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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炳发微型小说三题
作者简介：袁炳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得主。有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读者》等报刊选载并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等选集。出版多部小说集。
疏 远
郭超和范稳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又是睡在同一寝室上下铺的兄弟。
这样的关系，自然是构成好朋友的因素，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郭超在求学期间每遇困难，范稳眼都不眨一下出手相帮。
郭超家来自农村，父母都是靠土地过日子的农民，郭超的身下还有一弟一妹，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日子窘困自不必说。
范稳家是在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有工作，父亲还是国税局的局长，范稳又是独生子，与郭超家的生活相比，那简直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大学读书那几年，郭超穿的衣服几乎都是范稳花钱给买的。
有时郭超当月的饭票不够了，范稳便悄无声息地给买来，放在郭超的床头。
范稳的举动，常常让郭超感动万分，眼里涌着泪握着范稳的手说，老弟，你是我的亲老弟呀！此情我会记住一生。
范稳听后说，你不用把这事挂在心上，朋友之间这都是应该的，否则就不叫朋友了。
郭超听后点点头，用力握了握范稳的手。
大学毕业后，郭超进了一个区机关，范稳因为热爱诗歌，去了一家诗歌杂志社当编辑。
几年后，郭超经过奋斗，当上了科长，而范稳却仍然是诗歌编辑。
此时，郭超与范稳都已结婚成家。
因为是好朋友，闲时或节假日，两家常在外面一起吃饭，无论是小馆子还是大酒店，都是郭超结账买单。
范稳每次站起来争着要买单时，心直口快的郭超爱人不容分说硬把范稳按在座位上，说这单必须你哥买，他是科长，经济实力肯定比你强。再说，他这是报答你当年对他的好。
听此，范稳看一下爱人，无奈地摇摇头。
又是几年后，郭超升了处长。
真是夫贵妇荣，再去酒店聚会时，郭超的爱人也跟着财大气粗起来，点起菜来轻车熟路，什么鲍鱼、海参、鱼翅、五粮液信手拈来。
吃饭时，郭超的爱人更是热情，用公筷不住地往范稳爱人碟盘里夹菜，说吃吧，别拘谨，这几个小菜不算啥!前天我和你哥请人家吃饭，光茅台酒就一下喝了七瓶。
郭超爱人此时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说，你知道现在茅台酒多少钱一瓶吗？说了吓你一跳！
范稳的爱人就真的被吓得双肩一耸动。
郭超的爱人还要说什么，却被郭超拦住了说，来，先喝酒，别净听你说了。
四个人各自喝了一口红酒后，范稳的爱人说，当官真好呀，几瓶茅台酒就够我们过一年的日子了，现在我连给我们家范稳买双鞋垫都得掂量一下买不买。
郭超接话说，弟妹这话太幽默了，至于吗？其实，我们也是口挪肚攒那几个钱，请人吃饭愣是装大方充大头罢了！
郭超爱人这时看了一眼郭超，插话说，说什么呢？听不懂。
继之又把脸转向郭超说，哎，老郭，前段时间你拿回来的那两块劳力士给范稳一块吧，你不一直叨咕着要报范稳的恩吗？
郭超忙说，好，好，其实这表是一个朋友放到我这里，委托我保管的，但送给我老弟还是没问题的。
郭超爱人听后，愣了愣，用眼睛看了好半天郭超。
后来，让范稳夫妇奇怪的是，再聚会时，郭超就不带爱人来了。
问郭超原因时，郭超的解释是爱人工作忙。
渐渐地，郭超和范稳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后来竟达到互无联系了。
现在，范稳有时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块上大学时父亲给买的电子表，不无感慨地想，当年和郭超上下铺时，我怎么就那样傻呢？
向 往
皮皮是我的朋友。
尽管多年与皮皮为友，但我拿捏不准他是有正事还是没正事的人。
说他没正事，他却于几年前从公务员岗位上辞职经商，赚个盆满钵满。
说他有正事，都四十大几了，却还独身一人，不找个女孩成家。
成家立业是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皮皮在我面前经常满腹苦水的样子，向我倾诉他不成家的原因，现在的好女孩难找！
有一天傍晚，皮皮电话里告诉我，他心情苦闷，想喝酒。
我们就约定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老朴朝鲜风味馆”。
我们要了狗肉豆腐锅，一盘辣白菜炒土豆片，一斤小烧白酒。
边说边聊。
皮皮语气很粗俗地和我说，老炳，你知道吗，虽然我没成家，但女孩已经让我睡过十几个了。
我听后很惊讶，持怀疑口气问，真的？
皮皮点点头。
皮皮说，我睡过的这些女孩，基本都是来和我谈恋爱的，有的和我见过一两次面，就上床了。
我听了惶恐，心里疑问，这些女孩都怎么了？难道是怕自己嫁不出去？
皮皮继续说，这些女孩十有八九都是她们主动示爱，要求和我上床的。
还有个女孩更夸张，刚见面就要和我去开房，一气之下让我给骂跑了。
我喝了一口酒问皮皮，这些女孩就没有一个让你中意的？
皮皮猛喝了一口酒，愁眉苦脸地摇着头说，老炳，你不知道，睡过就没意思了，还何谈结婚呢！
又喝了一口，皮皮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还别说，有一个女孩至今让我怀念和留恋，我们相处一年没上过床，其间我有过这方面的暗示，但她却端庄地说，我要把初夜留给我的新婚。
这个女孩叫晓静，在外企工作，长相并不出众，体态也不是丰盈的那种，但当时我拿准了主意，非她不娶。就在我们筹措要结婚的前几天，我和晓静逛商场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指着我的鼻子说，大色狼！
女孩说完就走了。
事后回忆，那个女孩是被我睡过的一个女孩。
说到这里，皮皮手抵额头，想了会儿说，后来，任我怎么和晓静解释，她都不听，执意分手换了手机号，从此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我和皮皮都沉默下来。
我们喝完白酒，喝啤酒……
这晚的酒喝了很多，酒后我和皮皮各自回家。
到家楼下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情人打来的，这是今天她打来的第三个电话了。
诗人西西
诗人西西和我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
当时，朋友对我介绍说，他叫西西，是写诗的。
介绍后，我们彼此点下头，握了下手。
那次的饭局上，我对这个诗人西西的印象，真的不是很好。
坐在西西旁边的一个女孩，是西西带来的。西西对大家介绍说，那女孩是他的女友。
西西说完，我就很疑惑，抬头看了一下西西，觉得他的年龄怎么也是超过四十岁的男人了。难道西西是单身？抑或是在骗女孩？
我不敢往深处想，就咣咣地轮着和大家碰杯喝酒。
吃饭时，西西总往女孩的菜碟里夹菜，还不时地低头和女孩嘻嘻地笑。
我当时就认为，西西是一个没什么正形的男人。
后来，和诗人西西频频接触，是因为我的朋友滔滔。
滔滔和西西是朋友，他们聚会时，滔滔总要约上我一起参加。刚开始我总是拒绝，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滔滔大概看出了我不喜欢和西西交往，就对我说，炳兄，大家都是写字圈里的人，经常在一起聚聚，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我们的爱好相同，心灵能触碰到一起。
滔滔还对我说，西西没像你想象得那么坏，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读过很多书，是个很有思想和见解的人。
在滔滔的劝说下，我和诗人西西便有了你来我往的接触。
接触之后，才知道西西是有过很多坎坷经历的一个诗人。
西西早年在一个小县城里工作，妻子是一个文化不高没工作的女人。
西西是孝子，西西说娶她是为了还父亲的一个人情债。
她父亲救过他父亲的命。
西西和她结婚后，就陷入每天无休无止的争吵中。矛盾的最大焦点：西西的妻子不懂诗歌，也不喜欢诗歌。而诗歌对西西来讲，是他生命中的缪斯女神，从小就有诗人梦想的他，是不可能放弃诗歌的。
于是，拉锯式的家庭战争总是不断。
最不能让西西容忍的是，有一天，妻子竟把他几年来写完的诗歌手稿，背着西西全部给焚烧了。西西知道后，痛哭了一天，然后狠狠地抓着自己的长发，对妻子说，我们离婚！
妻子听后说，离婚可以，但家里一分一毫的东西都不能给你。
西西毫不犹豫，立马说，好！都给你！
就这样，西西净身出户，和妻子离了婚，怀揣着梦想，兜里仅有50元钱，只身闯入省城。到省城后，西西在车站扛过大包，给广告商散发过宣传单，后又在几家杂志的外联部跑过广告。
十年后的现在，西西已经是一家诗歌杂志的主编助理了。
知道了西西的经历后，我和他相聚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每次聚会，西西总是要带来不同的女孩，这种频繁更换让我很反感。
也许和西西熟了，私下里我对他说，你能不能固定下来一个女孩和她结婚？别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
西西听后，想了一会儿说，炳兄，你不知道，老家的前妻一直不结婚。她不结婚，我结婚心里一定不会踏实的。
听后，我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明白西西这话是什么意思。
《福建文学》201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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