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金圣叹的幽默李兴濂
金圣叹（1608——1661）明末清初江苏苏州人，是位“狂傲有奇气” 的文学评论家，他少有才名，喜欢批书，曾批注《水浒传》、《西厢记》、《三国演义》等书，颇有独到之见。他短暂的一生，留下了许多幽默风趣的故事。 金圣叹本姓张，名若釆。有一次，他和一群秀才、监生到文庙去祭孔子。大典方毕，那些平日温文尔雅的学子突然一拥而上，去抢供桌上的猪头和馒头，丑态百出。原来他们认为谁先抢到供品，谁就会科场中举，独占鳌头。张若釆见状，哂笑不止，口占打油诗揶揄之：“天晚祭祀了，忽然闹吵吵。祭肉争肥瘦，馒头抢大小。颜回低头笑，子路把脚跳。夫子喟然叹，晃头又摇脑：在陈我缺粮，未见此饿殍！” 生性幽默的张若釆从此改姓金，名圣叹。“金”者，偶像之金身也；“圣叹”者，孔圣人为之叹息也。 金圣叹狂傲诙谐，常常借考试的机会抨击时政，捉弄那些主考官，或以俚辞入诗文，或于卷尾作小诗讥刺试官，因此屡试不第。这年学使耒县岁试，以“如此则动心否乎” 命题。金圣叹篇末写道：“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露白葭苍而外，有一美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 连书39个“动”字，学使怪而诘之，金圣叹说此谓“四十不动心”，即孔夫子“四十而不惑” 之意。越一年又逢开科，金圣叹前去应试。考题是“孟子将朝王” 。金圣叹的试卷上不着一字，只于卷之四角，书四个“吁”字，还对主考大人说：“《七篇》中訁‘孟子’者屡指难数。前乎此题者，已有四十‘孟子’，是‘孟子’二字，不必作也。至去‘朝王’则如见梁惠王、梁襄王、齐宣王，皆朝王耳，是‘朝王’二字亦不必作也。题五字中，只有‘将’字可作。宗师不见演剧者乎：王将视朝，先有内侍四，左右立而发‘吁’声，此实注重‘将’字之微意也！” 学使大怒，金圣叹被黜，却笑谓人曰:“今日可还我自由身矣！” 不读经书，却在家中挂起＂唱经堂＂的招牌，每食狗肉，登坛讲经；饮酒时，读＂离骚＂尝朗诵以下酒，醉则须眉戟张如猬毛，或掷铁打檠于地；狂傲不羁，潇洒浪漫于风月之中，甚至跑到道观中，堂而皇之地在女道士房里睡午觉……金圣叹生性疏狂不羁，即便是参加科考时，也是随心由性任意发挥。 有一年生员考试，考题是“如此则动心否乎”。金圣叹满纸挥毫后，如此结尾：“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露白葭苍而外，有美一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曰：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动。”考官一数，不多不少39字，恰好将试卷空格填满，气得质问他：“嘛呢？嘛呢？嘛意思这是？”金圣叹说：“孟子曰‘四十不动心’，可见39岁前肯定动心。再说了，荒山野岭看到钞票和美女，要是你你会不动心？”考官狂怒。 诸如此类的科考黑色幽默，金圣叹还玩过好几次，终于惊动了本县教育局。教谕与训导（县教育局局长与副局长）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就出了个《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的考题考他。哪想到金圣叹连构思加动笔共花了短短三分钟就交卷走人。教谕与训导迫不及待地翻开试卷，只见寥寥几行字映入眼帘：“禽兽不可以教谕，即教谕亦禽兽也；禽兽不可以训导，即训导亦禽兽也。”两人差点双双背过气去。 著名贰臣钱谦益是金圣叹的舅舅，他做大寿时，金圣叹听妈妈的话去给老舅祝寿。席间，有位客人请埋头猛吃的金圣叹露一手，让大伙长长见识。金圣叹倒也爽快：“那我就写副对联吧！”只见他大笔一挥，七个大字跃然纸上——一个文官小花脸。众人傻眼。钱侍郎老脸煞白，手一哆嗦扯掉了几根胡子。再看金圣叹又写了——“三朝元老……”大伙纷纷鼓掌赞叹，文似看山不喜平，高招在后头呢！钱侍郎转怒为喜：“好外甥，人才啊！” 金圣叹嘿嘿坏笑，刷刷刷几笔写完，把笔一扔，扬长而去。大伙凑近一看，好家伙，“三朝元老大奸臣”。把个钱侍郎气得手脚冰凉。对于自己的亲老娘舅尚且如此不留情面，金圣叹的狷狂可见一斑。 顺治十八年（1661年）二月，吴县新任县令任维初，不管百姓死活，严刑追逼欠赋，将乡民活活打死。不仅如此，他又典守自盗，从仓中取米千石，高价出售，用此银钱孝敬上司。仓中亏空的粮食，分摊众户，严责尽快补纳。如此贪赃枉法，难掩耳目，激起吴县民众公愤，诸生们向巡抚呈上揭发任维初的“揭帖”，要求惩治贪官，罢免或调走这个臭名昭著的县令。哪知任维初早已用搜刮来的钱财孝敬了巡抚朱国治，巡抚当场抓了五个秀才。这下子引起群愤，第二天，诸生百余人集中在文庙哭庙，以示抗议。金圣叹毅然参加哭庙行列。就这样，他被捉进大牢，判以“俱处斩，妻子家产籍没入官”。 自负白眼，放荡狂傲的－生，纵然有人恨，有人骂，有人讥讪，有人要砍掉脑袋，也没有什么可悔的了。《庄子》《离骚》《史记》《杜诗》等四才子书尚未批竣，这是－生之憾了。想到这挥毫写下《绝命词》： 鼠肝虫臂久萧疏，只惜胸前几本书。 且喜唐诗略分解，庄骚马杜得如何？ 一部中国文学史上，如果没有为世所不容，被主流排斥，不那么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不唱点反调，不来点逗笑，就这样进法场，掉脑袋，满门抄斩，那太有点死气沉沉了，这个世界就显得太单调乏味了。金圣叹，这位狂生快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决定再幽他－默，展示他放达的人格和幽默的天才。 1661年7月13日，金圣叹在通往南京三山街的路上，大呼：“杀头，至痛也；籍没，至惨也，圣叹以无意得之，不亦异乎！” 同时被判死刑的有121人，金圣叹想: 杀头好似清风过颈，可要是等到最后一个被斩杀，精神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压力。他儿子带着梨 和莲子前往探监，父子相对，涕泣如雨。金圣叹口占一联：“莲(怜)子心中苦，梨(离)儿腹内酸。”语义双关，对仗工整。临别，儿子询问他有什么事要嘱托? 金圣叹悄悄对他说：“腌菜和黄豆一起吃，有胡桃的味道，只要把这秘密传给你我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大师金圣叹文笔幽默言语幽默，幽默了一辈子，连临终要事也还是幽默——大师身陷囹圄将被斩首时叫来狱卒说“有要事相告”。狱卒以为大师会透露出传世宝物的秘密或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拿来笔墨伺候大师。但没想到大师的“临终要事”竟然还是幽默。金圣叹指着狱卒给的饭菜说：“花生米与豆干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传矣，死而无憾也!”这也是大师最后一句被记录下来的话。 金圣叹临刑前，不忍看其他人被杀的惨状，就对行刑的刽子手说：“我手中攥着二百两银票，如果你肯先杀我，银票就归你。”刽子手第一个杀了他，扳开金圣叹手一看，手里果真有一个纸条。刽子手大喜等打开一看，却只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两个字：真痛! 这是那个单调沉闷的时代中一个不协调的音符，这是在荆天棘地中挺生的－朵黑色幽默之花！它笑对封建屠刀，在秋风中摇曳，也在后人心目中永远闪烁着冷隽奇丽的光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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