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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的故事

 铜陵绿水青山 2015-01-25

老赵的故事

2015年01月24日 新安晚报

    □肥西 张建春

    我和老赵起先不认识,全因为早晨匆匆为事奔忙,打了他的车。他忙不迭地介绍自己姓赵,加上我喜欢聊上几句,竟引来他的滔滔不绝。                  

    老赵有两个女儿,妻子在一家私企打工。俩女儿一上高中二年级,一上初中。农村的家正在拆迁中,如今在县城租房,成了地道的城市居民。

    老赵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人,一问果然如此。他十八岁就远赴贵州,在风景如画的贵阳忙起自己人生之初的生计。先是打零工,后是帮着一老板做炒货生意,前后两三年光景,忙里偷闲,学会了一手炒瓜子、板栗、花生等坚果的手艺。他告诉我,那几年真累,过得苦,整天烟熏火燎,整个人都是炒货味。好在老板人厚道,想着法子帮他,让老赵有了一爿自己的天地。老赵的家乡是著名的米油产地,他让家人捎去了当地颗粒饱满的花生,在贵阳的一隅,开起了一个叫赵氏炒货的店铺。生意出奇的好,一个人进进出出,每年却有上十万元的收入。老赵说,“我选最好的料,火候把握得好,独创了自己的配方,给的斤两足,吃过了就忘不了,回头客真多。”老赵沉湎于过往中,叙述中不无几分得意。这样一干就是四五年,钱赚了不少,除了留下运转的钱,陆陆续续地把钱都汇给了父母。老赵说,“我记着账,四五年的时间,我寄给父母的钱有六十多万,应该说好日子由此而来,而正是这六十万害了父母。”说到这老赵突然沉默了,恰是红灯,他一脚刹车,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开始打量起老赵来。老赵清瘦,从他的言谈中可以估摸出也不过四十多岁,但岁月的浸染,看面相足有五十开外了。按我的心思,特别希望老赵将故事说下去,但毕竟是人家的心痛处,我又如何能去戳呢?一时沉默。我看着窗外,初冬日子,人流、车流熙熙攘攘,窗外的树木脱尽了叶片……绿灯亮了,老赵又说了起来,只是语气缓慢而沉重。他说,他的父母把钱陆陆续续借给了家门的侄子,也就是老赵的堂弟。堂弟是个本分人,开了间大米加工厂,收粮加工,再销售出去。头两年生意还好,渐渐地就陷了进去,越陷越深,最终是血本无归,欠下了大量的债务。老赵父母借出的钱,似乎永远没了着落。老赵的父母不甘心,多次上门要债,总是失望而归。眼见儿子挣的血汗钱付诸东流,他们又急又气,深感对不起儿子,竟干起了令老赵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双双在侄子门前喝下了一罐子“百草枯”。闻讯赶回的老赵,面对的已是父母冰凉的尸体,和抢救时丢下的上十万元的债务。人死不能复生,老赵除了抱头痛哭,几乎找不出任何的办法排解。按亲友的主意,要和堂弟家拼上一场。老赵起先同意,旋即又改变了,堂弟家已没有什么可拼的了,几间破房子,一堆废铁样的机器,外加一双上了年龄的父母。老赵说,他下不了手,不能逼着堂弟的父母,也走自己父母一样的路。老赵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喇叭按得山响。我看看窗外,行人远远地离着他的车辆,前后左右也没有车子碍着,他是在宣泄着心中的苦吧。

    我问老赵,就没去找堂弟要债?他说,去过,去过很多次。老赵告诉我,他和堂弟现在都心平气和了,人不死债不烂,堂弟认这笔债,可确实无偿还能力,他的钱也被别人套走了。我问他,可恨堂弟,他说,不恨是假的,想原谅但做不到。我想也是的,老赵的父母毕竟是因欠债不还而走上不归路的,恨是有理由的。不过老赵的另一番语言,却让我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他告诉我, 他的父母也是有责任的,贪堂弟给的利息高,每年结息又把利息连同老赵寄回的钱一起借给了堂弟,想着息滚息利滚利,贪心不足蛇吞象,只能落个这样的下场。他长长地叹了口浊气,似乎是自言自语,但也足以让我震颤。

    车子快到目的地了,老赵加快了语速。他说,前几天和堂弟喝了场酒,堂弟和他一起醉了,相互抱头痛哭,保证将要到手的拆迁补偿款给老赵,作为还债款。老赵说,“我咬咬牙,让他暂时不要还,用这钱作本,做点其它事,最好和自己一起开个炒货店。”堂弟答应了。老赵说,“我算看到了点希望。”对这样的故事结尾,我没想到,惊讶中将一双手紧紧地按在老赵的肩上。老赵回头对我一笑,笑得开心而又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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