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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政策的人性基础

 一木尚土 2015-01-20


“人性这根曲木,绝然造不出任何笔直的东西。”经济学家尤其应该听听德国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的这句名言。“经济人”有远见、理性而且自私。真正的人跟经济人完全不一样。我们感情充沛,不是精于计算的机器。这非常关键。

世界银行(World Bank)在其发布的最新一期《世界发展报告》(World Development Report)中研究了该领域。它指出,“行为经济学”从3个方面改变了我们对人类行为的看法:首先,我们的大部分想法并非经过深思熟虑,而是自动产生的;其次,它受到社会的制约;第三,它脱胎于不精确的思维模式。

诺贝尔奖得主丹尼尔·卡内曼(Daniel Kahneman)在其2011年出版的《思维,快慢有别》(Thinking, Fast and Slow)一书中探讨了人类有两种不同思维方式的观点。拥有一种自动反应的思维体系显然是必要的。我们的祖先没时间从基本原则中寻找解决生活挑战的办法。他们获得了自动反应的本领,也形成了听从经验法则的文化倾向。这两种特质我们都继承了。因此,我们会受问题提出方式的影响。

另一个特征是“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即将新信息解读为能够支持已有观点的倾向。我们还有“厌恶损失”(loss aversion)的倾向,即强烈抗拒失去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对我们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祖先来说,这种倾向非常明智。                                                                                                    人类具有强烈的社会性,这是显而易见的。就连我们是独立的个体这个想法本身,也是受到社会制约的。我们也绝非完全自私。社会规范的强大威力带来的一个糟糕后果是,社会可能陷入消极的行为模式。裙带关系和腐败就是例证。如果裙带关系或腐败根深蒂固,个人不参与其中或许就很困难(或危险)。但社会规范也可能是有用的。信任是一种有用的规范。它依赖于人类最擅长的行为之一:有条件的合作。人们将会惩罚搭便车者,即便惩罚他们要付出代价。这种特质增强了团队的凝聚力,从而肯定会提高团队成员的生存能力。

思维模式非常关键。有些似乎是人内在固有的,此外,有些模式可能同时具有创造性和破坏性。关于“我们”和“他们”的观念如果经过社会规范的强化,很可能导致各种各样的结果,从仅仅是不公平的,到酿成灾难的。有些思维模式能够产生有关谁将成功、谁将失败的预期(并且这种预期具有自我实现的能力),这些思维模式同样重要。《世界发展报告》指出,有证据表明,有深厚历史根源的思维模式可能决定人们数百年的世界观:种姓制度就是一个例子。此类思维模式之所以经久不衰,是因为它们在社会上不断繁殖,成为了一种自动(而非经过深思熟虑)的反应。它们不仅影响我们对其他人的看法,还影响我们对自己的看法。

为了表明这些研究与现实密切相关,该报告还分析了贫穷、幼儿期发展、家庭财务、生产率、健康和气候变化的政策挑战。

例如,在家庭财务方面,该报告指出,潜在借款者是否被明确告知发薪日贷款(payday loan,一种小额、短期的高利贷,用于贷款人下一次发薪之前临时急用——译者注)与等额信用卡贷款相比有多么昂贵,结果将大为不同。如果在一个种姓混杂的班级里让大家知道谁是低种姓学生,那么低种姓学生的表现就会不如其身份没有暴露时的表现。别人如何介绍自己,会影响这些男孩的表现。同样,贫穷不仅仅是物质资源的匮乏:它还削弱一个人审慎思考的能力。

人们的思考方式也可能影响他们的生产效率。一个例子是,签订这样的合同有不错的效果:约定工人如果未能完成自己选择的产量目标就会受到惩罚。要消除良好意愿与实际表现的差距,这是一种方法,比如我们同意只要我们骂人就要往罚款箱里投钱。我们常常让自己失望。我们可能希望约束自己、迫使自己表现得更好,就像奥德修斯(Odysseus)让人把自己捆在桅杆上(以抵挡海妖歌声的诱惑)那样。

健康领域产生了一些重要的例子,其中之一是思维模式的重要性。一种明显的思维模式是非理性地反对接种疫苗。《世界发展报告》举出的另一种思维模式是,贫穷的妇女往往认为,腹泻的正确治疗方法是减少液体的摄入,这样他们的孩子就不再“拉稀”。还有一种思维模式是,人们往往不愿购买收费的健康产品,哪怕金额极低。报告称,人们之所以一分钱都不愿花,可能是因为,免费提供才符合有难同当的社会规范。

因此这些有趣的例子表明了政策手段有必要更加细致。另一个关键领域是金融监管,在这一领域中,如果仅仅关注于激励就可能导致误解。许多经济学家相信,金融市场中的失灵行为完全是扭曲的动机造成的,比如:存款保险、机构“太大而不能倒闭”的观念,以及其他众多显性和隐性补贴。然而,同样重要的是社会行为规范,比如认为银行家主要应该对他们自己、而不是客户负责的观点;或者不适当的思维模式,比如危机前人们普遍认为,美国的房价不会普跌。监管需要建立在了解此类人性弱点的基础之上。它必须不仅关注于扭曲的动机,还关注于社会规范和群体迷思(groupthink)。

政策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以这些观念为基础?尤其是正如《世界发展报告》承认的那样,那些制定政策的人士往往对他们自己的决策存在各种各样的偏见。我们全都由康德所说的“曲木”制成:没有人有上帝那样的智慧和自制力。

然而政策是必须制定的。充分了解相关信息、从现实出发制定政策,肯定要比基于对我们真实能力的过分简单化理解制定政策要好。此外,通过鼓励人们储蓄、学习、过健康生活或更好地抚育子女,推动人们朝他们本来就希望的方向前进,这不能说是严重侵犯自由。然而,鼓励不应轻易地演变为强制。不应把成年人当做小孩对待。那也是一种社会规范,而且还是相当根深蒂固的一种。

FT专栏作家沃尔夫:真正的人和富有远见且理性的“经济人”完全不同。我们感情充沛,不是精于计算的机器,理解这一点,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非常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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