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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邶风·旄(毛)丘》

 寡人好书 2014-12-30
 第九十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旄(毛)丘(一)(2014.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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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习《诗经·邶(辈)风·旄丘》,请先读诗序和正文: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一、题解与诗序讲解

【1】旄丘是旗形如帽,其前可见后不见周公之教戒酒色,庄宣背弃国已乱。

前高后低的山丘,叫做“旄(毛)丘”。《尔雅·释丘》说:“前高旄丘,后高陵丘。”也就是说,前面高而后面低的山丘叫旄丘,后面高而前面低的山丘叫陵丘。

详细来说,“旄丘”是什么样子呢?我们先从“旄”字来说。《说文解字》:“旄,幢(床)也。从{“旗”字去掉“其”}(眼),从毛,毛亦声。”段玉裁先生说:“幢,童也。其貌童童也。”

这种“幢”,属于旗帜的一种,所以“从{“旗”字去掉“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旗帜呢?其形状如伞盖、如冠帽,有“牦牛尾”作为装饰。“旄丘”就是说“像旄一样的山丘”。

这种山丘,上面光秃秃,周围齐刷刷地下垂,从上面看不到下面的部分,从前面看不到后面的部分。所以用“童童”来解释。

“童童”又是什么意思呢?其上端圆平而且光秃秃的,因此有“光秃秃”之义;其下端则如下垂的幕布,而且层层叠叠的,犹如众多的柳树枝条,因此有“茂盛”之义。

此诗用“旄丘”为题,是要说明什么呢?根据《毛诗正义》之说,上一首《式微》和这一首《旄丘》,都关系到“黎侯被狄人所逐而寄宿于卫国”之事,我们就从此来说。

黎侯固然是道卫国避难,但是,一方面是想要在卫国的庇护,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卫国帮助他赶走侵犯黎国的狄人,恢复故国。

既然是黎国之事,为什么却在《邶风》之中呢?因为这是卫国贤者闻知黎侯君臣之言,看到黎侯君臣之事,有感于卫国情况而作。

据《史记·卫康叔世家》,西周初年,周公以周成王之命平定“管蔡之乱”后,把作乱的武庚当初管辖的殷商余民分封给卫康叔。

卫康叔名叫封,是周武王的同母兄弟,是周公的侄子。周公担心卫康叔年轻,所以,曾经告诫卫康叔,让他一定要向殷商贤人君子询问殷商兴亡的原因,一定要爱民。

并且还告诉卫康叔说,正因为商纣纵酒、好色,所以才开始走向灭亡。周公的告诫见于《书经》之中的《康诰(告)》、《酒诰》、《梓材》三篇。

卫康叔做了卫国国君之后,遵从周公之教,庶民和睦喜悦。卫康叔长大之后,曾经担任周王的司寇,爵位是“侯”。后来,他的子孙世代世袭而称“伯”。

到了第七代,周夷王升其为侯爵。过了两代,卫武公称“公”,重修卫康叔之政,卫国又得以安定康乐。可是,从此以后,卫庄公失礼而好色,见《邶风·绿衣》。

卫庄公之后是卫桓公,然后,卫庄公之子州吁(欲)弑君篡位,而又借战争而危害国人。见《邶风》的《终风》和《击鼓》两篇。

州吁被杀,卫宣公即位之后,比卫庄公更加荒淫无道。见《邶风》的《雄雉(置)》和《匏(袍)有苦叶》两篇。

卫国自从卫康叔之后,国君从称为“伯”而升为“侯”,又从“侯”升为“公”,但其爵位却是“侯”。卫康叔之贤,可谓除了周公、召(邵)公之外,就要数(属)到他了。

因为,卫康叔所分封的卫国,也犹如周朝的旗帜之一。但是,从庄公开始,经桓公、州吁,到宣公,违背周公之教,卫国这面旗帜已经濒临倒下之境地了。

当初黎侯能来求卫国庇护和援助,当然是抱着很大希望而来的;可是,如今的卫国就好比“旄丘”一样,只能看到以往,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

卫庄公时,所造成的是朝廷之乱;州吁之时,所造成的是国家之乱;宣公之时,所造成的则是失信、失望于天下诸侯。

周公所教,在于以史为鉴、戒酒戒色、修德爱民,卫康叔遵之行之而民悦,子孙不违而保国,卫武公遵之而重振,卫庄、卫宣悖之而衰微。

【2】方伯连率各不同,皆有诸侯相救义。黎侯寄寓在卫国,卫伯不救失其义。

诗序:“《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在此,我们事先说明一下:《毛诗正义》对“方伯连率”的注解文字很多,很详细,我们这里只是尽量简单地说明一下,不把重点放在详细考辨上,而放在道理上。

为什么《旄丘》之旨是“责卫伯”呢?这需要先明白“责”字之义。有“责任”却不“担责任”,然后可以“责难”、“指责”、“问责”。所谓“责卫伯”,是因为“卫伯”本来“有责任”却“不担责任”。

为什么称之为“卫伯”,卫国国君就“有责任”了呢?因为“伯”就在“方伯连率”的范围之中。按规定,“方伯连率”就有保护诸侯的责任。

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这个时候,卫国的在位之君是“卫宣公”,明明是“公爵”,为何称之为“卫伯”呢?因为卫宣公当时是“州伯”。这个“伯”,不仅仅是指爵位而言。

那么,“方伯连率”是怎么回事呢?按照《礼记·王制》之说,五个诸侯国叫做一个“属”,每个“属”都设有“属长”;十个诸侯国叫做一个“连”,每个“连”设有“连帅”,也可以叫做“连率”;

三十个诸侯国叫做一个“卒”,每个“卒”设有“卒正”;二百一十个诸侯国叫做一个“州”,每个“州”设有“州伯”。“属长”、“连率”、“卒正”、“州伯”,都是诸侯之中的“官长”。

《王制》的注解说:“凡长皆因贤侯为之。殷之州长曰伯,虞、夏及周皆曰牧。”按照这个解说,首先,能作为“官长”的人,都是“贤侯”。卫康叔便是“贤侯”。

唯有“贤侯”能够担当得起“方伯连率”的责任,然而,身在“方伯连率”之位的人,却不一定都是“贤侯”。若在位者不是“贤侯”,也就不会担当起责任。

黎侯遇到失国之难,来到卫国来求得“卫伯”庇护、援助,然而,卫国国君却不担当其“方伯连率”的责任,难怪“黎之臣子以责于卫”。

卫宣公,身居“方伯连率”之位,当然失信、失望于天下诸侯,难道不是愧对天子、愧对祖先、愧对庶民、愧对百姓吗?

其次,朝代不同,则“官长”的名称不同,殷商的州长叫做“伯”,虞舜、夏禹、以及周朝的时候,都叫做“牧”。那么,“方伯连率”之中的“方伯”所指的是什么?

按照孔颖达先生《毛诗正义疏》之说,“周谓之牧,而云方伯者,以一州之中为长,故云方伯。若牧下二伯,不得云方伯也。”

意思是说,周天子所辖境内,分为若干“州”各州的官长叫做“牧”,也就是“方伯”,统管本“州”之内的若干诸侯国;

“方伯”之下,还设有“二伯”,不能称为“方伯”。当时,卫宣公是“方伯”之下、“二伯”之中的“伯”,既不是“方伯”,也不是“连率”。

那么,这里所谓“责卫伯”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呢?《诗序》又说“不修方伯连率之职”,而不仅仅说“不修‘伯’之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此表明一个道理:身在“方伯连率”之位的“官长”,“若诸侯有被侵罚者”,就必须“使其连属救之”,而不必一定指明究竟是“方伯”还是“连率”。

【3】礼乐征伐只为道,行道之人须贤德。有德然后能行道,虽然所居位有别。

《论语·季氏》中说:“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既然“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那么,《旄丘》为何还要“责卫伯”呢?

因为“卫伯”在“方伯连率”之列,此是“天子”所定,而且是由“天子”赋予“征伐”之权。“天下有道”,则所任用的“方伯连率”会是贤侯”。

“贤侯”的“征伐”,如果是出于私心私利,或者穷兵黩武,那么,就不足以称之为“贤侯”,当然其所为“征伐”也不足以称之为“征伐”。

以正道出师,而讨伐有罪,然后才可以称之为“征伐”。当“方伯连率”要“挟天子而令诸侯”、盗用“征伐”之名的时候,“方伯连率”就只是“诸侯”了。

在“上无天子”或“天下无道”的时候,意味着“天子”已经失去“天子之德”,失去“天子权势”,而且已经礼崩乐坏、风俗败坏;

在此情况下,诸侯之间必然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乃至灭人之国、夺人之地、杀戮频繁。怎么办呢?

这就需要“方伯连率”了。正常情况下,“方伯连率”维护天下和平、救助诸侯危难、保障各国安全;不正常的时候,则要恢复正常,亦即使“天下有道”。

可是,到了“上无天子,下无方伯”的时候,使“天下有道”的责任就需要有诸侯担当了;到了“天下无道”的时候,则“匹夫有责”了。

其实,贯通于各种情况之中的原则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由君子来担当起“道义”之责任,所不同的只是君子所居之位的不同。

卫宣公为何会被“责”?因为他“不修方伯连率之职”。为何不说他“不尽职”,却说“不修职”呢?因为不修身成德,则不可能担其应担的责任。

这里说“责卫伯”,所“责”的不是“卫国”,而是“卫国”的国君。卫康叔遵奉周公教训则国泰民安而成侯伯,无非是因为卫康叔重视修养自身之德;

卫宣公违背周公教训,虽然仍处侯伯之位,却因为无德无礼,而失信、失望于天下诸侯,愧对天子、愧对祖先、愧对庶民、愧对百姓。

《旄丘》固然是因为卫宣公身居“方伯连率”之位而不担当“方伯连率”之职责,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卫宣公失去“侯伯”应有之德。

“礼乐征伐”之中,“礼乐”是“教化”而使“天下合道”之事,“征伐”是“行政”而使“天下有道”之事。因此,“礼乐征伐”都是为了“道”。

《春秋经》元年之下,《左传》中有个说法:“凡侯伯,救患、分灾、讨罪,礼也。”也就是说,“侯伯”有“救助危患、分担灾难、讨伐罪国”之“礼”。

在此,“卫伯”不仅不为黎侯“救患、分灾、讨罪”,而且由于自身无德无礼,导致民风败坏了,导致“国将不国”了,别说是无“侯伯”之德,“国君”之德也已不存。

【4】唇亡齿寒貌似对,实则只是小人道。合纵连横貌似对,实则只能是霸道。

假如说卫宣公出兵帮助黎侯复国,是不是就不应该受责难了呢?如果不是为了维护道义、正义,就仍然应该在受责难之列,只是罪名不同了而已。

有人说过,黎国和卫国是邻邦,狄人侵占了黎国,如果卫宣公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就应该帮助黎国驱逐狄人。

这种说法,是从利害得失来考虑问题,换句话说,也就是说,假如黎国被狄人侵占而有利于卫国,卫国就应该帮助狄人。

这种说法,与“有奶便是娘”、“成王败寇”、“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之说没什么区别,是“小人之道”,而不是“君子之道”。

在“天下无道”的社会,这种从个人利害得失来决定自身行为的做法会普遍存在,而且是能得到广泛的赞同,然而其危害之深广是难以预料的。

须知,“方伯连率”的设置,以及一切政令、制度、法律的规定,都应该是维护道义、主持正义的,落实在现实之中,就是使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卫宣公之所以有庇护、援助黎侯的责任,是因为当初“卫伯”早已受命而居“方伯连率”之位,也是因为黎国被狄人侵占,庇护、援助黎侯则是维护正义。

再者,如果是为了达到私人欲望而“挟天子令诸侯”、盗用“征伐”之名,不是“方伯连率”却“合纵连横”,那么,便是“霸道”之举,违背儒学之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合纵连横”相当于把“一对一”的交战,变成“一群对一群”的交战,甚至变成“世界大战”;

因为“合纵连横”,是凭借自身的“强大”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不同的只是要战胜对方还是要抵御侵略,所造成的灾难更加严重而且普遍。

在“天下无道”的社会里,这种“弱肉强食”、“强强联合”的主张和做法,会普遍存在,而且是能得到广泛的赞同,然而其危害之深广是难以预料的。

为何会出现以上所说的两种情况?因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君子之道的践履需要修养,而小人之道恰恰是因为没有修养,所以在遇到外事外物时“心役于物”。

其解决之道,就在于通过“教化”、“政令”而使“天下有道”,进而达到“天下合道”,如果不这样,就只能任凭世人、家国像海上的树叶一样沉浮不定了。

 第九十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旄(毛)丘(二)(201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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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二、第一章讲解

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1】山丘前高而后低,葛藤相连共生息。诸侯连属须从礼,私情私利是夷狄。

在前高后低的山丘上,生长着枝蔓相连相近的葛藤,这是“旄丘之葛兮”的字面之义。其深层之义是:“诸侯以国相连属,忧患相及,如葛之蔓延相连及也。”

“诸侯以国相连属”,从自然关系来说,诸侯之间的距离必然有远有近、有连有隔、有亲有疏。不过,这里所说的,应该从“连率”来理解。

上一次我们说过,五个诸侯国叫做一个“属”,每个“属”都设有“属长”;十个诸侯国叫做一个“连”,每个“连”设有“连帅”,也可以叫做“连率”。

“属长”当然有庇护、援助所属诸侯国之责任,“连率”则有庇护、援助所属诸侯国治责任,这是“礼法规定”,不是因为“有意结盟”。

从这种“礼法规定”来说,是“天理”和“人情”贯通的做法;从“有意结盟”来说,则可能是出于“人情”,但更多的恐怕是“利害”。

“人情”有“正情”和“私情”之分,无论哪一种“情”,合“义”方可。“情”合于“义”,则遇危难而相助,遇偏谬而相谏。

“利害”同样有是否“合义”之别。君子见利思义,不义则不取;君子远害全身,但见害也不背信弃义而苟且逃避。

遵从“礼法规定”而庇护、援助,符合“君子之道”;仅仅从“自然关系”来做,则往往是“小人之道”。为何说这是“小人之道”?

因为从“人情”来决定是否庇护、援助,则不一定都是维护正义;有情则救护,无情则不救护,不是以“维护正义”做事,所以,救护与否,都未必是出于善心。

从“利害”来决定是否庇护、原则,更不一定是维护正义。无论是出于“人情”还是出于“利害”,都会有“远交近攻”或“近交远攻”的做法。

如果违背正义,不管是“近交”还是“远交”,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做法,属于霸道之举。

如果违背正义,不管是“近攻”还是“远攻”,都是侵夺争战、杀人越货、率土食人、祸国殃民的做法,属于禽兽之行。

诸侯之间的“连属”,虽然是因为“天子”的“礼法规定”而形成的,但是,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关系,而不是“有意结盟”。

就像旄丘之上生长的葛藤一样,或者生长在一起,或者藤条相互靠近,都是自然而然,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私情”、“私利”的满足。

世俗之中,有许多的“谋士”,出谋划策、游说君主的时候,不是出于仁义之心,不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只是从利害上计较,很容易使世俗接受,也容易被世俗赞美。

【2】诸侯之间人与人,遇到忧患当救助。见死不救危不扶,不是人所当行路。

我们还需要注意“诸侯以国相连属”和“忧患相及”的前后顺序,更要注意“忧患相及”之义,否则,很容易理解为“霸道”。

前面我们说了,“诸侯以国相连属”是由“天子”设定的“礼法规定”,而不是“有意结盟”。有了这个前提,然后才说到“忧患相及”。

谁来负责此事呢?一个“属”的五个诸侯国,由“属长”负责;一个“连”的十个诸侯国,由“连率”负责;一个“州”的二百一十个诸侯国,则由“州伯”负责。

卫国国君,作为“二伯”,其职责是辅佐“州伯”,维护“州”中各国。所以,这里所说的“忧患相及”,是按照职责而相互救助,与“有意结盟”不同,更不是为了侵略他国。

“忧患相及”的意思是,在“相连属”的诸侯国之中,如果有一个诸侯国有忧患,其他诸侯国有“帮助排忧解难”的职责。“相及”就是“伸手相助”。

不要把“忧患相及”理解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或者“唇亡齿寒”,因为如果这样理解,就失去了“伸手相助”之义。

诸侯之间,不是由“天子”的“礼法规定”,不是凭借同心同德而形成“连属”关系,而是为了共同的利害,而私自结成攻守联盟,便是“霸道”。

如果人与人之间、诸侯国之间,遇到“忧患”之事,却不能相助、相救,却要“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也是“霸道”。

如果想要让“鹬蚌相争”,而自己做“渔翁得利”之事,甚至做“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之事,那就是连“霸道”也不如的“禽兽之道”了。

禽兽见到人有“忧患”而不救,仍是禽兽;人见到人有“忧患”而不救,就与禽兽一样了。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遇到“忧患”,就应该相助、相救,不需要任何理由。

世俗之中,有为了避害而结盟的,有为了牟利而结盟的,都属于“小人之道”,因为这都是“以力谋利”的做法。

就像“君子”不否认“小人”一样,“君子之道”也不否认“小人之道”。但是,如果人类社会永远停留在“小人之道”上,就永远不会“天下太平”、“天下大同”。

【3】诞字从言而延声,延为路长且不正。两点距离空且远,故有阔大之解行。

理解“何诞之节兮”的难点,在“诞”字上。《说文解字》说:“诞,词诞也。从言,延声。”段玉裁先生说,“词诞也”三个字大概有错误,《尔雅》都解释为“大”。

在此诗中,《毛诗正义》把“诞”解释为“阔”。那么,“诞”为什么可以解释为“阔”、“大”呢?我们还是从“诞”字之象来看。

“诞”字“从言”,因此,应该与说话有关,《说文解字》说是“词”,就是从“言”来说的。用“词诞”来解释“诞”字之义,也许有误,似乎说“词延”更顺理成章。

要说明“词延”之义,以及“诞”字“延声”是什么意思,就要进一步探究“延”字之象。《说文解字》:“延,长行(型)也。从?(搀)丿(撇)声。”

出人意料的是,“延”不是“从廴(引)、正声”。那就需要看看“?”字之义了。《说文解字》:“?,安步??也。从廴止。”段玉裁先生说:“引而復止,是安步也。”

到此为止,我们把“诞”字分解成“言”、“廴(引)”、“止”、“丿(撇)”四个最基本的“象”了,我们就从这里再回头看。

《说文解字》说:“廴(引),长行(型)也。从彳(斥)引之。”其中的“彳”,就是“行(航)”字的左半边,是“道路”之义。

“从彳引之”,意思是说,或者是从道路上再引出一条小道来,或者是把道路加长,因此,“廴”本身就有“延长”、“延伸”之义。

“?(搀)”字“从廴(引)止”,就是同时取“廴”和“止”两字之义,意味着这是一个“会意字”:虽然路途很长,却能从起点沿着正道走到终点,亦即“安步”之义。

从“?”到“延”,只是多了一个“丿”。“丿”就是“撇”的本字。《说文解字》说:“丿,右戾(立)也,象左引之形。”意思是说,从右侧向左侧弯曲。

很有意思的是,《说文解字》在解释“廴”和“延”的时候,都是说“长行(型)”。为什么呢?因为“丿”相当于“廴”的最后那一笔。

“长行”,相当于说“走很长的路”,或者“所走的路很长”,而且含有“超长”、“另辟蹊(西)径”之义。

如果从一点到另一点的距离很长,可以用“诞”字表示“宽大”、“开阔”;如果超出正常范围了,可以叫做“荒诞”;超出可信的程度,可以叫做“怪诞”。

那么,说“词诞”是不是有错误呢?以“词诞”解释“诞”,相当于没有解释。不过,如果说“词诞”没有错误,也不是不能解释。

如果两个词语或者众多词语之间缺乏必然联系,或者两者之间的联系超出正常范围,称之为“词诞”也未尝不可。

如今,“荒诞”、“怪诞”之中的“诞”字还保留着“阔大”之义,但是,最常用的涵义则是“诞辰”、“诞生”之义。

“诞辰”、“诞生”之义是怎么来的呢?应该是从“延”字重的“丿(撇)”而来,或者是从“廴(引)”的最后那一笔而来,亦即“从父母那里独立出来了”。

4】旄丘土气不旺盛,其上葛藤枝叶稀。卫伯一人行无道,家国天下被殃及。

这个“诞”字,在“何诞之节兮”里面是什么意思呢?《毛诗正义》使用了“阔”字解释,而没有使用“大”字解释,意味着是从两点之间的距离很长来说的。

“之节”的“之”字,犹如“之子于归”中的“之”字,是“这个”之义。“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就是说:旄丘之上生长的葛藤,为何每个“节结”之间的距离那么宽呢?

那么,究竟是为何呢?《毛诗郑笺》说:“土气缓则葛生阔节。”葛藤依赖土气而生长,土气旺盛,则葛藤枝繁叶茂,相互掩映,相互庇护。

因为旄丘的土气不旺盛,因此,生长在这里的葛藤枝叶稀少,显得葛藤的“节结”之间的距离很远。不是“节结”之间的距离拉长了,而是枝叶太少了。

“方伯连率”的各个层次虽然不同,但是,相互连属的诸侯国之间,其地理之远近是固定的,如今,与卫国在一起的诸侯国之间,地理关系虽然没有变,相互关系却不正常了。

这种不正常的关系,首先是因为卫国国君失德,犹如旄丘之土气不旺盛。失德之君,自身尚且难保,更无暇、无心去辅佐“州伯”而援助所属诸侯国的忧患了。

其次,如《毛诗郑笺》所说:“此时卫伯不恤其职,故其臣于君事亦疏废也。”圣人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古人说:“上有所好,下必倍之。”今人或言:“上有所好,下必投之。”俗话说:“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从世俗来说。

唯有君子能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所谓“卫伯不恤其职”,不仅是指其“方伯连率”之职,而且包括他身为国君的一切职责。一个身居君之位,却无君之德、礼,不顾君之职、责,其臣子会怎么样?

如果其臣有伊尹、周公之德,则三谏不从而可以换其君;若田常、王莽、曹操之类,则会篡其位。一般说来,其君如此,则贤臣离去,奸佞当道,庶民从怨声载道到揭竿而起。

“卫伯”到了无德无礼、荒淫无耻的地步,犹如前高后低的“旄丘”,不知“后面”是否还有什么,下面的“土气”即将衰竭;

“卫伯”所应当庇护、援救的诸侯国如其上的葛藤,枝叶稀疏,关系疏远,互相之间,当援助而不援助,当救助而不救助,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由此来说,卫国国君,一人失德失礼、失职失责,并非仅仅败坏了自身的德行,而且殃及本国臣民,殃及列祖列宗,殃及其他国家。可不慎哉!

【5】黎侯之臣望卫臣,卫君背信又弃义。失德失礼尚可救,背信弃义人共弃。

接下来,我们说说此章的最后一句:“叔兮伯兮,何多日也。”意思是说,卫国的各位臣子们啊,我们国君黎侯期待着卫伯前来援助,为何这么多天还看不到希望?

“叔兮伯兮”,其中的“叔伯”,是“长幼排序”常用的字。往往是三个人则可用“孟仲季”,四个人则可用“伯仲叔季”。

按照“伯仲叔季”来说,既然“伯”是老大,“叔”是老三,为什么“叔兮伯兮”却把“叔”字放在前面而把“伯”字放在后面呢?

《毛诗正义》说:“先叔后伯,臣之命不以齿。”意思是说,任命臣子的时候,不是根据臣子的年龄长幼。须知,这是说“长幼”,不是说“辈份”,但含有“敬意”。

为什么说这里的“叔伯”是指卫国的臣子,而不是指卫国国君呢?第一,因为这首诗是以黎国臣子的口吻来说,按礼也无权要求和指责卫国国君,而把希望寄托在卫国之臣身上;

第二,诸侯国议事的时候,在朝堂之上,也是让臣子“有事奏来,无事退朝”,换句话说,臣子是“提议者”和“执行者”,国君是“决策者”和“命令者”。

黎侯的臣子们作为“当事人”,当然要遵循礼义;我们学习此诗,则是站在“事外”来看道理。实际上,黎国之臣所责的是卫国之臣,又何尝不是责其君呢?

如果卫国之臣曾经奏议过此事,而国君无动于衷,这是国君失职;如果卫国之臣从来就没有奏议过此事,是国君用人不当,仍然是国君失职。

所谓“何多日也”是什么意思呢?《毛诗正义》说:“呼卫之诸臣,叔与【欤】伯与,女【汝】期迎我君而复之。可来而不来,女【汝】日数何其多也?”

黎侯君臣,寄居于卫国,纵然有怨也不敢言、不该言,只能表达他们的期望。从“女【汝】期迎我君而复之”来看,是卫国之臣曾经告诉黎侯之臣,包括复国的行为和期限。

但是,从“可来而不来,女【汝】日数何其多也”来看,意味着黎侯君臣当初能在这里寄居下来,因为得到了卫国君臣的允诺,然后,从那以后,多次希望而又多次失望。

“叔兮伯兮,何多日也”这一句,使我们认识到了卫伯的另外一条罪名:不守信诺。往更严重处去说,则可谓“背信弃义”。

一个人失德失礼,也许还有人会相信他的言行;一旦他背信弃义,意味着这个人没有任何可信之处了。卫国国君到了这种地步,我们“见不贤而内自省”可也。

第九十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旄(毛)丘(三)(2014.09.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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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习《旄丘第二章请先读诗序和正文: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三、第二章讲解: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1】为何黎侯在卫国?本欲卫国待以礼。说文解与为一勺,又解党与或赐予。

我们先来说“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之义。关于“处”字之象,我们在第五十七讲、学习《击鼓》“爰居爰处(楚)”的时候说过。

“处”字的正体字是“処”,其中的“几(机)”是凳子、坐榻、坐席之类的东西,是很正规的“坐”。“処”是“有人给按礼仪、拿坐席、请人坐于其上”之义。

所以,这里所说的“何其处也”,其涵义是:因为狄人侵犯而失去国土的黎国君臣,按照礼义,应该到哪里暂时寄居呢?要到能够按礼义提供条件的国家。

黎国君臣来到了卫国,因为卫国本来就担当者庇护、援助黎国的责任,当初也是有能够提供寄居条件的国家。

为什么接下来还说“必有与也”呢?“必”是“一定”之意,而最关键的则是“与”字,非常耐人寻味。

《毛诗正义》解释说:“言与仁义也。”《毛诗郑笺》说:“我君何以处于此乎?必以卫有仁义之道故也。责卫今不行仁义。”

《毛诗》为何会说道“仁义”呢?这需要从“与”字来理解。“与”的正体字写法是“”。《说文解字》说:“與,党与也。从舁(于)从与(雨)。”

其实,“党”和“与”是不同的。孔子说:“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所谓“党”,就是为了利害而有意建立起来的“帮派”,不同的是利于多数,还是利于少数。

“与”字所表示的,应该就是“群”,是“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的“群”,不是为了利害,而是为了仁义。

“从舁(于)”,表示“协力”之义,无“仁义”的涵义。其上半部分是从上向下伸出的两只手,而不是“臼(救)”字;下半部分“廾(巩),是从下向上伸出的两只手。

“仁义”的涵义,应该是来自“从与(雨)”。这个“与”本身就是正体字的写法,即“古体”只不过是后来完全被“與”字代替,“與”成了“正体”写法了。

可是,我们从《说文解字》对“与”字的解释,根本看不出“仁义”的涵义。其中说,“与”字的上面一横是“一”,其它部分就是“勺”字,合在一起就是“赐予”之义。

说实话,从“一勺”两个字的组合,看不出来“赐予”之义,而“與”字却可以看出此义,也就是说,上面的两只手要把所捧着的“与”赐给下面之人的手中。

可是,“赐予”之义,既然是来自“與”字的上面两只手,下面的两只手就只是“接受”了;那么,“与”在这里似乎就只是所赐予或被接受的物体,而不是“授受”之义了。

不仅如此,我们从这里看不到“与”字和“仁义”有什么关系,也看不到与“群而不党”有什么关系。可是,《毛诗》说到“仁义”、“仁义之道”,应该是有根据的。

2】与字之象如太极,人以仁义作前提。卫国既然已失道,黎侯不能不离去。

本周的周三清晨,在似醒非醒之时,我隐约看到,“与”字之象,就是“太极图”之象,只不过没有外面那个“圈”。于是,原来所不解的地方,豁然开朗了。

“与”字的上下两横,是太极图中的两个“眼”,亦即“阴中之阳”、“阳中之阴”的变形;中间的折线,则是阴阳之中线的变形。

《周易·系辞传》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据此,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毛诗》从“与”字之象说到“仁义之道”的问题了。

“与”字之中的上下两横,虽然都是“一”字形,却分别是“阴中之阳”、“阳中之阴”,这是二者之“不同”;同时,二者都在一个太极图中,这是二者之“和”。

二者阴阳属性不同,而能在一个太极图中和谐相处;阳在阴之中,阴在阳之中,却各自都能安然无恙。“君子和而不同”、“君子群而不党”就是这种状态。

《系辞传》又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其中的“阴阳、柔刚、仁义”,分别用以呈现“天道、地道、人道”。

能“燮(谢)理阴阳”的,是“天道”;能“燮理柔刚”的,是“地道”;能“燮理仁义”的,是“人道”;能“燮理三才”的,是“道”。

万事万物有万象,无不在“一贯”之中,万变不离其宗,所以说“道可道”;万事万物,各有其道,所以,“所道之道”则“非常道”。由此可解“道可道,非常道”。

所谓“道法自然”,是万事万物之自性无不正,所行无不正,且无思无虑。因此,“无为无不为”,“自然而然”。

“与”字之象,本来可以呈现以上所说的这些“道理”,不过,后来,“与”字被“规范”为“與”,也就是说,给“与”加上了四只手,成了“遵循道义而授受”之义。

《说文解字》既然说“與”字“从舁(于)、从与(雨)”,也就意味着“與”是会意字,其中的“舁(于)”和“与(雨)”,至少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在君子看来,“与”字之义重于“舁”字之义,因为“人道”就在于“仁义”;在小人看来,“舁”字之义重于“与”字之义,因为“授受”常用。

所以,仅仅注重“授受”,是“小人之道”;注重“授受之道”,才是“君子之道”。后世在使用“與”字的时候,多用“授受”之义,属于世俗用法。

《诗经》之中,“必有与也”里面的“与”字,确实偏重于“授受之道”,亦即偏重于“仁义之道”。卫国不仁不义,则不会赐予,黎侯也无从接受。

《毛诗郑笺》说:“责卫今不行仁义。”意味着卫国当初是“行仁义”的,不然也不配“侯伯”爵位,可是,现在的卫国国君却“不仁不义”了。

不仁不义之人,不可靠不可信;不仁不义之国,也不可靠不可信。君子群而不党,凭借的是志同道合、心心相通;小人党而不群,凭借的是利同意合、富强势重。

“与”字之中两个“一”,意味着阴有阴之道,阳有阳之道;意味着者授有授之道,受有受之道。卫国失其阳之道、授之道,黎侯遵循阴之道、受之道,应当离开卫国了。

3】以字之形本是?,音义与已皆相反。已字是停以是行,功德有行方有圆满。

所谓“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毛诗正义》说:“必以有功德。”《毛诗郑笺》说:“我君何以久留于此乎?必以卫有功德故也。又责卫今不务功德也。”

黎国的臣子说:“我们的国君黎侯,为什么会在卫国寓居的时间这么长久呢?一定有其原因。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卫国国君当初有功德,可是现在的卫国国君不顾功德了。”

《毛诗》在解释“何其处也,必有与也”的时候,把“有与”解释为“与仁义”,其中的“仁义”二字不是凭空加上的,而是因为“与”字之中本来就有“仁义”之义。

那么,在解释“何其久也,必有以也”的时候,又把“有以”解释为“有功德”,其中的“功德”二字是从何而来呢?我们有必要探究一下。

在《说文解字》中,“以”字写作“?”。《说文解字》说:“?(以),用也。从反已(以)。贾侍中说:‘已,意已实也。’象形。”

根据《说文解字注》的解释,“已”字之义是“停止”;“反已”则是“与已相反”之义,亦即“行动”之义。也就是说,“已”是“停”,“以”是“行”。

按照贾侍中的说法,“已”字表示“意已实”,可以理解为“心意已经达成”,当然也就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之义。

那么,“反已”就可以理解为“事情还没有做成,需要去做”,或者理解为“一个事情已经做法,开始做另外的事情”。

可是,段玉裁先生对贾侍中之说,把第一个“已”字改成了“己”,并做了另一种断句:“己意已实也。”什么意思呢?

段玉裁先生解释说:“谓人意已鉴实,见诸施行也。凡人意不实则不见诸施行。吾意坚实则或自行之或用人行之。是以春秋传能左右之曰以

以上对“以”字的解释,就其相同之处而言,都有“行”之义。有“行”而后能有“功德”,要有“功德”则必须有“行”。

段先生的这个解释,更适用于理解“何其久也,必有以也”这句诗。原因在于,这样更切合于黎国国君和卫国国君之间的情况。

黎侯寓居到卫国,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当然是“吾意坚实”,一定要“复国”。黎侯当然是要“自行”复国,但同时也要“用人行之

然而,黎侯有复国之志,想要付诸施行;卫伯处于“方伯连率”之位,本来就担当着援助黎侯复国的责任,但是,卫伯却无心援助,因此应当受“责”。

4】卫伯必先有仁义,然后能够有功德。黎侯殷切相期盼,然而卫伯不担责。

这一章诗中,前面说“必有与也”,涉及到“仁义”;后面说“必有以也”,涉及到“功德”。那么,“仁义”和“功德”是什么关系呢?

孔颖达先生《疏》说:“言仁义者,谓迎己复国,是有仁恩,且为义事。己得复国,由卫之功,是卫之德,则仁义功德一也。”

意思是说,卫国能援助黎侯赶走侵略黎国的狄人,恢复黎国,那么,既能体现出卫国的仁心,恩情,而且是符合礼义之事;

卫国能援助黎侯恢复故国,那么,黎侯不会忘记这是卫伯之功绩,这是卫伯之德的体现。只要卫伯有仁义,那么,黎侯就永远感念其功德。

为什么先说“仁义”,而后说“功德”呢?孔先生说:“据其心为仁义,据其事为功德。心先发,而事后见,故先言仁义,后言功德也。”

意思是说卫伯能有“仁义”之心,然后才能有对黎国的“功德”之事;若无仁义之心,则必无功德之事。所以,前一句是从“仁义”而言,后一句是从“功德”而言。

所谓“必有与也”,孔先生说是“从‘彼于我’之称”。所谓“彼”,是指卫伯;所谓“我”,是指黎侯。黎侯要选择的是仁义之人,选择权在黎侯,是否仁义却是卫伯的事。

也正是因为选择权在于黎侯,而是否行仁义之事却取决于卫伯,所以《毛诗正义》在解释“必有与也”时,之说“言与仁义”,而不说“言必与仁义”,不用“必”字。

所谓“必有以也”,孔先生说是“自‘己于彼’之辞”。这里的“己”是指黎侯;“彼”是指卫伯。卫伯是否做出有“功德”的事,要由卫伯决定。

但是,只要卫伯对黎国做出了仁义之事,黎侯就一定感念卫伯的功德,这是黎侯所能决定的事,所以,《毛诗正义》解释“有以”的时候说“必以有功德”,使用了“必”字。

也就是说,黎侯殷切期望着卫伯能够有仁心、行义事,援助黎侯复国;黎侯也难定主意,只要卫伯能行仁义,就永远感念卫伯的功德。

可叹的是,黎侯如此殷切的期望,却只能完全落空,因为卫伯根本就没有“行仁义之心”,当然也就不会“成功德之事”。所以《毛诗正义》说“责卫今不务功德”。

5】韩诗外传引此章,两段所讲可参考。如今简单做译解,其中之义自分晓。

《韩诗外传》卷一之中,有两段文字说到此章。第一段说,《传》曰:水浑浊就会使鱼浮在水面而口朝上,政令苛刻就会使庶民犯上作乱,

城墙被砍削就是使城墙崩坍,水岸堤坝被削弱就会倾斜坍塌。所以,吴起使用奇特的刑罚而自己遭受车裂之刑,商鞅使用严峻的法令而自身受肢解之刑。

治国者就好比要把琴弦拉近一样,如果大弦拉得过紧,那么,小弦就会被拉断。就好像驾车的人,却紧紧把缰绳拉在手里,那么,就不是能够驾驭千里马的人。

可以听到的声音,不过使百里之外的人听到;听不到的声音,却可以远远传播到四海之外。所以,所得到的俸禄超过了其功劳,就早晚会有被削弱的一天;

名誉超过其实情的人,早晚会有受损的一天。真情与言行名副其实,那么,祸福就不会有所差错。

《诗经》中说:“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所以,只有不胡作妄为,然后能够长生不老、耳目不衰,从而不被外事外物所牵累。

第二段说:《传》曰:衣服容貌,是用来使人视觉舒适的;应对言语,是用来使人听觉舒适的,好恶去就,是用来使人内心舒适的。

所以,君子衣服合乎礼,容貌而有德,那么,庶民的视觉就会感到舒适;言语谦逊,应对直爽,那么,庶民的听觉就会感到舒适;能够接近仁者而远离不仁之人,那么,庶民之心也就感到舒适了。

以上三者能够在自己身上同时具备,即使是不在官位,也可以叫做“素行”。所以,只要内心存有善,而且能不断扩充,

那么,即使是独自居住也能乐在其中,德行充实则自然形之于外。《诗经》中说:“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九十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旄(毛)丘(四)(2014.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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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习《旄丘第三章请先读诗序和正文: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四、第三章讲解: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1】卫国大夫穿狐裘,身穿礼服却无礼。臣子不担臣子责,黎侯君臣必失意。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意思是说:卫国的臣子们身穿狐皮大衣,却蒙昧迷乱;不是卫国国君的车不到东边迎接黎侯以援助黎侯复国,而是臣子无意。

接下来,我们详细地说说。“狐裘”之意,是说卫国的臣子们,身穿狐皮大衣。可是,穿“狐裘”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毛诗正义》说“大夫狐苍裘”,在这里多出来了三个字,即“大夫”和“苍”。“大夫”二字,把卫国的臣子限定为“大夫”的级别以上了,不包括“士”;

为什么加上“苍”字呢?这个“苍”字,涉及到的是礼服颜色的问题。“苍色”是青黑色,孔颖达先生说,大概是“大夫”所穿的礼服“玄端”之色。

在天子之下,有公卿;在诸侯国之中,大夫便是臣子之中的主干。国君不任用贤人,则在位的大夫就不会按照礼义做事;大夫不按照礼义做事,国君就难以担当起国君之责。

卫国的这些大夫们,身在大夫之位,却不行大夫之事;身穿大夫的礼服,却不按照礼义做事。在此情况下,“狐裘”就不再是礼服了,而成了一种奢侈、无礼的体现。

《诗经·召南·羔羊》的《诗序》中说,那是“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据此,羊皮大衣意味着“节俭正直”,“狐皮大衣”意味着什么?

羔羊和狐狸有何不同?羔羊是人们养殖的,狐狸则是野生的。羔羊之皮易得,狐狸之皮难得,因此,穿“羊裘”则有“节俭”之象,穿“狐裘”则有“奢侈”之象。

羊为养殖,用来说人,则意味着有礼义,所以,身穿“羊裘”则有“正直”之象;狐狸野生,用来说人,则意味着狂野不驯,不知礼义,同时还带有狐媚之气。

所谓狐媚之气,意思是说,大夫不能担当起大夫的职责,不能劝谏国君,却只会唯唯诺诺、阿谀谄媚,甚至奸诈邪恶。

所以,卫国国君有这样的臣子,卫伯当然不可能去担当援助黎侯复国的责任,虽然有车,却不会去迎接黎侯而使之复国。

2】卫臣蒙昧不明理,只知兵甲无礼义。不忠不义必生乱,黎侯在此已无益。

“蒙戎”二字如何解释?《毛诗正义》只是说“以言乱也”,至于为什么如此,却始终没有说到。这样,我们就只能从这两个字本身来求解了。

这两个字的读音,《毛诗正义》说:“蒙如字,徐{邈}武邦反。……徐{邈}此音,是依《左传》读作尨茸(忙荣)。”也就是说,这里这个“蒙”字读音有两个,

可以读“盟”,也可以读“忙”,因为《正义》说“蒙如字”,也就意味着主张读“盟”这个音,而且这是与“蒙昧”之义相关联的。

按照《说文解字》,“蒙”本来是一种花草之名,但是,后来引申出了“微昧暗弱”之义,或者说是“蒙昧阴暗”之义。

再说“戎”字。这个字左下角的“十”字也可以写作“甲”,其余的部分则是“戈”字的变形,因此,“戎”字就是“铠甲”和“刀枪”的合体。

“铠甲”固然是用来保护自身的,但是,如果根本不顾是否符合礼义,该做的事却不做,而一味地用铠甲保护自己,则是畏缩不前。

“刀枪”本来也是用来保护自身的,但是,如果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或者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动用“刀枪”而不惜杀人,则是穷兵黩武。

那么,卫国的大夫们既然“蒙戎”,也就意味着蒙昧而不明道理,而且不是畏缩不前就是穷兵黩武,唯独不知的就是礼义。

所以,《毛诗正义》疏说:“黎之臣子责卫诸臣服此狐裘,其形貌蒙戎然,但为昏乱之行,而不务仁义也。”

卫国大大夫,身在臣位,身穿礼服,却不懂礼义,是对君、国之不忠;不明道理,只知苟全性命和穷兵黩武,则必然有昏乱行为。

3】欲助黎侯复其国,须先派车到卫东;卫臣不明礼义事,黎侯之事岂能成?

说到这里,我们明白了“狐裘蒙戎”之义,要理解后面的“匪车不东”就很容易了。“匪”是“非”的通假字。

《毛诗郑笺》对“匪车不东”的解释是:“女【汝】非有戎车乎,何不来东迎我君而复之?黎国在卫西,今所寓在卫东。”

意思是说,你们卫国不是有很多战车吗?既然有那么多战车,却为什么不东卫国的东部,把我们黎侯迎接道西部,进而恢复黎国呢?

为什么要到东部去呢?因为当时黎侯寓居在卫国东部。可是,黎国在卫国的西边,所以,卫国要援助黎侯复国,先要把黎侯接到卫国西部,然后派出战车赶走侵占黎国的狄人。

可是,这里所说的“车”,究竟是什么车呢?要到卫国东部去迎接黎侯,不应该直接用“戎车”;要到卫国西边去赶走狄人,却必须用“戎车”。

不过,《毛诗郑笺》这个解释还是已经拐了弯以后的,如果从字面上直接来解释“匪车不东”,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是车子不往东部去”。

那么,为什么说“匪车不东”,而不说“匪车不西”呢?因为要想派战车到西边帮助黎侯复国,先要派车到东部去迎接黎侯。如果没有派车东东部,则必无派车复国之事。

无论是迎接黎侯的车,还是为黎侯复国的车,本身都不能行动。卫国诸臣不向卫伯奏报此事,卫国国君不下命令做此事,那么,谁也不敢去派车迎接黎侯,更无权派战车相助。

既然卫国臣子们“狐裘蒙戎”,当然不会奏报此事,因为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此事,对于黎侯君臣来讲,可谓已经没有丝毫的希望了。

4】叔兮伯兮重复出,乃从期望到绝望。分散下垂是谓靡,离心离德必衰亡。

“叔兮伯兮”,在此诗的第一章就出现过一次了,这里再次出现,从字面来说,可谓是完全重复,但从感情色彩上来说,却比第一章更加深沉了。

第一章所说的是:“叔兮伯兮,何多日也。”意思是,卫国的各位臣子,我们黎侯在一直期待着卫伯援助我们完成复国大计,为什么这么多时间了,还不见行动啊?

在这一章,跟在“叔兮伯兮”后面的是“靡所与同”,意思是,卫国各位臣子,既无礼义以建立功德,又无仁心以行其义,黎侯想要得到卫伯的援助以复国,毫无希望了。

从“何多日也”,到“靡所与同”,是从“期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的过程,能体现这个过程的字,就是“靡”字。

《说文解字注》说:“‘靡,柀(批)靡也’,‘柀’各本作‘披’。今正。……柀靡,分散下垂之皃。”

由此来说,“柀”侧重于“分散”之义,“靡”侧重于“下垂”之义。但是,“下垂”又是直接导源于“分散”。

卫国诸臣,既然只知“狐裘蒙戎”,也就意味着“各怀心腹事”,互相之间已经离心离德,必然与卫伯也已经离心离德。

“人心齐,泰山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卫国既然已经诸臣之心不齐,君臣之心不同,卫国之政岂能不“下垂”?

卫国之政已经“下垂”,期望着卫伯出于仁义和礼义来相助的黎侯君臣,其期望又岂能不“下垂”?所谓“下垂”,意为“每况愈下,每下愈况”。

《说文解字注》又说:“又与‘亡’字、‘无’字皆双声。故谓‘无’曰‘靡’。”不过,从“双声”来解“亡”、“无”、“靡”三个字,不如从涵义上来解。

“无”一般是指本来就没有,始终没有;“亡”一般是指本来有,后来却忽然失去了;“靡”则是指从本来有,却逐渐减少,终至于没有了。

比如“靡靡之音”,不是一下子使人萎靡不振,而是逐渐地使人消磨意志,精神颓废。卫国之政的衰败是逐渐的,黎侯君臣的期望到绝望也是逐渐的。

5】卫伯救助黎之患,此是卫伯礼与仁。卫侯黎侯本同类,竟不怜悯不关心。

《毛诗正义》解释“靡所与同”说:“无救患恤同也。”据此,我们可以说,“靡”字对应“无”字;卫国诸臣所“无”的是两个方面,一是“救患”,二是“恤同”。

前面我们说过,天子之下的各个诸侯国之间,有“方伯连率”的既定联系,卫国国君虽然不是“方伯”,却是辅助“方伯”的“侯伯”,属于“二伯”。

因卫国国君辅助“方伯”,所以,可称之为“卫伯”;因为国国君本身的爵位是“侯”,所以,可称之为“卫侯”;以“卫侯”的爵位做“卫伯”之事,则可称之为“侯伯”。

从卫国国君的“侯伯”之位来说,就已经赋予了他“救患”的职责,当黎国遭受狄人入侵的时候,“卫伯”就应该去“救患”,这是职责所在。

即使是“上无天子,下无方伯”的时候,黎国遭受狄人入侵,卫伯作为邻邦前去“救患”,也是应该的,这是仁义之举。

可是,黎国国君被迫寓居卫国,卫伯却长期以来,绝口不提“救患”、“复国”之事,可谓既是对天子的无礼之举,又是对邻邦的不仁不义之举。

“救患”是从“卫伯”的职责和仁心而言,“恤同”则是从“卫伯”和“黎侯”的情义而言。

所谓“恤同”,可以理解为“怜悯同类”。

“恤”有“事前为对方而担心”之义,也有“事后怜悯他人”之义,其关键在于,是否把别人放在心上,亦即是否关心她人。

“同”是什么意思呢?卫国与黎国,同样是天子所封的诸侯国;卫侯与黎侯,同样是天子所封的爵位,因此,黎国被侵,黎侯失国,卫国之君应该有同情怜悯之心。

古人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言,如今,黎国被侵,黎侯失国,长期寓居在卫国,卫国国君却毫无怜悯之心,亦即“无恤同”,此可谓无情无义。

豺狼虎豹见人有危险而不救,我们不会责骂豺狼虎豹;一个人看到他人有危险而不救,那么,这个“见死不救”的人,跟差狼虎豹也没什么区别了。

卫侯不救黎侯,卫国不救黎国,可谓无礼、不仁、无情,如果各国诸侯都像卫侯一样,那么,这个“人间”也就与“弱肉强食”的“禽兽世界”无异了。

6】卫国不助黎君臣,当责其臣或则君?君如盲人臣如杖,君主失道当责臣。

在上面的讲解中,我们把“恤同”理解为“怜悯同类”了,不过,《毛诗郑笺》说:“卫之诸臣行如是,不与诸伯之臣同,言其非之特甚。”这与我们上面的理解不同。

前一种理解,是针对卫国国君的;《毛诗郑笺》的说法,则是针对卫国诸臣的。那么,究竟应该责其君呢,还是应该责其臣呢?

国君不选贤者为臣,就应责其君;诸臣劝谏其君而君不从,就应责其君;君子独自面对国君而论道,就应责其君。《毛诗正义》的“无救患恤同”是“责其君”。

臣在臣位,见其君有当行之事而不劝,有当止之事而不谏,不能行道却不去,可谓尸位素餐、渎职失职,君子面对身居臣位者,则应当责其臣。《毛诗郑笺》便是“责其臣”。

所谓“卫之诸臣行如是”,是指诸臣“狐裘蒙戎”,即骄奢淫逸,不守礼义,蒙昧无知,自私自利。诸臣如此,卫侯却用之,卫国政令、黎侯期望如何,可想而知。

所谓“不与诸伯之臣同”,其中的“诸伯之臣”是指哪个诸侯国的诸臣呢?不必追问究竟是哪个诸侯国的诸臣,把它理解为“符合臣道之臣”就是了。

孔子说过“君君、臣臣”,意味着为君则应有君之德、担君之责、行君之道,为臣则应有臣之德、担臣之责、行臣之道。

“不与诸伯之臣同”,便是责卫国诸臣无臣之德、不担臣之责、不行臣之道,所以,《毛诗郑笺》说“言其非之特甚”,也就是说卫国诸臣的错误非常严重。

《毛诗郑笺》“责其臣”而“未责其君”,是不是有偏颇呢?我们可以从《论语·季氏》中孔子所说的一段话来理解。

孔子的弟子冉有和子路在鲁国大夫季氏那里做事,却没有纠正季氏的错误,孔子说:“周任有言曰∶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向)矣?

孔子所说的意思是,贤人周任曾经说过一句话:“身在诸臣行列之中,就拿出自己的能力去吧事情做好,没有能力就不要再出于诸臣行列之中了。”

然后,孔子说,既然是在季氏那里做事,那么,季氏有危难却不去扶持,季氏要摔倒却不去搀扶,那么,还要你们这些人帮助干什么呢?

在这里,孔子把“季氏”看做是“盲人”,而把“冉有”、“子路”看做是给“盲人”探路的“手杖”。

那么,卫侯就好比是“盲人”,他下面的诸臣就好比是“手杖”,在当时那种诸侯国国君世袭的情况下,应该责备的是其臣子。不必责一个盲人不认路。

 第九十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旄(毛)丘(五)(2014.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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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学习《旄丘第四章请先读诗序和正文: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脩【修】方伯连率(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第一章:(毛)丘之葛(格)兮,何诞(但)之节(洁)兮。叔兮伯(博)兮,何多日也。

第二章:何其处(楚)也,必有与(语)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第三章:狐裘蒙戎(盟容),匪【非】车不东。叔兮伯兮,靡(迷)所与同。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五、第四章讲解:

第四章: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秀)如充耳。

1】琐字本指玉之声,玉质玉声美玲珑。玉如君子显德性,当初卫多德与功。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简单说来,意思就是:有那么一种鸟,名字叫流离,它们小的时候很漂亮,长大以后就变得丑陋了,流离的子孙们都是这样。

详细来说,“琐”的本义是“玉之小声”。为什么与“玉”有关?因为“琐”字“从玉”。为什么是“小声”?因为“琐”字的右边一半就是“小贝碰撞所发出来的声音”。

“琐”字的右边一半,上面是是“小”,下面是“贝”。“小”加“贝”,固然有“小贝”之意,却非两者的简单相加。

“小”加“贝”,读音是“所”,增加了“声”的含义,成了“贝声”。在此基础上,再加上“玉”而成为“琐”字,也就从“贝声”转为“玉声”了。

玉质本来就美好;玉质温润而易碎,所玉声不可能打。从玉质之美,从玉音之微妙,引申出了“完美”之义。

为什么我们使用“完美”这个词呢?因为玉之美是天然形成,而不是靠人工雕琢出来的;即使是加上人工雕琢,也应该是使之更加美好。

这里使用“琐”字,所指的是“流离鸟”小的时候很美丽。当然,这里是要说卫国当初在卫康叔的时候,德行非常好。

为什么可以从“琐”说到“德行”?因为“琐”字之中的“玉”字。我们参考一下《荀子·法行》之中的说法。

(福)玉者,君子比(笔)德焉。”意思是说,宝玉这种东西,君子把它与德行相匹配。那么,玉有什么德性呢?

第一,“温润而泽,仁也”,意思是说,温和而润泽,与君子之仁相匹配;

第二,“(立)而理,知也【智】”,意思是说,纹理细密而又有规则,与君子之智相匹配;

第三,“坚刚而不屈,义也”,意思是说,坚硬刚健而不屈,与君子之义相匹配;

第四,“廉而不刿(贵),行(性)”,意思是说,方正有棱角而不伤人,与君子之品行相匹配;

第五,“(蛇)而不挠(闹二声),勇也”,意思是说,宁折而不屈,与君子之勇气相匹配;

第六,“瑕适并见,情也”,意思是说,有瑕疵缺点也不加掩饰,与君子之诚实相匹配;

第七,“扣之,其声清扬而远闻,其止辍然,辞也”,意思是说,敲一敲而发出美妙清扬的声音,而停止下来之后就戛然而止,与君子之简明扼要的言辞相匹配。

《法行》之中说,这是孔子的话,后面还引用了《诗经》的诗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意思是说,用心揣想那君子,品行温和如宝玉。

所以,这里这个“琐”字,所指的是卫国当初本来就有像玉一样的德性,然而,卫康叔没有想到,更不想看到,当初的美好竟然好比“流离鸟”的小时候。

2】琐字义为初则好,尾字义为终亦好。人生本来就有德,善始善终人应晓。

《毛诗正义》把“琐尾”解释为“少好之貌”,《郑笺》也没有把两个字分开解释,但是,孔颖达先生的《疏》却是分开解释的。

孔先生说:“言琐兮而少,尾兮而好者,乃流离之子也。”从我们前面所说的情况可知,“琐”字本身就有“小”和“好”两方面的意思。其实,“尾”字也同时含有这两方面的意思。

《说文解字》说:“尾,微也。”由此可知,“尾”有“微小”之义。为何还有“好”之义呢?《吕氏春秋·古乐》中说:“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

《吕氏春秋》所说的是唱歌跳舞的人,手里拿着“牛尾”作为“道具”。也有人说,“尾”是古人用来遮挡身体后面的衣服。

段玉裁先生说,如果“尾”所指的是禽兽的尾巴,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许慎先生《说文解字》因为“尾”字“从尸”,“人可言尸,禽兽不得言尸。”

这个“尸”与“屍”不同,前者所指的是在祭祀的时候,用来“扮演”所祭之人的那个人,后者所指的则是某人死后的身体。

段玉裁先生说:“人饰系尾,而禽兽似之。”也就是说,人在身体后面的衣服上有像尾巴一样的装饰,但是,不是这种装饰像禽兽,而是禽兽有尾巴就像人的这种装饰。

既然是在祭祀的时候,那个“扮演”被祭祀之人的“尸”要有这种装饰,那么,这个“尸”就是祭祀仪式之中最受尊崇的人,所以,其“尾饰”也必然尽可能达到最美好。

由此说来,“琐”与“尾”两个字,都表示“少”、“好”之义,不必分开。可是,“尾”字也有“最后”、“末尾”之义,那么,“琐兮尾兮”应是“善始善终”之义。

《诗经·大雅·荡》中说:“靡(迷)不有初,鲜(显)克有终。”意思是说,人人做事,都有开始,却很少能坚持到最后的看,往往虎头蛇尾、有头无尾。

“琐兮尾兮”则是告诫我们,开始做事的时候,应该开始的时候就注重功德,即使到了末尾,也应该兢兢业业,毫不懈怠。

人在人间,有生必有死。初生之时,无不天真,亦即有从上天所得到的善心善性,在成长过程中,直到临终之前,都应该保持天真,不应“晚节不保”。

一个国家,一个朝代,有其初建之时,也必有结束之时,自始至终,都不可马虎,更不可失其德行。卫国,当初有卫康叔之贤德,卫康叔的后世子孙,应该光宗耀祖。

3】流离二字有两解,一是支流断其源。二是败家鹠鷅鸟,人若如此辱祖先。

《毛诗正义》说:“流离,鸟也,少好长(掌)丑,始而愉乐,终以微弱。”《毛诗郑笺》说:“卫之诸臣,初有效善,终无成功,似流离也。”

由此来看,“琐兮尾兮”是从正面来说,亦即“应该善始善终”;“流离之子”则是悲痛之言,亦即卫国时君、诸臣竟然像“少好长丑”的“流离之子”。

“流离”是一种鸟,《尔雅》说:“鸟少美而长丑,为鹠鷅。”也就是说,“流离”是“鹠鷅”的假借字。不过,“流离”二字本身也有其义。

《周易·乾卦》彖(团四声)传(赚)中有“品物流形”之说,意味着各种事物必然会有流变,犹如有“源”就必然有“流”。

然而,当“流”离开了“源”之后,却不应与“源”断绝了关系,否则便会逐渐干涸。由此来说,“流离之子”,也就是说,卫国以卫康叔为“源”,

一代一代流传,到了卫宣公,则是“流”,但是,这个“流”已经背离了卫康叔之德,犹如与“源”隔绝开,使卫国像水一样日趋干涸。

在把“流离”解释为“鹠鷅”的时候,则意味着卫国当初很好,亦即所谓“少好”;逐渐到了卫庄公、卫宣公,则失去其德,亦即所谓“长丑”了。

《草木疏》说:“{鹠鷅},枭也,关西谓之流离,大则食其母。”由此来看,用作为鸟类的“流离”看待卫国,则卫庄公、卫宣公不仅“丑”,而且是“食其母”的人。

“鹠鷅鸟”而“食其母”,我们没有必要去谴责它们,但是,作为人类,却做出像“食其母”一样的事情,则是不可饶恕的。

孔子说:“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意思是,周文王能继承父祖之志,并发扬光大;其子又能继承父亲之志,并达成其指。

卫国国君,不仅不能继承、达成父祖之志,反而违背父祖之志,导致卫国衰微,失去民心,民风败坏;失去天子所赋予的职责,失去邻邦的信任。

如果是用“鹠鷅之子”来说卫宣公,意味着所指的不仅是卫宣公本人,而且连卫康叔也成了“鹠鷅”。假如这么说,卫宣公就成了侮辱祖先之人了。

一个人的行为不正,,受危害的绝非他本人。从横向来说,危害到国家、百姓、邻邦;从纵向来说,则是辱没父母祖先。岂可不慎!

《毛诗正义》没有直接说卫宣公,而是说卫国的诸臣,我们在上一次已经说过,一方面是因为黎侯之臣按礼不能指斥卫国国君,另一方面国君之错也有诸臣之责。此不再赘言。

4】卫君卫臣有盛装,臣不臣兮君不君。贤人邻邦绝望日,国家衰亡便来临。

在这首诗中,第三次出现“叔兮伯兮”,第一次的时候含有期求之意,第二次含有失望之意,这一次则是悲痛绝望之意。

为何悲痛绝望呢?因为“如充耳”。“”是“袖”的异体字,本来是指礼服的袖子,在这里用来指礼服盛装,所以,《毛诗正义》说是“盛服”。

可是,为什么《毛诗郑笺》说是“笑貌”呢?因为把“”字当作“裒(剖二声)”解说了。不过,《康熙字典》中的“裒”字却没有这个义项,我们不采用。

《毛诗正义》把“褎如”解释为“(卫国)大夫然有尊盛之服而不能称(衬)也。”意思是说,卫国大夫虽然身穿礼服盛装,却根本不做他们职分之内的事情。

追究《毛诗正义》的这个解释,大概与“修身旁观”有关。中国传统礼服,其袖子都很宽大,所以,人们一般不见其手。

当然,人穿上礼服之后,人们一般不见其手,但是,不是不能“出手”,而且卫国诸臣身在其位,食其国君之俸禄,该出手的时候当然要出手,可是,卫国君臣却不出手。

如果把“褎如”仅仅解释为把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而不出手,意思比较浅显、单薄;解释为身穿礼服盛装,却不做礼义之事,其涵义更加深刻、丰富。

褎如”,意味着卫国君臣根本不想管黎侯复国之事,身在臣之位却不尽臣之责,意味着已经“臣不臣”,对黎侯君臣来说,不能不使之悲痛绝望。

如果说“褎如”所表达出来的是对卫国诸臣的悲痛绝望,那么,“充耳”所表达出来的则是对卫国国君的悲痛绝望。

图片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充耳”是“天子”和“诸侯”所戴的“冕旒(免刘)”的一部分,因为南北朝以前,“冕旒”不仅仅是“天子”可以戴的,诸侯、卿大夫也可以戴。

冕旒,自黄帝时期就已经有了,尧舜之后,一直到明朝基本上都采用,是礼冠中最尊贵的一种。外面黑色,里面朱红色,冠顶有版,称为,后高前低,略向前倾。

的前端垂有组缨,穿挂着玉珠,称。天子的冕十二旒(即十二排),诸侯九旒,上大夫七旒,下大夫五旒,是用玉制作的。

通行的说法是,冕的前后都有旒,但是清人江永《仪礼释例》中说,只有前面有十二旒,后面没有,汉明帝的冕旒就是如此。

通常是前圆后方,用以象征天圆地方(天圆地方不是指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而是说天道圆融流转,地道方正定静);

是为了“蔽明”,意思是说帝王需要顾全大局,宽容地对待官员和百姓,能包容细小的瑕疵,这不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顺应自然本性,不求全责备。

同时,冕旒又有“平天下”、“平正”的意思,如果帝王的姿势不正,冕延就不平,冕延不平,旒就会遮蔽眼睛。

冕冠的两侧,各有一孔,用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在颌下系结。丝带上对应两个耳朵的地方还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充耳”

“充耳”不是塞入耳内,只是系挂在耳旁,以提醒戴冠的人切忌听信谗言。后世的“充耳不闻”一语,即由此而来。

可是,“褎如充耳”之中的“充耳”是“一语双关”的。一方面指卫国国君,另一方面则指“充耳不闻”。意思是说,纵然卫国诸臣、黎侯君臣对卫君说事,卫君也充耳不闻。

《毛诗郑笺》说:“如见塞(瑟)耳无闻知也。”意思就是,卫君的耳朵就好像被堵塞住了一样,什么言辞也听不进去了。如此如此,怎能不使黎侯君臣悲痛绝望呢?

在黎侯君臣悲痛绝望的时候,也就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贤人君子之心的时候,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民心的时候,是卫国君臣完全失去邻邦信任的时候。

卫国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诗经》留下《旄丘》这首诗,不是为了记录卫国的历史,而是为后世留下“前车之鉴”。如果后世不知“前车之鉴”,则难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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