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听的誓言
从古至今，恋爱中的男女，总会许下些山盟海誓吧。印象最深的就是来自汉乐府的《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这段火辣辣的爱情誓言，多年后被琼瑶阿姨写进《还珠格格》里，被林心如噙着眼泪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还是那么扣人心弦。与此异曲同工的，还有一首出自《敦煌曲子词》的《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请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线，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
且待三更见日头。
明朝的散曲《劈破玉》，也有这么一段肆无忌惮的山盟海誓：
分离
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
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
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
你要分时，分不得我,
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就是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这几首诗词的共同点，都是出自女性，都是以自然界里不可能出现的现象，来表达了爱到海枯石烂永不分离的决心。每每念到这样的誓言，心折心软之余，不禁心疼地问：那些男人呢？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回应？难道，这太多太美好的誓言，终将折断在他们的缄默前吗？因此，在念到这篇《大车》时，忍不住要为这位诗经时代勇敢率真的无名女子长叹一声。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噭日！
毳（翠cuì）衣：古代冕服。如菼（坦tǎn）：如菼之绿。菼，初生之荻。槛槛(Kan):车行进发出的声音。啍啍（吞tūn）：车辆沉重,行动滞缓貌。
轰隆隆响的你那大车啊，菼草一样翠绿的你那衣服呀，如何能说我不思念你呀，就怕你不敢与我一起私奔啊！虽然活着不能同房，但求死后同穴葬！倘说我的话无凭证，上天有此红太阳！
他们遭遇了什么样的困难呢？以致这位女郎要以私奔相约，以死为盟？她全然没有掩饰自己的爱和痛苦，淋漓尽致的誓言铿锵有力地穿越过千年的岁月敲打在我的心头。那种勇敢和坚决令人敬佩，这般的爱，不顾一切而凄美悲壮。可是翻遍了整本诗经乃至后世的诗词，都始终没有听到男子的回答，只有漫长的让人难堪的沉默。他们也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是这些缠绵的怀念并没有妨碍他们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带小老婆。原来所谓誓言，不过是女人麻醉自己的独角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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