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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过学的中国人都知道，历史上曾有个“封建社会”。按照郭沫若的说法，这个时代始于春秋末期的公元前475年。 这样的封建社会概念有没有可靠的理论和历史依据？不去管它。但起码，郭沫若用的汉字“封建”，含义却与这个词的汉字意思完全相反。被郭沫若视为封建时代开端的 “初税亩”，在古人眼里恰 是封建制崩溃的开始。郭沫若把秦作为第一个封建王朝，古人却一致认为，秦建立郡县制恰恰意味着封建的终结。 郭沫若的用法也与西人封建概念完全相反。中国古人所说的封建，与西方历史上的封建十分接近。因此，严复先生看到西方feudalism 一词，经过斟酌，就将其对译为古人所说的“封建”。而欧洲的封建制度是由长期生活在日尔曼森林中的野蛮人进入文明地区后，于十世纪陆续建立起来的，它终结于十六七世纪，代之而起的就是现代国家。换言之，中国在周代、春秋时代的社会政治制度，与同一时期的古代希腊、罗马没有可比性，倒是与欧洲十到十六世纪的制度有相似之处。 那么，封建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制度？简单地说，封建就是“封土建国”，把人民、土地分封给“诸侯”。从历史上看，周人至少进行过两次大规模的分封，一次是在武王灭纣之后，一次在周公东征之后。 封建的本质是什么？春秋时代的周大夫富辰曾这样总结周人分封的用意：“封建亲戚，以屏藩周”。后人常根据这一点断言，周的封建制乃是宗法制在政制上的运用，这说法其实难以成立。周人所封，绝不仅是自己的“亲戚”。考察历史即可发现，周所分封的诸侯至少存在四种类型： 第一种，封在周人本部即今日陕西关中地区的宗室。在此，周王与他的兄弟子侄分占土地、人民。 第二种，异姓诸侯。《史记周本纪》关于分封的记录首先提及异姓诸侯。太史公说武王伐纣王之后，“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封诸侯，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我大胆推测，这里所说的诸侯专指帮助自己讨伐的异姓诸侯。 武王观兵“盟”津时，与各地自发前来的部族就未来的政治安排进行了政治协商，各方共同订立了一份或一组盟约。这个盟约构成了周的根本法，其中的核心条款必然是：这些部族支持周讨伐纣王，并在灭纣王之后效忠于周，周则承诺给予这些部族以高度自治权。 武王灭商纣王之后，必然立即履行承诺，承认盟邦作为诸侯的全部权利。这些诸侯如《尚书武成篇》所说，“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他们对周王举行了效忠礼，表示臣服于周。而武王也承认，他们的人民、土地原封不动，只是通过“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与周王建立起封建的权利义务关系。 第三种，圣王之后。《史记周本纪》记载：“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襃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周人显示了自觉承续华夏文化正统的诚意。而在古人看来，文化正当性乃是政治正当性的基础。 第四种，派遣到东方的周室亲戚。史记接着说：“于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於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叔鲜于管，弟叔度于蔡。余各以次受封。”他们确属周的亲戚，且负有在遥远的东方捍卫周室利益的大任。 由此形成的“天下”格局究竟如何？《荀子儒效篇》说：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异姓诸侯占有重要位置。事实上，即便是宗室亲戚，其与周王的关系也不是靠血缘宗法，而是靠契约来维系。契约关系本来就是封建关系的本质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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