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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巷诗人"戴望舒最美的12首诗

 王哪儿蹽儿啊 2014-12-21

戴望舒(1905-1950),1932年《现代》月刊创刊,他在上面发表许多著、译作。出版的诗集有《我底记忆》(1929)、《望舒草》(1933)、《望舒诗稿》(1937)、《灾难的岁月》(1937)、《戴望舒诗全编》(1989)。



雨巷


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诗人眼中的丁香姑娘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chì chù)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通“叹”)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pǐ)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




偶成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

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印象


是飘落深谷去的

幽微的铃声吧,

是航到烟水去的

小小的渔船吧,

如果是青色的珍珠;

它已堕到古井的暗水里。


林梢闪着的颓唐的残阳,

它轻轻地敛去了

跟着脸上浅浅的微笑。


从一个寂寞的地方起来的,

迢遥的,寂寞的呜咽,

又徐徐回到寂寞的地方,寂寞地。





秋天的梦


迢遥的牧女的羊铃,

摇落了轻的树叶。


秋天的梦是轻的,

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


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

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


哦,现在,我有一些寒冷,

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





我的记忆


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

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

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

它生存在绘着百合花的笔杆上,

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

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

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

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

在压干的花片上,

在凄暗的灯上,

在平静的水上,

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

它在到处生存着,

像我在这世界一样。

它是胆小的,

它怕着人们的喧嚣,

但在寂廖时,

它便对我来作密切的拜访。

它的声音是低微的,

但它的话却很长,很长,

很长,很琐碎,而且永远不肯休;

它的话是古旧的,

老讲着同样的故事,

它的音调是和谐的,

老唱着同样的曲子,

有时它还模仿着爱娇的少女的声音,

它的声音是没有气力的,

而且还挟着眼泪,夹着太息。

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

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

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

或是选一个大清早,

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

但是我们是老朋友。

它是琐琐地永远不肯休止的,

除非我凄凄地哭了,

或者沉沉地睡了,

但是我永远不讨厌它,

因为它是忠实于我的。




游子谣


海上微风起来的时候,

暗水上开遍青色的蔷薇。

---游子的家园呢?


篱门是蜘蛛的家,

土墙是薜荔的家,

枝繁叶茂的果树是鸟雀的家。


游子却连乡愁也没有,

他沈浮在鲸鱼海蟒间:

让家园寂寞的花自开自落吧。


因为海上有青色的蔷薇,

游子要萦系他冷落的家园吗?

还有比蔷薇更清丽的旅伴呢。


清丽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园,

游子的乡愁在那里徘徊踯躅。

唔,永远沈浮在鲸鱼海蟒间吧。




狱中题壁


如果我死在这里,

朋友啊,不要悲伤,

我会永远地生存

在你们的心上。


你们之中的一个死了,

在日本占领地的牢里,

他怀着的深深仇恨,

你们应该永远地记忆。


当你们回来,

从泥土掘起他伤损的肢体,

用你们胜利的欢呼

把他的灵魂高高扬起。


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

曝着太阳,沐着飘风:

在那暗黑潮湿的土牢,

这曾是他唯一的美梦。




我用残损的手掌


我用残损的手掌

摸索这广大的土地:

这一角已变成灰烬,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

春天,堤上繁花如锦障,

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

我触到荇藻和水的微凉;

这长白山的雪峰冷到彻骨,

这黄河的水夹泥沙在指间滑出;

江南的水田,你当年新生的禾草

是那么细,那么软……现在只有蓬蒿;

岭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尽那边,

我蘸着南海没有渔船的苦水……

无形的手掌掠过无限的江山,

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粘了阴暗,

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

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在那上面,我用残损的手掌轻抚,

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

我把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贴在上面,

寄与爱和一切希望,

因为只有那里是太阳,是春,

将驱逐阴暗,带来苏生,

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

蝼蚁一样死

那里,永恒的中国!




过旧居


这样迟迟的日影,

这样温暖的寂静,

这片午饮的香味,

对我是多么熟稔。


这带露台,这扇窗

后面有幸福在窥望,

还有几架书,两张床,

一瓶花……这已是天堂。


我没有忘记:这是家,

妻如玉,女儿如花,

清晨的呼唤和灯下的闲话,

想一想,会叫人发傻;


单听他们亲昵地叫,

就够人整天地骄傲,

出门时挺起胸,伸直腰,

工作时也抬头微笑。


现在……可不是我回家的午餐?

……桌上一定摆上了盘和碗,

亲手调的羹,亲手煮的饭,

想起了就会嘴馋。


这条路我曾经走了多少回!

多少回?……过去都压缩成一堆,

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么相类,

同样幸福的日子,这些孪生姊妹!


我可糊涂啦,

是不是今天出门时我忘记说“再见”?

还是这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

其中间隔着许多变迁?


可是这带露台,这扇窗,

那里却这样静,没有声响,

没有可爱的影子,娇小的叫嚷,

只是寂寞,寂寞,伴着阳光。


而我的脚步为什么又这样累?

是否我肩上压着苦难的岁月,

压着沉哀,透渗到骨髓,

使我眼睛朦胧,心头消失了光辉?


为什么辛酸的感觉这样新鲜?

好象伤没有收口,苦味在舌间。

是一个归途的设想把我欺骗,

还是灾难的岁月真横亘其间?


我不明白,是否一切都没改动,

却是我自己做了白日梦,

而一切都在那里,原封不动:

欢笑没有冰凝,幸福没有尘封?


或是那些真实的岁月,年代,

走得太快一点,赶上了现在,

回过头来瞧瞧,匆忙又退回来,

再陪我走几步,给我瞬间的欢快?


有人开了窗,

有人开了门,

走到露台上

一个陌生人。


生活,生活,漫漫无尽的苦路!

咽泪吞声,听自己疲倦的脚步:

遮断了魂梦的不仅是海和天,云和树,

无名的过客在往昔作了瞬间的踌躇。




八重子


八重子是永远地忧郁着的,

我怕她会郁瘦了她的青春。

是的,我为她的健康挂虑着,

尤其是为她的沉思的眸子。


发的香味是簪着辽远的恋情,

辽远到要使人流泪;

但是要使她欢喜,我只能微笑,

只能像幸福者一样地微笑。


因为我要使她忘记她的孤寂,

忘记萦系着她的渺茫的乡思,

我要使她忘记她在走着

无尽的、寂寞的、凄凉的路。


而且在她的唇上,我要为她祝福,

为我的永远忧郁着的八重子,

我愿她永远有着意中人的脸,

春花的脸,和初恋的心。




在天晴了的时候


在天晴了的时候,

该到小径中去走走:

给雨润过的泥路,

一定是凉爽又温柔;

炫耀着新绿的小草,

已一下子洗净了尘垢;

不再胆怯的小白菊,

慢慢地抬起它们的头,

试试寒,试试暖,

然后一瓣瓣地绽透;

抖去水珠的凤蝶儿

在木叶间自在闲游,

把它的饰彩的智慧书页

曝着阳光一开一收。


到小径中去走走吧,

在天晴了的时候:

赤着脚,携着手,

踏着新泥,涉过溪流。


新阳推开了阴霾了,

溪水在温风中晕皱,

看山间移动的暗绿——

云的脚迹——它也在闲游。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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