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城知县马经纶 聂建民 马经纶(1562年-1605年),字主一,又字诚所 就在他才上任之时,吏部尚书孙丕扬上奏明神宗,指斥浙江右参政丁此吕贪污放纵,而兵部戎政侍郎沈思孝上疏朝廷,阴谋予以解救。马经纶坚持职守,不计己利,认为沈思孝包庇赃官,是罪魁祸首,立即向皇帝奏明,大意是容忍、辩解、包庇就是孕育祸胎,停止正人君子之祸就可以消灭宗庙社稷之祸。话很切直,多数官员给以肯定,所奏得以实行。 在东北建州女真部首领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起兵统一族属过程中,无时不威胁明廷安全,故明王朝在蓟州驻防重兵,守卫京(北京)榆(山海关)一线,以防不虞。然而于女真部虎视眈眈之际,蓟镇防戍兵士发生骚乱,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并无良策。马经纶即时上疏,大胆提出处置“五策”:将首恶斩首示众、解散胁从、重新组编、给路费回乡、征用本地区民夫入伍;继而起草奏折,建议增强蓟镇边防“五事”:裁撤庸碌无为的将领,选训士卒,加强边墙(长城)守备,去除军事专权、拔除祸根。当时,明神宗以为兵部考察不当,波及诸臣,对言官恼怒,10日内贬斥监察御史34人,降级、革职者不等,中央与地方官员震惊恐惧。而马经纶不顾个人安危与仕途风险,上疏直言抗争,要神宗优待容让言官,强调指出一味加罪言官是“损国体”、“累圣明”,“第一大亏损事”。神宗览疏大怒,将他降三级,并调到地方任事。工科给事中林熙春等接连疏奏,为他抗辩道:经纶慷慨陈言,本该给以表彰,如今反责他“直言忤旨”,如此朝廷中阿谀奉承人将会越来越多。神宗更怒,再贬他为陕西米脂县典史。后来,南京御史林培上疏评论朝政,以为马经纶影响颇大,再被迁怒,他被削职为民。 三、救援李贽,义薄云天 马经纶仰慕进步思想家李贽(1527—1602年,号卓吾,又号笃吾、宏甫,别号温陵居士,福建晋江(今泉州)人,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的盛名,冒着风雪,长途跋涉三千里,至湖北黄柏山中,去救援李贽。此时的李贽,正受着麻城官府、道学家的严重迫害:给他扣上异端惑世、托讲学宣淫的大帽子,将他所居房舍捣毁,从麻城驱逐出境,并拆掉他准备身后纳骨之塔。李贽被迫亡命黄柏山中。其时已经七十五岁,衰老贫病,马经纶当即决定将他带到武昌去,后因故未去成,便“随携而北,以避楚难”。抵达通州后,马经纶待李贽亦师亦友。李贽继续写作《易因》这本书,并与马经纶共同读《易》,“每卦千遍”。并常引苏东坡的话,“经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但不幸的是,一年后,李贽又大祸临头。万历三十年(1602年)二月,礼科都给事中张问达上疏劾李贽,极尽污蔑之能事: 李贽壮岁为官,晚年削发;近又刻《藏书》、《焚书》、《卓吾大德》等书,流行海内,惑乱人心。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冯道为吏隐,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狂诞悖戾,未易枚举,大都剌谬不经,不可不毁者也。尤可恨者,寄居麻城,肆行不简,与无良辈游于庵,挟妓女,白昼同浴,勾引士人妻女入庵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庵观者,一境如狂。……至于明劫人财,强搂人妇,同于禽兽,而不之恤。……近闻贽且移至通州。通州离都下仅四十里,倘一入都门,招致尽惑,又为麻城之绩(续)。望敕礼部檄行通州地方官,将李贽解发原籍治罪,仍檄行两畿各省,将贽刊行诸书,并搜简其家未刊者,尽行烧毁,毋令贻乱于后,世道行甚。 结果,万历皇帝朱翊钧(1563—1620年)下令:“李贽敢猖(倡)乱道,惑世诬民,便令厂卫五城严拿治罪。其书籍已刊未刊者令所在官司,尽搜烧毁,不许存留。如有徒党曲庇私藏,该科及各有司访参奏束并治罪。”这样,对李贽疯狂的政治迫害便接踵而至。当逮逋李贽的锦衣卫成员到来时,正在病中的李贽急问马经纶,他们是什么人?马经纶答道:“是锦衣卫的卫士到了。”李贽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想连累好友马经纶,强撑着爬起来,走了几步,大声说:“是为我也。为我取门片来!”遂躺在门片上,“快走!我是罪人,不宜留”。马经纶甘冒极大的风险,要跟他一起走。李贽反对,说:“逐臣不入城,这是皇明祖制。而且您有老父亲在,需要照顾。”马经纶大义凛然地说:“朝廷以先生为妖人,那么我就是藏妖的人。要死就一起死,决不让先生一个人去坐牢,我却留在世上。”马经纶陪同李贽进京。到了通州城外,京中一些劝告马经纶不要随李贽入京的好友纷纷而至,他家中的几十个仆人,奉其老父之命,也哭着劝留。但马经纶都不听劝告,一路陪伴李贽入京。 李贽入狱后,马经纶除千方百计设法照料他外,还上书有司,为他辩诬,指出“评史与论学不同,《藏书》品论人物,不过一史断耳,即有偏僻,何妨折衷”。并替李贽申辩,“平生未尝自立一门户,自设一藩篱,自开一宗派,自创一科条,亦未尝抗颜登坛,收一人为门弟子”。三月十五日,李贽在狱中用刀自刎,次日逝世。马经纶此时刚好因家中有要事返回通州,闻讯后,痛悔不已地说:“吾护持不谨,以致于斯也。伤哉!”并失声痛哭道:“天乎!先生妖人哉!有官弃官,有家弃家,有发弃发,其后一著书学究,其前一廉二千石也。”真是悲愤到了极点。马经纶将李贽的遗骸葬于通县北门外迎福寺侧,并在他的坟上建造了浮屠。马经纶对李贽救难、迎养、辩诬在前,归葬于后,都是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进行的,情义之重,堪称义薄云天。 四、梁山《肥城侯马公活命碑记》 在梁山县莲台寺众多古石刻的最东部,有一块寿张县举人曹一豸撰,举人赵有马篆,秀才司绍先书,刊于明朝万历二十三年正月的《肥城侯马公活命碑记》。它主要记述大明万历年间肥城侯马公有恩于梁山人民的义举。 明朝万历癸巳(1593年),天下大旱,颗粒不收,百姓觅草根树皮度日。“吾邑(寿张县)为甚,吾邑之梁山为尤甚”。至第二年春,十室九空。朝廷下赈贷之诏,抚按议煮粥,但多数州县奉行之者不得“其法”,众人交谪,万民嗷嗷然待哺,到处是饥鬼饿魂。当时肥城县也是“流人焦土,饥馑薦臻”。但知县马经伦以人为本重民生,“寒者,衣之;病者,药之;死者,棺之。自煮粥处间或给粟,或赐钱。妇人有产者,恐弃之,则给之月米”,因此,倍受百姓拥戴。古之救荒无奇策,奇莫于斯亦! 梁山自古多石工,当时就有在肥城做工的,将消息传回梁山。梁山距肥城二百余里,可一下子去了三四百难民。知县马经伦“不计管辖与否”,他说:“凡民皆赤子也”,对梁山难民一视同仁。梁山灾民到了肥城,有吃有穿有活干,两月内,“枵腹者充体,赢者壮”。麦秋时节返乡的,“给之米钱以充道费”,“凡系逋赋者缓徵”,“梁山赖以全活者不止三四百”,其中包括书写碑文的秀才司绍先,百姓王应慎等。 大灾过后,吃饱穿好囊中有银的梁山灾民回到家乡,逢人便说:“吾辈得有今日,回其故庐,享父母妻帑之乐,生齿烦息而成立者,谁所赐乎?马公共造也”。于是他们奔走相告,捐资刻石。《肥城侯马公活命碑记》赞曰:“嘻,大地之心,生物之心也;帝王之德,好生之德也。公其体大地生物之心,溥帝王好生之德乎”。 梁山莲台寺乃佛事胜地,大小带字石刻23块,有22块记载佛教和游览之事,唯独《肥城侯马公活命碑记》记述外地知县与佛无关的事迹,可见梁山人民重义,知恩图报,无以报,便把马经伦当成救主,当成神,将其救命之恩镌石永记,与日月同光。马经纶对肥城县黎民亲如父母,对梁山百姓义薄云天,对思想家李贽视为兄弟,对国家社稷鞠躬尽瘁,真乃一代名史,《明史》为其立传。 马经纶罢官家居十年,终日诵读经书史籍,怀念己故清官诤友,曾迁葬工部左侍郎李钦,安葬老师李春雩、挚友李吉所与武含春等。又置立义地,葬埋穷人,而且每年要接济贫士。还曾创立马闻道书院,进行讲学。 万历三十三年(1605),他病重在家,友人张祥来探视,他道:“学道有年,到此时才是学道。”于是正容端坐而卒,时年44岁。通州街巷闻他死讯,无不哭泣,肥城人也争来吊丧。门人私谥他为“闻道先生”。天启初期,朝廷恢复他的官职,并追赠他为太仆少卿,州人奉祀他在文庙乡贤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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