这种自我解放的、冲破此刻的牢房的理想,又会成为一个框架或一个牢房的一部分——换言之,我们永远不会绝对自由。但是我们可以拓宽我们的牢房,至少能抛开甘受束缚的人的狭隘性。

如果相碰撞的文化之一认为自己优越于所有文化,那么文化碰撞就会失去其一些价值,如果另一种文化也这样认为,则尤其如此:这破坏了文化碰撞的主要价值,因为文化碰撞的最大价值在于它能引起批评态度的事实 。尤其是,如果其中一方相信了自己不如对方,那么,如信仰主义者和存在主义者所常常描述的那样,向另一方学习的批评态度就会被一种盲目接受、盲目地跳入新的魔圈或者皈依所取代。

那段时间被正确地称作希腊奇迹,或者更明确些,雅典奇迹:公元前六和五世纪,击退波斯人的时期;希腊世界通过捍卫自由而意识到了自由的观念的时期;产生了伯里克利「Peri-cles]并导致帕特农神庙[Parthenon]的建造的时期。 像这样的奇迹永远不会得到充分的解释。 这个问题时时缠住我不放。是什么创造了我们的雅典文明?是什么在不到一百年的短暂时期中使雅典发明了艺术和文学、悲剧、哲学、科学和民主?

关于它我已思索多年,并撰写过文章,我认为解释的一部分,无疑只是一小部分,在于希腊文化与东方文化的碰撞、冲突,在于人们所称的“文化冲突”。无论如何,荷马[Homer]的史诗(它们的主题是文化冲突)和几乎所有伟大的新思想都出现在小亚细亚海岸上的东部希腊殖民地,在那里人们最强烈地感到了文化冲突。这一切至少部分地被从波斯人那里逃出的政治难民和其他难民带到西方。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色诺芬尼[Xenophanes]和安那克萨哥拉〔Anaxagoras]就是这样的难民

当两种或更多的不同文化相接触时,人们认识到他们长久以来认为理所当然的风俗习惯不是“当然的”,不是唯一可能的风俗习惯,既不是上帝所颁布的,也不是人性的一部分。他们发现他们的文化是人及其历史的杰作。从而它开辟了充满种种新的可能性的世界:它打开了窗子,放进了新鲜空气。这是一种社会学的规律,解释了许多东西,它在希腊历史中无疑起了重要的作用

这个猜想是,这种冲突未必总是导致流血的战斗和破坏性战争,而可能也是富有成效的和促进生命的发展的原因。它甚至会导致像希腊文化那样的无可匹敌的文化的发展,后来,当它与罗马文化冲突时,又被罗马人所继承。又经过许多次冲突,尤其与阿拉伯文化的冲突之后,在文艺复兴时期,它被有意识地复兴;因此它成为在进一步冲突的过程中最终改变了世界上所有其他文化的那种西方文化,那种欧洲的和美国的文明

 

多元文化实例: 西方社会

我相信,尽管有我们可以十分正当地挑剔的一切缺点,西方文明却是整个人类历史中我们所曾知道的所有文明中最自由、最公正、最人道主义的和最好的文明。它所以最好,是因为它具有最大的改进能力。

在全世界,人们创造了新的、常常迥然不同的文化世界:神话的、诗歌的、艺术的、音乐的世界;生产方法的、工具的、技术的、商业的世界;道德的、司法的、对儿童和对病弱者及对其他处境困难者的保护和帮助的世界。但是,只有在西方文明中,对个人自由的道德要求,连同对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和平、对最低限度使用武力的要求,才得到广泛的承认,甚至被广泛认识到

我认为西方文明是至今最好的文明,原因就在于此。当然它需要改进。但是,它毕竟是几乎人人都同心协力尽可能改进它的唯一的文明。

我承认,甚至我们的文明也是很不完美的。但是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不难看到,完美的社会是不可能的。对于实际上一个社会应当体现的一切价值来说,还有其他的相抵触的价值。甚至也许是所有社会和个人价值的最高价值的自由,也必须是有限制的,因为,当然,汉斯的自由也许很容易与彼得的自由相抵触。如一名美国法官曾对一名提及他的自由的被告所说的那样:“你的拳头的活动自由受到与你相邻的人的鼻子位置的限制 。”这使我们想起伊曼纽尔·康德的系统阐述,即,立法的任务是允许每个个人的最大自由与每个其他人的最大自由并存 。换言之,遗憾的是,自由必须受到法律即受到秩序的限制。秩序是自由的必要的——几乎在逻辑上必要的--平衡力。对于所有或至少几乎所有价值,都有这样一种平衡力,我们希望它被人们认识到

人类社会需要和平,但是它也需要严肃的观念化的冲突:我们可为之战斗的价值和观念。西方社会已经——从希腊人那里——了解到,在这些冲突中词语比刀剑具有远为巨大和持久的影响;然而,其中最有效力的是理性辩论。

因此,完美的社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些秩序要胜过另一些秩序。西方社会选取了民主制度,因为它是能被词语,在某些地方——如果说只是很少的话——甚至能被理性辩论所改变的社会制度;被理性的,也就是说,被客观的批评:被非个人的批评性考虑,正如科学中尤其是自从希腊人以来的自然科学中所典型使用的那些考虑所改变的社会制度。因此,我声明支持西方文明、支持科学、支持民主。它们给予我们机会来防止可避免的悲剧,来试行改革

我们应当感到骄傲,我们不是有一种观念,而是有许多种观念,好的观念和坏的观念;我们不是有单一的信仰,不是有一种宗教而是许多种宗教:好的宗教和坏的宗教。我们能够承受这样的情况,这是西方强大力量的标志。如果西方一致同意单一的观念,一种宗教,那会是西方的终结,我们的投降,我们对极权主义观念的无条件屈服。

不待说,不是基督教的观念导致了恐怖和残忍,而是关于唯一的统一观念的观念,对一种统一的和唯一的信仰的信仰,导致了恐怖和残忍。由于我自称为理性主义者,我认为,指出理性主义的、罗伯斯庇尔的理性宗教的恐怖主义,如有可能,甚至比基督教或伊斯兰教或犹太人的狂热的恐怖主义更糟,这是我的责任。真正理性主义的社会秩序正和真正基督教的社会秩序一样是不可能的;在这里,实现不可能之事的尝试一定导致至少同样可恶的暴行。关于罗伯斯庇尔的恐怖,人们能说的最好的话是,幸亏它持续的时间不长。

希望并感到需要把西方统一在一种鼓舞人心的观念的领导之下的那些本章良好的热心者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他们在玩火——是极权主义观念吸引了他们。

不,西方可以感到骄傲的不是一种观念的统一,而是我们的许多观念的多样性:它的观念的多元论。对于我们的问题,“西方信仰什么?”我们现在可以找到首先和初步的回答。因为我们可以骄傲地说,西方人信仰许多不同的事物,信仰许多真实的和许多虚假的事物;信仰好的事物和坏的事物

 

相对主义与多元论

相对主义是认为真理是相对于我们的知识背景或框架的学说, 认为从一个框架到另一个框架真理会发生变化, 尤其是关于不同的文化,世代或历史时期之间不可能互相理解的学说.相对主义是一切都可被断言,或者实际上一切都可被断言,因而一切都不可被断言的主张。一切都是正确的,或者一切都不是正确的。因此真理是个无意义的概念.

波普尔明确的反对相对主义, 认为相对主义混淆了真理与确定性: 真理是客观的事物, 确定性才是主观的问题

波普尔认为在不同的框架间进行讨论的可能性与效果: 是困难的, 但不是不可能的; 顺利的 不意味着是富有成效的, 最终取得一致意见也不意味着是富有成效的; 参与者学到的越多, 越富有成效. 这意味着: 向他们提出的有趣的问题和困难的问题越多, 吸引他们思考的新的答案越多, 他们的观点越是发生动摇, 以及讨论之后他们越是能对事物有不同看法. 简言之, 他们的知识视野越是开阔

波普尔主张批评的多元论, 即为了寻求真理,应允许所有理论--多多益善——与所有其他理论竞争。这种竞争在于对理论的理性讨论,在于对它们的批评性淘汰。讨论应当是理性的--这意味着它应当关注相竞争的理论的真理:在批评性讨论过程中似乎更接近真理的理论是更好的理论,更好的理论取代了较差的理论。因此正是真理的问题利害攸关

在相对主义和批评的多元论之间的区分: 客观真理的观念是至关重要的.批评可以使我们更接近客观真理, 但我们无法知道自己已经有多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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