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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年猪

 wps0321 2015-02-14

散文

杀年猪

阮小籍

咱中国很多地方都有腊月杀年猪的习俗,豫西农村也一样。凤岭寨八九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养猪,也就是说,村子里一年至少有八九十头猪要出栏,但其中只有一头猪能获得“年猪”的荣誉称号,其他的都被乡亲们卖掉用作一年的开销了。

“年猪”要经过看、定、养三个步骤,腊月初八前,村里的男人们集合起来,一家一家的“看猪”,根据各家猪的肥瘦、大小以及平时喂养的好歹筛选出“年猪”,这叫“看猪”;第二步是“下定”,由杀猪的治国爷付给主家十到二十块的定钱;第三步是“养膘”,腊八前定下“年猪”后,“年猪”还要继续在主人家生活一段时间,然后根据当年的天气再决定杀猪的日子,如果天气极冷,冰冻三尺,就早杀几天,肉拿回家也不会坏;如果碰巧是暖冬,就晚杀几天,肉拿回家没几天就吃完了,也不会坏。但最迟不过腊月二十三,因为那天灶王爷要上天,除了麻糖,还要有大块的肥肉来祭祀。“养膘”的这几天,主家不能给年猪喂凉水和发馊的剩饭,要玉米、麦麸好好地侍候着,不是白侍候,卖的价钱和重量虽然早在“下定”时候就谈妥了,但杀猪时候的猪肠子、猪蹄都无偿给了主家,猪头则无偿给了杀猪的治国爷。

那个年代,猪就是一家人的希望,是家里的银行,全家人宝贝一样侍候着。那年春天快夏天的时候,芦苇丛已经长得老高了,还是那个淑萍婶,满怀希望去镇上买了一头猪仔,回来时因为尿急,把盛猪仔的篮子放在路边,自己进芦苇丛方便,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出来时不见了猪仔,篮子也不见了。孬叔气得摔锅打碗,说,一头猪仔都看不住,要你有啥用?淑萍婶倒很冷静,说,如果是猪仔丢了篮子在,说明猪仔跑进芦苇丛去了,还有找到的希望,问题是篮子也不见了,说明是被哪个挨千刀的顺手牵羊了,根本就别指望找到了。

但目前是猪和篮子都不见了,也就没了指望,淑萍婶却不死心,一整个春天都在村外的芦苇丛找来找去。大集体的年代,牲口、化肥放在地头三天三夜都不会丢,因为你拿回家也没啥用,可这是一个私人“小银行”的猪啊,谁捡到了会还给你呢?

夏天来了,几场暴雨过后,村外的芦苇丛里沟满河平,数不清的野鸡野鸭,数不清的黄鳝和鱼虾,叽叽喳喳,热热闹闹,芦苇丛成了鸟的天堂、鱼的天堂、孩子们的天堂。更奇妙的是,有人在芦苇丛里发现了“野猪”,长嘴白毛足有200多斤重。夹河滩位于洛阳盆地东部,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野猪出没,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哪来的野猪呢?其实,大家都觉得,这头“野猪”十有八九是淑萍婶丢了的那头,但都不说。既然是“野猪”,那就是没有主人的东西,谁捉到了就是谁的,大家就都去芦苇丛捉野猪。那时我好像十二三岁吧,和哥哥跟着爸爸手拿铁叉和绳子也加入了抓野猪的队伍,振通爷都60多岁了,也拿了猎枪在芦苇丛里窜来窜去……喊杀声、猪叫声、跌倒的呻吟声,整个芦苇丛几乎成了战场。

抓野猪的队伍里独独少了孬叔和淑萍婶,淑萍婶拿个破脸盆,早晚两次在村里边敲边喊,不要脸的,猪是俺家的,猪是俺家的!没人理会淑萍婶的泼妇骂街,猪是你家的,你能证明它姓王吗?凤岭寨八九十户人家其中一多半姓李,还有不到一半姓王。最重要的是,村长振通爷姓李而不姓王,所以你骂你的,我抓我的。

从收麦时节抓到玉米吐穗,猪没抓到,村里的李姓和王姓倒开始了口水战,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猪到底是姓李还是姓王。振通爷说,老争论下去也不是个事,这猪有可能姓王,是淑萍的猪,也有可能是其他村子跑丢的猪,所以咱把猪抓来当年猪杀了,家家有份,淑萍家可以要两份肉,猪下水也都归淑萍家。振通爷参加过当年解放洛阳的战斗,是老革命了,而且还是村长,村长发话了,大家就不再多说啥。

腊月的时候,猪还是被抓到了,王姓的要把猪拉回淑萍婶家杀,李姓的怕夜长梦多在芦苇丛就把猪杀了。芦苇丛里,为了阻止杀猪,淑萍婶趴在 “野猪”身上就是不起来,野猪和淑萍婶都是四蹄乱蹬,弄得淑萍婶裤带儿都开了,露出屁股,手拿杀猪刀的治国爷看呆了……

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腊月初九,芦苇丛里杀年猪,凤岭寨家家户户都吃的是饺子。老妈嘟囔了好多年,凭啥您淑萍婶家就分两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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