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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个月了，心中常被那份踏实充盈着。 新学期初的一天上午，秋雨淅沥，我在办公室等着头天晚上打过去的电话。8点整，果然电话与人一起到了：“我在校门口。” 我兴冲冲到一年级教室，让老师把倩倩的书本整理一下随我走，走到教室门外，我要她与老师和同学说再见后，带她到校门口。 “让你冒雨赶来，辛苦了！”“老师您对我客气什么呀，应该的。” 我对倩倩说：“叫于老师，你就要在她学校读书了。”于老师顺手搀过倩倩说：“小孩长不孬，高高的、白白净净的。” 我告诉她：这孩子交给你了，主要是让她合群，多与人交流说话，多读书，多练胆子。还有，来得匆忙，被褥、换洗衣服都没带，你给安排一下，学费待学期末她爸回来与你结。于老师说：“你放心，这我会安排好的！我没有女儿，就当多个女儿。” 我又对倩倩说：“有什么事要多问老师，胆子要大。”她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好，恐怕雨要下大，还要回去上课，你们赶快上车走吧。” 看着倩倩钻雨披下乘电动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骤然产生一种自责：本村的孩子不能在自家的学校读书，真的不可思议。但瞬间又被一种自我宽慰消解：她去那儿读书，对自己、对家人以及旁人都是最佳选择，我的心也踏实了。 倩倩是我学生的女儿，开学初，她父亲带她来学校报到，一看，是我的学生。他一直在上海打工，对我很是敬重，说这次来找老师帮忙了。接着对我说起自己小时候胆子小，不敢说话等不堪回首的事：母亲哑巴，父亲十不全（歪嘴斜眼跛脚别爪）。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生活，境况可想而知。我心中感慨：人的家庭出生无法选择啊！ 正因如此，他才下决心不让孩子重蹈覆辙，决计摆脱这样不堪的教育与成长环境，将孩子寄托到不少学校，结果花费不少，但收效甚微。原来那宿命似乎一直在找着他、缠着他： 在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夫妻婚变，妻子丢下女儿住到娘家，任凭他如何好言相劝，说女儿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不能没有妈妈，如果放在哑巴奶奶跟前，后果不堪设想！ 妻要嫁人，他一家老小要生活，命运再一次折服了他的下一代，倩倩又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从上幼儿园到如今已10岁了，仍然是一年级（学籍四年级）。 他没有什么高的要求，就是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读书识字，说唱跳蹦就行，能读到哪是哪。 听完一个父亲深怀忧虑、饱含恳切的话语，我心中又隐隐生出一种自责：那时年轻，身为教师的我，没能全面家访，没有及时了解这样的家庭情况…… 我对他说：老师明确告诉你，孩子一定有书念，而且不叫你牵肠挂肚，你放心去打工。 等他离开一周不到的时间，问题来了。低年级孩子都是家长接送，倩倩由爷爷骑脚踏破三轮车接送，七十多岁，手脚不便，说不定一脚踩空或一个踉跄连人带车载路旁去，在路上还让人为其自身安全担惊受怕。遇上雨天，孩子就没法到校。为这事，老师不愿接收倩倩，想让她离开。 这我可当心事了：因为我被学生的遭遇、恳求深深打动，再就是我当着学生面承诺过。 怎么办呢？首先想到与倩倩一路相隔的老师。我便做他工作，让他来回麻烦点顺便带一下，家长照样付费，再就是晚上可以搞个有偿家教，还可以带动其他孩子，收入应该不错。我让老师回去夫妻商量一下。 第二天，老师回话说：不行，担子太重，担不起。是啊，我这才想到我这不情之请是多么不合时宜！ 还有什么好法子？有了。我孩子舅妈在某小学任教，她家有孩子寄宿，口碑也好，不如放在她家，还可以对倩倩开开小灶加加餐。我把这想法告诉妻，妻朝我白了一眼：亏你想得出！原来孩子舅妈教五年级，一个一年级孩子不适合。 不相信就没有倩倩念书的地方了？我又想到我一个搞私人办学风生水起的学生，对，就找她！ 晚上，电话打过去，她说：“老师介绍的学生敢不收吗？”所以，她第二天自己冒雨来接走倩倩。 我这个学生，上世纪80年代办过夜校，我写她的一篇《十八岁姑娘办夜校》的通讯见诸市报，给她带来不少书信干扰，一时间，收到许多来信，敬佩她执着的大有人在，但更多的是还带有爱慕求婚之意，这让她无法招架，拿来一些信找我，我让她以平常心待之。 后来，我聘请她到村小做幼儿教师。再后来，她出嫁，夫妻俩办起私人学校，很受当地干群欢迎。 今天，我把倩倩安排到她那儿，心里踏实。 倩倩到那的当天晚上，我电话询问，学生回说很好，衣服、被子都是老师找的，没问题。以后又打过两次电话询问。 期中考试结束的周末，学生送倩倩回家，顺便走我家，给我带来采自沂河淌的新鲜荠菜，告诉我倩倩的成绩：数学98，语文86。妻送倩倩两袋奶糖，我送她几本图书，交谈中觉得还不错。我们留学生夫妻俩吃饭，他们要送学生回家，告辞了。 望着远去的面包车，想到倩倩终于可以安心读书，她爸也可以安心打工，爷爷也不为送她犯愁，我为我的承诺没打折扣感到踏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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