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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黄渤那张脸

 问询者 2015-02-17

这是一张稍显瘦长的脸,五官各司其职,默契配合又相互逗弄,它显得温和而又带点自嘲,调皮却又无公害。忽然,弓形的嘴咧开来,挤得颧骨上的肌肉往上走,眼睛眯了起来,一字形的眉毛微微跳动——这张脸笑开了。

这张脸的主人叫黄渤,最近,他明显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媒体称他为“50亿先生”,截至“十一”长假结束,黄渤主演或参演的电影票房已达50亿,这是此前从来没有国人能达到的纪录。虽然钱是庸俗的东西,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什么比用钞票投票更能表达诚意的呢?而在专业的领域,黄渤也并不缺乏认可,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拿过金马奖最佳男主角了。还有人称他为“喜剧王中王”,这个人是周星驰。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看完黄渤的《斗牛》后,则干脆称他为“中国的卓别林”。

倒是导演陈可辛的说法比较简单:“我觉得黄渤的脸很有故事。”

喜剧的脸

黄渤长着一张喜剧的脸——有谁会否认这个判断呢?别的不说,单是那张大嘴,笑起来就比其他人大三分之一,再配上眯起来的小眼睛,就显得更大了。

黄渤喜剧之路的开端,便是与宁浩、徐峥合作的《疯狂的石头》。正是在那部片子里,人们记住了头发散乱、满脸漆黑、边吃面包边疯狂逃跑的小配角黑皮。这副狼狈狂奔的形象成了黄渤的标志,几乎在后来拍的电影中都能找到这个影子。

到了《疯狂的赛车》,同样有宁浩、徐峥,而黄渤从配角变成了主角。这一次,电影里的黄渤骑着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跑赢了四个轮子的汽车,这也是黄渤主演的第一部票房过亿的电影。在黄渤的“50亿”里面,喜剧贡献了一大半,最近的《心花路放》更是创造了一天一个亿的惊人票房纪录。

谁会拒绝愉悦?”黄渤说,平时大家都很累,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更愿意去电影院放松一下,而不是去找不痛快。

许多人批评《心花路放》太浅了,没有宁浩过去的批判性或黑色元素。但对黄渤来说,通俗是第一要务:“尤其是喜剧,曲高和寡一定不是一个好玩的东西。对于喜剧来说,你把笑点埋得太深,三分钟以后,信息量一过去,没有效果了。所以,只能比观众多走半步。”

说这些时,黄渤想起拍摄《心花路放》时的一段经历来。当时他们拍摄酒吧里的一场戏,放着国外的曲子,大家跳得也挺好,但总感觉差那么点。这时候有人喊换个曲子,换“广场舞之王”。那首俗遍全国的《最炫民族风》就响起来了,“一放,剧组里嗨得……”黄渤短暂停顿了一下,接了句,“电影也一样。”

小人物的脸

当这张脸不笑的时候,你会发觉透出的是苦涩。影评人史航说:“最容易想到黄渤的表情,是被人责难无助辩解的表情,那也是大多数草根中国人最容易出现的表情。”

2001年,管虎筹拍电视电影《上车,走吧》,男一号则是黄渤的发小高虎。管虎说,希望找一个会说方言,长得丑的人来演男二号——一个农民工。高虎想到了黄渤。黄渤先寄过去张照片让导演看,那是他为歌厅唱歌拍摄的海报,年轻时髦,眉宇透着英气。管虎一看照片,当时就想放弃,禁不住高虎苦苦劝说,才让黄渤过去试镜。见到本人,这事立刻定了下来。

从此黄渤就和底层小人物结下了不解之缘,2005年在管虎导演的电视剧《生存之民工》中再演民工,然后是笨贼、地痞、小混混、农民破落户、钻井工人、包工头、猪肉佬……最上档次的,也不过是《人再囧途之泰囧》中的商务人士——依旧是一副欠扁样,一直到《亲爱的》。陈可辛谈到为何选择黄渤饰演丢失儿子的小店主,说“黄渤的脸和表情都有一种苦相”。

我过早地成熟了”,多年以后,黄渤这样回忆自己的人生。1991年,17岁的黄渤和三个朋友成立了一个名为“蓝色风沙”的乐队,开始在全国走穴。他们没有清晰的目标,往往在一个地方呆烦了,就打开地图,寻找下一座城市。

而这段经历,无疑是让他过早成熟的催化剂。他们遇到过骗子,请他们吃饭,点上一桌豪华大餐,期间以手机没电为由借了他的手机,转身消失;南京有人请他们过去演出,许以每场2000元,结果去了只有几百块,结完宾馆的费用,身上只剩下几块钱,山穷水尽之时,靠着当地一位曾经同台但并不熟悉的朋友才摆脱困境。

他们也不是没有骗过别人。有媒体报道称,他们曾靠着蹩脚的粤语,打着“香港威猛演唱团”的旗号,跑去哈尔滨演出。结果,演出结束后坐公交车被人认出来了,观众责问他们香港的明星怎么还坐公交车?黄渤只好以“领略冰城风光”搪塞过去。

对年轻的黄渤来说,这种近似流浪的生活,确实是一种“领略风光”。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中国最真实的生活面貌,触碰到底层社会的精神内核:悲苦与温情交织,穷困者与暴发户同在。他们度过了无忧无虑的自由人生,也过早尝到了人生的苦闷。

那时候,黄渤并不知道,这些混江湖的经历,多年以后会成为自己演戏的一个经验基础,“比如说,你让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演黑社会老大,他不知道怎么演,只能瞎演。但你骗子见多了,再演这类人物,脑子里一下就蹦出来,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憨傻的脸

如果说“丑”是黄渤可以扮演出来的,看似“憨傻”的形象跟黄渤就更不沾边了。正好相反,按管虎的说法,黄渤“每个毛孔都透着聪明”。

在演艺界,黄渤是罕见的一个没有一句差评的人;在一个闹闹嚷嚷的场合,他的眼睛能轻易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到。

他不会拒绝,《痞子英雄》导演蔡岳勋在接受采访时说,当时拍第二部时原本定的主角还是黄渤跟赵又廷,但没想到剧组其他人拍完第一部都休整了,黄渤却没有停工过。等到第二部的剧本弄完才发现,黄渤确实抽不出时间,只好把原剧本推倒重写,分出主要戏份给了林更新。为此黄渤觉得非常内疚,不但零片酬出演,还在宣传时跑前跑后。

黄渤对周遭的人和事物,有一种过分谦逊的态度。这或许与他的经历有关,见过太多的大起大落,经历过很多高山低谷,世界曾慷慨地给予丰厚馈赠,却又转瞬间重新夺走。

黄渤曾无数次从镜中打量自己那张脸,头发长长又被削短,染成杀马特的黄,又变回全自然的黑,眉毛挑起又倏然落下,嘴角紧闭又肌肉放松、开心大笑。

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是在中学毕业后。黄渤终于决定放弃父母要求自己上大学的那条路,一心扑到唱歌的事业上。“那个时候对钱对什么,都没有概念,这一段就那么无拘无束的。”黄渤回忆道,因为对一切都无知,也变得无所畏惧。

实际上,没有人会单纯到认为银幕下的黄渤憨傻,人们只是喜欢这种姿态。

媒体人马李灵珊写了一篇《为什么这个时代人人都爱黄渤》,收到网友最多的回复是:“黄渤不帅。”还有人说,黄渤“自知也会自嘲,但不下贱。丝毫没有攻击性,甚至能成为大家的笑料和参照物”。“看起来足够平淡,让多数人觉得亲切吧。毕竟家门口左拐卖鸡蛋煎饼加料超足的老大爷,比起一个颜值下降或者根本不对胃口的偶像演员要讨喜得多。”

时代的脸

这个受欢迎的人有点累了。

长假后湖南高速警察的官方微博翻出2013年的一张旧照:身穿灰T恤、牛仔裤的黄渤十指交叉,站在两名警察中间,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满是疲惫,仿佛潜逃很久,刚被抓捕的犯人。

其实这只是《心花路放》的拍摄现场,两名配合剧组拍摄的警察过来,希望能和黄渤合个影。黄渤自然答应了。

高强度的拍摄、宣传,加上做主持、唱歌、演话剧、工作室……这几乎是过去三年里黄渤的常态生活。除了肉体的累,还有心理的,黄渤开始在各种场合表示自己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你就说说而已吧。”

不不,这次是真想,慢慢这事儿变得不快乐了。”

真的疲倦了?”

是,电影除了是你的工作,更吸引你的是兴趣。没有兴趣支撑,遭罪就成了真的遭罪。凭什么大冬天我在雪地里站着,你在那儿吃饭呢,我却一身土一身土往上浇?如果你对这个东西不热爱,你不能扛。但现在这个乐趣慢慢减少,应该停一下。”

在歌厅唱歌的有段时间,敏感的黄渤发现听众对音乐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前他常用一个身体突然转身跪在地上的动作结束演出,每一次总能把观众的情绪调动到一个高潮。但有一次他准备结束时,发现台下的观众,有人认真嗑着瓜子,有人轻佻地搂着姑娘聊天。他跪不下去了。

这是个心理变化。曾经以为那是个理想,后来发现你干的事情跟你的理想是两回事儿。”黄渤说,在以前,人们听到自己是歌手还很尊重,自己唱歌时,他们也会认真地听,大家一起高兴。“后来唱歌成了一个背景,我就觉得很难接受。这时候音乐成了鸡肋。”

然后是电影拯救了黄渤,而现在似乎又到了同样的节点。

只是这次稍有不同,对黄渤来说,表演依然是他最珍视的东西,观众也一直是他很小心在意的群体。他曾经在管虎书生意气、要那些不愿意看自己作品的人“在家看电视”时,现场打断他,说“这就是与观众为敌”。黄渤自称有服务性人格,让媒体有的写,让观众有的笑,大家都快乐地把活干了。他比以前任何一个阶段,都明白观众的意义。

而观众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黄渤的意义。

影评人史航说:“他是同一代演员中同时能肩承悲喜的人,与其说是大师,不如说是国民演员,他身上有很强的国民性。”而在媒体人邝海炎看来,这已经是一个黄渤的时代了,“在躲猫猫、打酱油、地沟油、雾霾仙境,以及官员得抑郁症流行的中国,最能演出民众的喜怒哀乐、又不失现代喜剧荒诞感的,非黄渤莫属。”

有次,记者问黄渤:

你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吗?”

回房间撕被子啊。”

真的吗?”

黄渤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身子往后一仰,斜靠在椅子上,咧开嘴笑了——谁会去为难一个笑着的人呢?

(《青年文摘·快点》,摘自《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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