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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魂回忆我的父亲

 勒杜马 2015-02-24
铁路魂
         --回忆我的父亲
              好心情
  2004年12月15日,是令我们全家最伤心的“黑色”日子-还有几天就要过八十大寿的父亲却因感冒而呼吸衰竭,突然去世于四川青台山职工矽肺疗养院。按照老人的遗愿家里人将父亲接回了老家。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家六姊妹都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向着一个目标匆匆赶路,那就是内江市殡仪馆。看着静静地躺在水晶盒里的父亲,我不禁想起了那难忘的过去……      
  我的父亲是新中国的第一代铁路工人,52年自带生活费开始修成渝铁路,一直修到了祖国的大兴安岭 。64年又转战西南铁路,在我国的铁路史上,我清楚的知道父亲参加修建过的有成渝.宝成线,陇海线,牙林线,贵昆线,湘黔线,成昆线 ,宜珙线,广望线……还有不太清楚的。其中最难修的是成渝.宝成线和成昆线,修建成渝.宝成线时,因国家刚解放不久,技术设备跟不上,常常都有山洞倒塌的危险,原来内江市梅家山对面山上那一大片的墓地,全都葬的是铁路工人的英魂! 为了纪念他们,政府在梅家山上修建了工人纪念堂,立了工人纪念碑。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在共和国的旗帜上写下了铁路工人的风彩。
  修建成昆线时山大地势险要,一座座大山紧紧相连,气候等自然现象变化多端,一会儿狂风,一会儿暴雨。记得有一次在夜里11点至12点间,萨木拉达山洪突然暴发,第五工程处有一个队住在山沟里,因地势低职工和家属还在睡梦中就全部遇难了。组织上请来彝族老乡帮着寻找受难者的遗体,有位老乡在寻找中发现一只脚,就用锄头去挖,挖出的是什么?是三具紧紧地抱在一起的尸体!这是来探亲的家属啊!一家三口就这样葬身在泥石流里了,那真是惨不忍睹啊!那次我的大弟弟也差一点遭殃,我父亲是十处九队的,住喜德县泥波区,他们的工棚也在山沟里,那天我父亲不在,弟弟由我爸的徒弟唐叔叔带着,当唐叔叔刚一发现房屋晃动,来不及多想,就将我弟弟放在被子上,一只手拉着一个被角,另一手拉一口木箱就往水里跳,刚跳出去,房屋就倒塌了,好险呀!真的是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那时也正处国家动荡期间,他们一边搞文化革命,一边要搞生产,要抓进度,抓工期,那时那么乱爸爸都没回家,一直坚守在工地,为了躲避武斗,我们全家68年也去过父亲单位,在那里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我看见了他们的生活,住的是油毛粘房,两条木架,一块木板就是床,那真是夏热冬凉!职工们一年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回家与亲人团聚,回到家可儿女们却不认识,躲的远远的,等刚和孩子们熟悉了亲近了,也就是他们该离家的时候了,他们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好多职工家属都去了,因我的性格外向便成了孩子王,幼稚而活泼的我也加入了叔叔伯伯们的活动之中,我带着其他孩子唱歌、跳舞 。大人们开批斗会我们就去给毛主席站岗,手握红宝书放在胸前,站在毛主席画像下一动不动,神情很严肃,我们感到很自豪。虽然我们很幼稚,但我们的歌声,我们的舞蹈,我们的笑声给工地带去了很多的快乐,深受大人们的喜爱,他们还带我们去看他们的工地呢!
  哦!黑黑山洞的两边是两排闪亮着的灯炮,照耀着工人们施工,只见轰鸣的砖山机,在不停的狂叫,那一辆辆的翻斗车载着石渣往外推,由钢丝和绳索、木板组成的吊桥在高高的山涧晃动,下面是滚滚的河流,我不敢过,好害怕,可有的大胆男孩都过了,我也不甘落后呀,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唉!可想象大人们挣钱的艰辛啊!他们把桥梁和山洞就是这样造就出来的!
有次中央为了停止国内的武斗,特发了:“7.23、7.24布告”,要求有枪的单位缴枪,山里的土匪也下山来宣传布告,叫工人们缴枪,工人见是中央布告都把枪交了,这时土匪调转枪口对准了铁路工人,对他们进行了抢劫,一扫而空,工人身上都没钱了,纷纷走路回家,我爸走到家时满脚都是血泡啊!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我们的铁路工人凭着自己的智慧和过人的胆识硬是将铁路架在了大山的山腰上,按时完成了任务,保证了成昆铁路的按时交付。                                       
  还有次是我亲自目睹的场面,在大兴安岭的岭顶,60年的一个夏天,我带着弟弟在大桥边玩儿,突然一阵劈劈叭叭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我回头一看,好多人在跑,有的抬担架有的扶着人,有的在哭,有的在喊,真是呼天抢地,好不凄惨!后来才听大人们说是山洞倒塌了。原来中午职工多数在洞里吃饭,我父亲也在,他觉的里面好闷,就出来了,可刚出来山洞就塌了。铁路工人面对的这些真是太多了,他们用生命和鲜血铸就了条条银白色飘带式的铁路,披挂在那座座山间,道道河面。朋友:当你坐在舒适的列车上,眼望青山绿水,跨桥梁,进山洞时,你可了解铁路工人的艰辛吗?
我是铁路工人的女儿,出生在宝成线的略阳,从小很怕父亲,因为他很少笑过,我家姊妹六人,就有三人出生在铁路沿线。在沿线生孩子没有医院,只有靠卫生员接生。家属中自己将孩子生在地上也是常有的事,因爱人不在家,来不急找卫生员,我的妹妹出生在大兴安岭的岭顶,那天天刚黑,只听母亲在炕上呻吟,家里没生火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我和姐姐弟弟三人挤着一团在火炉的角落里呆呆的看着妈妈。只见爸爸急忙的在门口进出,一回儿来了个阿姨,见大人们忙了半天,我们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妹妹来世了,那时她真不该来,正是灾慌年呀,又是寒冷的冻天,没水,要靠用雪化成水做饭,又没吃的。后来妹妹得了软骨病。母亲每年的冬天都在医院里过,我常常望着母亲的衣服想妈妈!有次爸爸休班去岭南医院看妈妈,我带着弟弟在家,姐姐在甘河住校,那天我和弟弟饿惨了,弟弟哭我没法,就学着大人的样将面粉调成糊状倒在铁皮炉上,我告诉弟弟能翻动就可以吃了,我们就这样呆呆的望着炉子,不停的用铲子去铲,怎麽也翻不起来,我心里急死了,后来临居阿姨觉的奇怪,一天了家里没大人又没听孩子出声,就到我家看,才告诉我没生火,阿姨将面弄起来拿去他家去从做,第二次妈妈进院我就学会了做饭。64年我们回到了南方,那时家里啥都没有,就靠父亲个人收入,生活很困难,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就知道帮助家里减少困难,我小时候领着弟弟去捡冰棒纸,西瓜皮,橘子皮。柑蔗皮,和姐姐锤过鹅卵石,挑过沙和石头,帮别人挑柴、挑煤、搓草绳得到一点点钱,就给妈妈买菜,妈妈一个人支撑一个家,真是好难啊!母亲身体不好,有次我回家见母亲病卧在床上,满脸通红,姐姐又下乡了,家里就我大点,于是我就要背母亲去医院,十几岁的我体力毕竟有限,母亲不让我背,我就搀着妈妈走,可要上石梯呀,高高的石梯,母亲上不去,我就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撑。那天母女俩走了好半天才走到了医院,母亲终于得救了!那些时候还多亏了我爸的侄孙,每次都是他去找他的朋友来抬我母亲去医院,可那天他不在。
过年了!家家团团圆圆过新年,可我的爸爸不在家,我们好想爸爸和我们一起过节啊!我们盼爸爸回家,他回来我们有新衣穿,生活也会好点儿。可家里沉重的生活负担,压在父亲一人身上,我也渐渐大了,知道家里很困难,1972年春我初中毕业就第一个报名下乡了,我要自己养活自己。后来爸爸调回了内江市104厂(铁二局的化工厂),我没见他有多少时间笑过,看见他那张不常开笑的脸,我心里不是滋味,心里很难过,记得有一次我问母亲;“我回家是不是爸爸不高兴?”母亲说:“傻孩子!他是你亲父亲呀!那能不高兴?他是生活担子太重,高兴不起来呀”。我每次回家只呆几天就走了,怕给家里增加压力。77年我在报考荣县师范时铁路又招工了,为了早点挣钱,我选择了铁路,这下可帮父亲了。工作了,总想尽量多寄钱回家,我希望看见爸爸的笑脸,为了看见爸爸的笑脸,我们姊妹付出了很多很多。这样我们六姊妹就有四人上了铁路,有时我们也无可奈何风趣地说:“别人家的月亮总是圆的,我们家的月亮从没圆过”。我们家的月亮啥时才会圆呀?不是这个不在家,就是那个不在家!有次我听父亲苦涩的对我母亲说:“开始修铁路是我们俩,现在老了,还是我们俩”。是呀!只有在母亲过世时我们一家才团聚了,可那是在极度的悲哀中的团聚呀!
  这不,父亲也过世了,我们姊妹又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往家赶,可到了家,见到父亲已静静的躺在水晶盒里了,我们再也听不到他叫儿女们的名字了!他把毕生精力献给了铁路,可单位连追悼会都没来开,他们的理由是铁路动荡太大,很多事情都没人管,只有退管办来了个女同志送来两个花圈,就表达了他们对一位南征北战几十年而最后以职业病告终的老铁路工人的心意?!
  为了告慰亡灵,我们姊妹也按着中国的传统为父亲举行了葬礼,弟弟部队也派了人来协助我们办理丧事。
爸爸:您安息吧!共和国不会忘记您们的,在共和国的旗帜上永远保留着您们增添的光彩!


   此篇是为纪念父亲而作,他们那代人为了我国铁路奉献了一生,真的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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