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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9 骨头妹 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本文配图选自电影《匆匆那年》。
十八岁的叮当扎着一个马尾辫，皮肤黑黑的，眼睛亮亮的，她很容易就笑起来，声音爽朗而动听，如果对一个人的印象就是一幅照片，叮当的照片就是她清脆的笑声，晶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 大学时代的叮当绰号黑玫瑰，长得好看，擅长跳舞，还会拉小提琴，联欢晚会上大家纷纷唱歌小品跳舞的时候，她静静的上场了，她侧着头专注的去拉着一个硕大的小提琴，吱吱呀呀如泣如诉，好不好听不说，但是她专注的神情让人肃然起敬，不明觉厉。 她学习极好，属于不怎么用功但是不小心就考前几名的那一种，偏又不钻营学业，在同学们纷纷熬夜开夜车，或觊觎奖学金良久，一心争取为数不多的留京名额的时候，她就像一个闲云散鹤，整天无所事事～至于毕业，她说的是“有个晚上，妈妈犯了心脏病，只能给我电话，遥控了救护车过来～离家太远，不放心妈妈。”她毕业后打算回家。
刚入大学不久，同学们就发现～有两个男生喜欢叮当，这两个男生都高个子，是班上的干部，爱踢足球，平时关系还很好。一个叫小刀，性格内敛沉稳，有一把可以去播音的好嗓子，另一个叫大头，豪爽大方，人脉广泛。因为年轻，身材灵活敏捷，个子又高，虽然不是俊朗帅杰，但是都气宇轩昂。 别人的故事再细腻曲折，落到纸上，也不过寥寥数笔，叮当最后选择的是小刀～～大学四年，小刀和叮当成双入对，成为校园一道亮丽的风景。熟悉小刀的哥们都很信服他，他独特的嗓音，专注的眼神和并不张扬却总是得体的言辞，对女友无微不至的深情，都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大头悄然退场，同在一个班级，大头和小刀和很多男生经常一起喝酒打球，男孩子之间也许不需要太多解释，所有的情愫暗生，可以像对一朵花骨朵一样细心浇灌，也可以像对一株野草一样连根拔起。 大四的时候，学校举办交谊舞大赛，叮当和大头配对～他们在排场上配合默契，翩翩起舞，小刀在台下看，他们得了第一名，叮当和大头一起领奖。叮当领了奖杯，从台上直奔台下，站在的是小刀身边。台上大头笑得灿烂，心无芥蒂，这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忘记，几年前，大头曾经一见倾心。
毕业后小刀远离家乡和北京，奔赴叮当那破旧的城市，叮当去当地学校做助教，小刀去一个工厂，他们的故事几乎已经写好了结局，工作虽然不尽人意，但是有相爱的恋人，城市虽然破旧冷淡，但是两人可以互相温暖。 消息一点点的传来，他们买房了，他们在装修，他们要结婚了。那时候大家已经放弃写信邮寄，开始了email，在一月一次的邮件往来中，叮当是这样告诉女朋友的“一月份就要结婚啦，到时候一定要来哦！”隔着屏幕，你能听到她的笑声。 一月将至，没有动静。 女朋友打电话过去，那边叮当说“先不结了。” “为什么？”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叮当的声音仍然清脆，但是已经没有笑意，飘飘忽忽的挂在空中。 “来看看我吧！”叮当说。
那真是一个破旧的城市，女朋友去看叮当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漫天大雪，地上雪没过脚，一片泥泞，马路上出租车呼啸而过，无情的溅起一片黄色的泥巴。 叮当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出现在车站，她仍然是微笑的，只是在羽绒服里抱着一只兔子。 很多年后女朋友都不能忘记这一场景，叮当虚弱的微笑，说着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她的羽绒服里，窝着一只灰白的小兔子，她不时地低头去看小兔子，怕把它闷死在袖子中，她和小兔子相互取暖。 她们说了很多不相干的，最后女朋友切入正题“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跟我提分手了。” “理由呢？” “不合适。说我们不合适。” 九月份还在装修房子，十月份双方家长商榷定下佳日良辰，十二月份他痛苦地告诉她“不想结婚了，我们分手吧！”
“到底为什么？” “我也问过他多次，但是他说的都是我很好，但是不合适。我也说，我们一起都五年了，如果不合适你不应该才知道。我还说，如果我做的不好，给我机会去改。我还求他，房子都买了，我爸一心希望我嫁了，他如果不娶我，我就没地方去了。” 叮当轻轻的笑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他，这是我第一次求他，但是，他说，对不起。” 他如此决绝，就像他曾经如此深情。 叮当说了一个细节“五月份一起去五台山，一起买了一个挂坠，我是佛，他是观音，我们还开了光。那时候关系还很好，十月份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发现我的坠子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想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十二月，就跟我提分手。” 叮当有总结“不要戴开光的吊坠，如果断了，缘分就断了。” 叮当还有总结“恋爱时间不要太久，太久就会散。下一次恋爱，一年就要结婚。” 也好，人生只要找到原因和症结，就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在那个城市的几个夜晚，女朋友陪着萧索落寞的叮当，流浪在城市的冰冷的街头，叮当的家里有头发花白的妈妈，她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据说神经衰弱的厉害，整宿睡不着觉，她慈爱又无知地看着女儿和女儿的朋友。几天都见不到叮当的父亲，一次早晨见到，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家，叮当轻描淡写的说“他很爱玩，很少回家。他希望我赶紧结婚离开家，我结婚他特别高兴，现在这件事我们都不敢告诉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把我的床挪走，如果不能，他一定会非常失望。” 没有人会安慰叮当——女朋友悲凉的想，那个曾经把叮当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刀，应该知道叮当可能遭遇的一切，应该料到叮当在这样雪天里仍然无家可归，假装在外面约会，应该料到叮当无处可去，甚至吃不上一口热饭，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也许，他有难言之隐？也许他得了某种绝症？就像电视上放的，小说中写的一样？ 但是现实并非这样，很快的消息是，同学中有人参加了他的婚礼，他和他的同事，一个不如叮当美丽的，普普通通的新娘，但是他面带笑容，收下所有的祝福。从分手到结婚，不到一年。 他到底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他曾经奔赴她而来，也为她留下，但是他娶了别人，很快生了孩子，同学录上，他们一家三口，笑得甜蜜。 叮当这一年过的暗无天日，整日无所事事，养死了好几批兔子，她给女朋友讲的都是小兔子的吃喝拉撒，仿佛那是她世界里最重要的事。“呃，我知道他结婚了，女孩子是她同事，我们一起吃过饭。人挺好的。”她笑嘻嘻的说，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们再来说说大头，大学毕业后大头留在了北京，大头也恋爱了，大头恋爱的对象让人大跌眼镜，也是同学，女学霸。让人大跌眼镜的原因是女学霸和叮当太不相像，按说一个人喜欢的应该都是同一类型。大头尊称女学霸领导，大头和任何人谈恋爱，都会把对方放在很高的位置“听领导的。”他微笑着说，他这么说不会让人觉得卑贱，而是一种修养和爱。女学霸和大头同居了几年，据说志存高远，一心要去美国读书，而大头梦想结婚。所以在这一年，大头和学霸分手了。 学霸如愿以偿的去了美国。 在这个五月，大头请同学们吃饭，叮当以女朋友身份出席，她已经剪了长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早就不再养兔子了，也把学校的工作辞了，来到了北京。他们在一起是那么令人侧目又合乎自然，大学里叮当自己说过“和小刀比起来，大头过于世故”，但是现在，他们重新画了一个圆圈。大头称她“我们家领导”，席间叮当去洗手间，女朋友跟大头说“好好照顾她，她爸妈好像特别希望她早点嫁掉。”大头点点头“是啊，她爹妈那样的人——有一天晚上我去她们家那个城市，大晚上她都不肯回家，说要十点之后再回去，如果回去太早了，父母会觉得烦，我就觉得，太可怜了。”他爱怜地说。 他们结婚了，热热闹闹的一班人去祝贺，婚礼上同学们起哄“当年你小子就喜欢叮当，绕了这么一大圈居然还是在一起了。这就是真爱啊。” “呵呵，真爱真爱。”他们都笑嘻嘻的说。
一切都好，不缺烦恼。大头说，叮当不安全感极强，逼着他买很多保险，一年花在保险上的钱占收入的一半。叮当从学校辞职，去干什么是个痛苦的过程，她在电话里那么不自信地跟女朋友请教“我什么都不会啊，我怎么行呢？”当年那样不用上自习就能考前几名的骄傲女生，如今天天祥林嫂一样的奔波在各种求职道路上，也是艰辛生活之一种。 但是，孩子就瓜瓜坠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叮当终于找到了工作。 叮当痛苦地和比她小四五岁的小朋友在一起背书，做题，迎接各种考试。 电话里叮当跟女朋友抱怨：“天天忙得吐血，一个月挣几万又如何？” 叮当不再抱怨，开始说“如今终于胜任工作，业绩连续几年第一名。工作上没有搞不定的事。” “和大头好吗？” “就那样。两个都忙，不照面儿。” 像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偶尔争吵，大头借口出门买烟，一去就是半天。但是——在同学面前，还是给够面子“听我们家领导的,她现在已经是女强人了。”她杏目圆睁，冷笑一声。 但是日子还是过下去，一起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们各自带孩子出去旅游。大头说“不能一起出去，出去准得吵架。”“为什么呢？”迟疑了一下“价值观不一样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在一起，还是挺好的。”
美国的学霸已经回国，仍然是独身。辗转托人打听大头，听闻已经结婚生子，对象还是叮当，据说当时就掉了眼泪。旁观者说“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但是居然是她。”就像张柏芝听闻谢霆锋最爱的是王菲，也会恍惚自己那些年不过是虚妄吧。 同学们建了微信群，人数日益增长，小刀进来了，大头进来了，学霸进来了，叮当也被拖进来。他们偶尔和不相干的人说话，大多数还是沉默，他们在朋友圈各自更新，仿佛从来不去看微信群里，那个曾经和自己相濡以沫许愿一生的那个人。 毕业十年，他们还聚会了，所有人都参加了，好几对怨偶都在，但是各自身边都有良人，小刀和大头倒是聊起了足球和世界局势，仿佛他们仍然是当年足球队的小男生。叮当的女朋友曾经八卦地问大头：“你知道为什么小刀要和叮当分手吗？” 大头回答：“这个真的不知道，连叮当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你们偶尔会见面吃饭？” “是啊。” “为什么不问问呢？” “不太方便吧？”
聚会上大家一起喝酒，回忆青春和往事，当年的抱着吉他的男生已经发了福，倒也能继续哼唱一首《花房姑娘》，叮当坐在女生们中间，格格格的笑着。小刀带着媳妇和孩子，他的样子和大学时代变化不大，他的声音和笑容也一如往昔，老婆很贤良，孩子很可爱。他们回忆起当年看世界杯断电的时候，怎么样半夜爬出宿舍大门去找街上的避风塘，叮当倒是记得这个故事的下半场，小刀溜出去又跑回来了，就在那个晚上，他们第一次接吻。他们说起当初小刀在足球场上和高年级师兄打架，叮当也知道另一个版本，那天她为一件小事跟小刀生气，一整天都没有出现。打完架的小刀来找她，说“永远别不理我，好吗？”叮当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有好几层外衣，我们能看到，能描述能分享的只是最表面的那一层。那些埋伏在表面生活下面的真相，因为无法分享，不再触及，就像海底的礁石，伤口下的缝合线，它岿然不动，它终被遗忘。也许，和小刀的五年就是那最外面一层外衣，而且已经脱去。也许，现在和大头的生活也是一层外衣。
这表面的生活已经足够应付一场久别重逢的聚会，学霸没有来，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问起，大家聊的尽兴，像一只老练的航船，它行走在大海上，却能避开海上的漩涡和礁石，同学们互相举杯致意。“致青春~”大家都一饮而尽。叮当神色自如，干净利落，她一眼都没看向小刀的方向，来之前，她在心里准备了很多问题，但是她忽然知道，她永远不会去问，现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作者介绍
今天的文章选自朋友西门的公号“闺友”，guiyoutuan，作者是骨头妹，最没有自制力的处女座。外表的刻板并不能阻挡我内心的雀跃，想做一个有意思的人。至今还像熊瞎子一样，在寻找梦想的路上掰着玉米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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