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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13日，印度中部一所寺庙外发生踩踏事件。
2015年的开局令人悲伤：数十个年轻的生命为一场并不存在的新年灯光表演付出了生命。而最让人伤感的是，当他们被人群踩踏而死的一刻，正是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为迎接新年而来的他们，却永远无法进入新的一年。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意外。但在我们的国家，意外却总是足以致命。在上海踩踏事件后的第二天，哈尔滨仓库大火又导致多人死伤。火灾有可能死人,我们都了解，但庆祝新年也能死这么多人，甚至一次暴雨，一阵大风，一场大雪都能死很多人，就让人难以想象。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意外，而是为什么我们缺乏承受意外的能力？事实上，在很多危机到来时，我们的国民就像是一群孩子，面对这些危机完全没有应对能力。 上海踩踏事件发生后，有心人整理了近年来世界上发生的严重踩踏事件。我惊讶地发现，这些事件几乎都发生在那些社会自治能力极差的国家中。而另一方面，社会的自治能力却往往与国家的强大能力成反比。在一个强大的国家中，政府对公民的照顾事无巨细，防范措施及于各个角落，每件小事都如临大敌，甚至把所有潜在的挑战者都控于掌心。只不过，国家太强大了，就会导致国民“生活不能自理”。只要政府这个大家长照顾不到，这群孩子就会出事。而一出事就责怪政府照顾不周，也成了孩子们的习惯。 为什么孩子没有长大？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被允许长大。为什么他们不能形成自己的独立思想和自治能力？因为他们无法思想。不但所有国家大事的答案早已给定，甚至个人的生活道路也早被设定好了目标和路线，自由选择的空间小之又小。人只需要像一个普通程序那样运行就好了，自有人替我们思考和决定。在踩踏事件发生后，现在外滩的各个路口都由排列整齐的武警战士成一字队列堵住人群，当红绿灯亮起时，他们再排列整齐地移动让开路口——还真把市民当成儿童了！并且像父母担心孩子出事一样恨不得把孩子抱起来过马路！但问题是，如果人格不独立，即使由警察代替老师，即使少年长成大叔，其实也还是没有长大。而依赖型人格的养成，恰恰是这个国家无法成为大国的真正原因。 但公民在政治上退化的真正后果，还不是依赖型人格本身，而是在被安排的生活中，逐渐失去了对人生的想象。60年代的中国，年轻人还有着被误导的革命理想；80年代国家民族的富强成为天之骄子的信仰；90年代没有信仰的年代里，爱情成了年轻人终极的信仰。在21世纪却更加等而下之，物欲淹没了一切。这个判断并不是随便做出的。只要想一想，贪官为什么成为这个社会最成功的人士？大多数痛恨腐败的人们对于生活的追求和贪官有什么不同？就足以明白，一个民族省略了精神生活的结果，就是最直接的物质吁求成为最终极的盼望。 但疯狂的物欲显然无法引领生活的方向。必须对生活有所期盼，在艰难的时世中，这太重要了：如果一个人在痛苦中知道有苦尽甘来的盼望，往往能够忍受痛苦、战胜恐惧。但“人若缺乏信心，他就失去盼望，没有盼望，恐惧来就无力抵挡。”所以，一个最难的时代就是：没有盼望，但已无法忍受。 而消灭盼望的方法古今同理，只要让人失去自我，将精神上的独立者隔绝于人群之外，就足以让整个群体在精神上不能自理。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有理性，但作为一个族群，却缺乏基本的自我治理的能力？在虚幻的光明的许诺中，人们向着广场匆匆而去——他们害怕离开人群，他们害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但不幸的是，他们在人群中并没有找到自我，反而失去了自我、甚至失去了生命——这是一个多么沉痛的隐喻！ 为了避免糊里糊涂地就失去生命，更是为了避免糊里糊涂地就度过一生，我们必须学会自己回答这样的问题：什么是好的有尊严的生活？如何形成一个有自治能力的集体？如何才能拥有一个正派的国家？这些超越了金钱和性的期待，没有人能替我们思考，尽管总是有人替我们回答。犬儒者当然会面对这些需要自己思考的难题转过头去，甚至很快遗忘那些为此付出的生命代价，但仍会有人不断地追问那导致生命逝去的真正原因，并在追问中发现自己。 人们创造了节日，只是因为没有办法超越时间。而时间也不过是一个物理运动的维度，也许未来像过去一样都不值得让人执着。但我们需要当下的意义，就必须有所期待。 上世纪席卷非洲、东亚、拉美等国军人政权的变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缺乏发生的理由——实际上这些国家的经济社会情况与军政权稳固时期相比并无大的变化，有些国家甚至还更好些。作为生活于那个时代的人，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政治家和学者对这场规模浩大的变革都无比惊讶。现在学界里认为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是：知识精英造成的社会意识领域的整体性变化，是国家变革的直接原因。即“我们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重新成为人们的信条。 这意味着，当那群被视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们开始真正的思考后，他们就足以改变世界，因为独立的人格必定拒绝将自己的人生变成无意义的牺牲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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