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电影<<弗洛莱特的若望>>土地之恋

 一切的戏剧冲突都来自对土地的眷恋。这是机械时代的人们对土地的再一次膜拜，这是精神返乡的途中一次血与火的无情洗札。土地是人类最可感知的真实依赖，人们扎根其上，遵循时序的变化轮回，在那里劳作，操持万物，收获果实，萦衍自己。对土地的眷恋是人类的一种集体无意识，他类似与人对自己母亲的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提坦之神，离开大地母亲他将失去自己的力泛。但在机械化时代到来之后，土地不再具有原来的神圣愈味。在都市里，土地不再用来拱作，它被棍凝土搜盖，难得一见。但只有在穷乡僻城处，人们才保有这种古老的对土地的情感。

 

电影在法国南方的山区里发现了这种隐藏在人类无愈识之中的对土地的眷恋。在 20 世纪初，当现代工业的文明开始以一种绝对胜利的姿杰在侵吞着原始的大地，改变土地上人们原有的生活形态和生产方式时，对于这个闭塞山区里的人们来讲，这种爱是世代相袭的 O 发本能。而当这种执着的爱发展到一种极致，变成无理钾的疯狂占有时，就如同人类历史中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无数战争一样，土地将被血浸润，犁将被火取代。导演在这个故事里发现了人类活动中最原始的但现在已被逐渐遗忘的对土地之爱的集体无愈识，以及对土地的无情争夺形成的毁灭力量，它们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

 

两组对立的人物都有对土地的深深眷恋之情。对于像寒萨这样一辈子靠土地谋取生计的人来讲，他对土地的情感是里杂而狂热的。当土地成为他惟一的爱的对象时，这种爱便转化为一种疯狂孩人的占有欲。他在自己祖辈传承的土地上生活劳作．与这块土地融为一体。土地给他带来财富，给他带来了地位，也给他带来了高人一等的狂傲。对于他来讲，土地是实在而可触摸的恋人，于是对土地的爱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和不可抑制的渴求性。土地愈味着在季节轮回里生生不息的丰盈的给予，塞萨也依靠土地成为这个偏远山区里的强势人物。不过，他一生未娶，再多的财！对他也没有多大用处，但他明白财富可以换回土地。所以，获取若望所继承的那块土肥水丰的土地，就成为他人生可以追求的惟一愈义。电影里有一个场面非常清楚表明了塞萨对土地的赞美与渴求。当于果林抓回一把若望家田里的土，把它交到塞萨手里时，塞萨把它放在口里尝了一尝，不由得对这块土地的肥沃喷喷称奇，赞不绝口。这是一个熟悉和住得泥土的人对肥沃土地不由自主的赞美，具有宗教的神圣性。但他眼里却流辉出贪婪和艳羡的光，如同黑夜里独狼面对猎物发出的那种摄人的凶光。这是对土地那种极端的爱的扭曲升华，具有自然攀虐时可怕的毁灭性。对于塞萨来讲，拥有那块土地已不只是物质层面的财，占有，而更多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对拥有土地感觉的那种拥有。这种原始的对土地的眷恋融化在他的血液中，成为他精神世界的强大驱动力。于是，所有阻挡他获得土地的外在力 ，都会在这种强大的对土地的占有惫志下被摧毁。这种意志原本是生命的一种质朴形式，但在社会的秩序中却蜕变为恶的惫志．并成为悲剧的根源。

作为塞萨的对立面，若望对土地的爱表现的是一种善的意志。他是一个在城市里出生和长大的知识分子，对土地本应是陌生和隔膜的，但作为塞萨的儿子（两个人并不知晓这种关系），他对土地的称恋其实是一种家族遗传性，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神秘的无愈识。这种对土地爱的神秘性是不可解释的，也和整部电影的基调非常吻合。那在山间流动的不可见的神秘气息，那人物之间关系的扑朔迷离和关联，与人物的命运走向一起构成了整个影片的神秘氛围，而若望这种对土地的神秘的爱与影片的整个氛围是相互呼应的。在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后，当他有了回到大地的机会，他义无返顾地回到了他母亲的故乡．其实也是他的故乡。带着妻子和孩子，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他在山间道路上兴致勃勃地走回自己的家园。树林、野花、小鸟的鸣叫，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令人心旷神怡。他在自然的怀抱里，用口风琴吹赛出自己欢愉的心情，并和粉妻子的歌唱，表达着重回土地的欣然。他平整自己的田地，在环顾四周后感受着劳动的成果，体会粉土地不息的生机和活力。他深信，这块土地将会通过他的劳作，给他带来他所希望的一切。土地会供养他的妻儿，土地会被茂盛的农作物砚盖并转化为甜美的果实，土地会让他在大自然里找到诗愈的生活方式。在泉眼被塞萨叔侄堵死土地缺乏水源的情况下，他仍眷恋这干泪的土地，他相信通过自己辛勤的工作，土地仍会给他所希望的一切。哪怕在天不下雨禾苗干佃而死自己将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他仍不舍得离开这块土地。最后，在这块土地上，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心怀不甘，但他并不怨恨这块土地，他仍坚信土地会璐予他所需的面包、红酒和衣物。在塞萨身上，我们同样也看到了人对土地的热爱，而且这种爱是没有私利性的。尽管这种爱建立在对土地的乌托邦似的想象中．但正因为这种乌托邦的纯洁性而使这种爱具有深邃的感人力盆。它排除了这个世界附加给土地的种种世俗的价值，尽可能让土地回复到土地原初的地位，即在人的操持下土地奉献果实供养这劳作者。若望对土地的爱的这种纯沽性正好与塞萨对土地的狂热占有形成对立关系，造就了影片的悲剧愈识。

 

如同小说名 《 山泉 》 一样，在这土地上罕见的泉水斌予了它以灵动的生命。第二部电影 《 甘泉玛依 》 的片名更是承袭了小说的核心词汇，可见泉水在影片中的重要性。泉水是与土地紧紧相连的，它是土地能生长万物的必要条件。在西方的文化语境中，泉水与生殖能力有一种对应关系。安格尔那幅著名的油画 《 泉 》 不只是优美的人体展示，它背后表达的是对女性服体与泉水一体的生殖能力的赞美。

 

所以，泉水是这大地上流淌的羊水，它滋润位居其间的一切物种，让其旺盛地发育生长。没有泉水的土地，就如同不能生育的女性，它是违背其本原的功能的。于是，对居于这块土地的人来讲．仅有土地还是不够的，他们还需要寻找土地上流淌的泉水。电影中的一切冲突与其说是对土地的争夺，不如说是对泉水的争夺。塞萨对若望毫不留情地打击与毁灭，就在于若望继承的土地上有源源不绝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