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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张作寒

 灵魂出窍KKK 2015-01-25

作家张作寒

(2015-01-18 09:22:37)
标签:

育儿

分类: 往事钩沉

张作寒是我的初中同学,挚友,我们共同的爱好就是文学。自从初中二年级后,我们放晚学后经常在一起,谈论作家、作品,讨论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虽然稚嫩却充满了热情。

我们几个挚友的家庭出身都不好,作寒的祖父是湖南的大地主,估计她姑姑的牙床当年被湖南乡下的痞子们滚过。作寒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都在内蒙古地质局供职,她的姐姐张作宾是个美女,长的端庄秀丽。

不知为何,我们几个挚友,初中毕业后就都失学了。据说是因为我们几个人的毕业登记表上都被学校签署了“该生不宜录取”的字样。试想,几个出身不好的同学每天聚在一起,难免遭人怀疑,也难免被进步的同学向学校的党组织汇报。1965年是文革的前夜,风雨欲来风满楼。国家这辆车已经被一些人开上了极左的快车道,正在加速。

1965年秋天,我们失学后在家里闲坐,充满革命热情的张作寒却蠢蠢欲动,他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很快就报名去牧区安家落户。落户的地点在乌拉特中后联合旗德岭山公社德岭山大队,去那里当牧民,为革命放羊。

我和景柏岩、轩春生三个人执意不肯下乡。机会终于来临,1965年底我们一起去内蒙古电力建设公司当了工人,电建公司是大型国企,有稳定的收入,去牧区放羊当然和我们无法可比。

1966年春,作寒回家探亲,返回乌拉特的途中在包头召潭站下车,为的是和我们几位同学一见。那晚,公交已经收车了,我们四位同学徒步十几公里从青山区406工地赶往火车站时,已经夜深。

那时我们刚刚17岁,什么也不懂,五个人就在站房里的水泥地上坐了一宿,谈天说地,兴致勃勃,直至天亮把作寒送上火车。

大约在1970年,作寒终于返城了。说来幸运,他赶上了呼铁局的第一批招工。回城后,他勤奋写作,仅仅两三年就崭露头角,在《当代》《青年文学》《小说界》《草原》《山丹》等刊物发表近百万字的作品,成为呼和浩特文学青年里的新星。铁道部召开的文学创作会议他也能有幸参加,并结识了李国文等大家。

很快又听说他脱离了工人岗位,被呼铁局局机关抽调上来,做了企业文学刊物的主编,呼铁局还给他分了一户三室的楼房。记得他一拿到钥匙就张罗着买书架,很快三个书架就摆满了书籍,估计至少价值几千元。这在八十年代初已经很值得炫耀了。我们几位好友都为他祝福与庆幸,并艳羡不已。

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福祸相依。1989年他的爱子初中毕业,暑假时去北京游玩,在北海游泳时溺水而亡。据说为了打捞,还动用了海军。作寒如临灭顶之灾。

第二年,他的妈妈又因癌症撒手人寰,作寒心中的哀痛可想而知。

又过了一年,作寒经检查发现了肝癌,199142岁时,英年早逝,仅给爱妻留下一女。

我们几位好友一致认为,他的肝病绝对是因为喝酒。他曾经多次对我们说过:在牧区,每天放羊归来,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喝酒。酒是最普通的二锅头,也没有什么菜,和牧民聚在一起干喝。经年累月,肝脏如何能承受得了?何况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体尚未完全发育成熟。

作寒去世后,他的作家好友及内蒙古大学文研班的同学们纷纷慷慨解囊,为他的作品结集出版。其中有邓九刚、尚静波、塞夫与麦丽丝伉俪等名流。文坛前辈李国文为此书写了序,斑斓为此书写了后记。上个月,我在景柏岩家见过此书,此书32开,二十六万字,收录中、短篇小说十几篇。遗憾的是,印刷、装订及用纸都不够精美,由于科技的飞速发展,和现在激光照排的书籍比起来显得有些寒酸。

作寒很有才气,说起话来神采飞扬,他小说中的语言绮丽诡异,语式都是译文常见的欧式倒装句,很容易吸引人们的眼球。他描写大自然的田园风光,深受俄罗斯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作家的影响。然而,作寒写小说往往沉醉于大自然,尤其是草原风光的细腻描写,一写起来,往往不能自拔,人物反而被冷落了。我常常想,作寒更适宜写散文。

记得小说家大卫·落籍宣称:“一部好的小说中的描写绝不仅仅是描写。大多数背景描写的危险在于一连串的漂亮的陈述句和叙述的中断,将读者推向昏昏欲睡的境地。”

爱勒莫·雷纳德则说:“我总是力图去掉那些读者会跳过去的内容。”读者的确愿意跳过那些无效的内容。

因此,我常常想,作为小说的作者必须牢记这点:不要过分描述任何事情,无论它是阴山山脉,是夕阳,还是乌拉特草原上的奔马。否则,你叙述的力度就要受到影响,你也将使读者的注意力出现危险的空白。

我喜欢张中行行云流水般的风格;喜欢钟阿城的质朴;喜欢刘震云的幽默;喜欢张贤亮的深刻;甚至喜欢文盲作家新凤霞的率真。

杨沫的儿子老鬼的《血色黄昏》,揭示了兵团的反人性的生活场景,曾使多少人潸然泪下。而作寒的文章仅仅有绮丽的语言,语言掩饰了内容的空洞。

窃以为,文学就是人学,写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写人性、人情、人伦、人世、人道……”小说必须贴着人物写,小说中的人物必须活起来,必须跃然纸上。看完作品后掩卷而思,能让人心灵感到悸动。

作家应该是命定感受黑暗的人。写作的人要有良心,良心是什么?就是善良之心,正直之心,恻隐之心,体恤之心,悲悯之心。由于时代的原因及对事物的感知程度,作寒无法书写黑暗。一个作家,如果既没有圣徒情节,也没有殉道精神,纵使他有生花妙笔,又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呢?

苏东坡说:“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以作寒的才气,如果他能活到现在,一定华丽褪尽、返璞归真;文笔更加炉火纯青,写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他会更深刻地反思那段生活,揭示出人性的光辉。

去年夏天,作寒的女儿娟子在网上用百度搜索“张作寒”,因此看到了我博客中怀念作寒的文章,由于我在博客的首页披露了我的QQ号码,她立即加我为好友,并给我留言说:

韩叔叔您好!我是张作寒的女儿娟子,真的很巧,能看到您的文章。我是1977年出生的,后来在北京广播学院读书,毕业后留在北京,妈妈也接过来了,一直在我身边。看到您回忆爸爸的文章,真的很感动,谢谢! ”

“我毕业后先是在时尚杂志社做内容主编,后来在纽约时报中国区的一家网站做总编,现在是到了一家香港的上市公司做市场运营。”

“我先生在央视做电影类的栏目,但我们自己也开了一个公关公司,主要就是面向一些大的国企,做公关服务。”

“妈妈身体也不错,喜欢旅游,每年都会和朋友、姐妹们四处去走走;我和我先生都太忙,其实是妈妈一直在照顾我们。”

“爸爸的藏书我基本都开车搬到了北京。爸爸的藏书,外国文学居多。像您说的,他还是受了很多西方文学的影响,瑰丽词汇的铺垫用的很多。”

“我那时候太小,不是很懂事,慢慢长大,很多事情不想去回忆,和妈妈也很少说起,因为怕彼此难过。但是现在遇到韩叔叔,竟然发现,其实可以平静地去怀念从前。”

“今天看您的文字,很多是平平实实的记录,但是,会让人很揪心。我会好好地读您的文章,相信从那些文字里,能够找到很多岁月的影子。也再次谢谢您,能够用那样的文字记录、怀念我的爸爸,谢谢。”

如果作寒在世,能看到今天事业有成的女儿,该有多么高兴呀。可惜呀,世事无常,也许会成为一代文豪的作寒竟然早早地远去了。

作寒,我们几个哥儿们都怀念你,为你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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