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张先生在公园散完步,便来家坐,一看到我,拉着我们整家人去吃早餐。张先生的早餐不只牛油面包,是整桌的宴席,鱼虾蟹齐全,当然少不了酒。他从车厢后拿出一瓶陈年白兰地,家母、他和我三人,一大瓶酒就这么报销了。 “别刻薄自己”是张先生的口头禅。退休之后,他把家中收藏的张大千、齐白石的画一幅幅地卖掉,高薪请一个忠心的司机,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最爱逛的当然是菜市场,把新鲜材料买回来,亲自下厨。我常喜欢说的那个牛鞭的故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张先生和儿子媳妇住在一间大屋子里,一切安好。令张先生受不了的,就是他媳妇爱大声叫床,一星期和儿子搞几晚,闹得张先生睡不着觉。他开始小小的复仇计划。张先生从菜市场买了一条牛鞭,叫媳妇做菜。 “怎么煮法?”媳妇问。 “洗干净后,拿去炸一炸,油要多。”张先生说。 媳妇烧出油锅,把牛鞭放进去。突然,那条牛鞭膨胀数倍,像一条蛇,张口噬来。媳妇吓得大叫哀鸣,失声几天。张先生吃吃偷笑,从此得到数夜的安眠。 家里说是富裕也谈不上。张先生一直在大机构打工,身任高职,不愁吃,不愁穿。多年下来的储蓄,再加上对股票市场的眼光,他有足够的钱一直吃喝玩乐。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是一颗碧绿的裴翠,据张先生回忆,是石塘咀的一位红牌阿姑送给他的。 年轻时,张先生的诗词知识令她倾倒。红牌阿姑嫁人后,对他念念不忘,把戒指留给他做纪念。张太太知道丈夫的风流史,她依偎在他身边,常说回家就是,回家就是。” 可惜,她比张先生早走。过了一年,张先生向儿女们宣布:“我需要一个女人。”儿女反对。 张先生一生没说过粗口,这一回,他说:“我又没用到你们的钱,你们反对有什么用?”他把情人带到我们家里,大家吓了一跳,是一个二百多磅的肥婆,但是,样子甜,还算年轻。 “在酒吧认识的。”张先生告诉家父。 “她怎么肯跟你?”爸爸趁她走开时,问了一句。张先生说:“我问她一个月赚多少钱,她说一万块,我给她两万,就这么简单。” “那么多女的都可以给两万,为什么选中她?”言下之意是,为什么选中一个肥婆? “我注意她很久了。”张先生说,“只有她不肯和客人睡觉,也许是她那么胖,没有人肯跟她睡觉。” 肥婆走回来,拿了开水,定时喂张先生吃药。他拍拍她的手臂,说声谢谢,透过那副厚眼镜,充满爱意地用大眼睛望着她。 “你先回家,我再和蔡先生谈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张先生请司机送新太太,并问司机吃过饭没有,塞了一些小费给他。 “儿女们开家庭大会,”张先生说,“派代表来,向我提出条件,说在一起可以,但是,不能生小孩,免得分家产时麻烦。” “你还能生吗?”爸爸对老朋友不必客气。张先生笑了: “事先,我跟她说,不用做那回事的,只是想晚上有个人抱抱。既然要抱,就要选一个大件的。后来抱呀抱,摸呀摸,两个人兴起,就来一下喽。” 一句话,把我们笑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张先生说,“我走后,她每个月还是照样领取两万,一年多百分之二十的通货膨胀,直到她自己放弃为止。” 张先生的葬礼很铺张,是儿女们要的面子。我正在国外工作,事后,家父告诉我的。我没有参加,心很痛。 家父说,葬礼上只有两个人哭泣,司机和肥婆。 (加微信,免费订阅。微信号:tbgz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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