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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不可及的故乡|《我的诗篇》系列微纪录片之彝族诗人

 北书房2014 2015-03-14


点击上图直接观看纪录片

《我的诗篇》之《触不可及的故乡》


纪录电影《我的诗篇》的拍摄工作基本完成,目前已进入后期剪辑阶段。接下来,我们会陆续推出六位电影主人公以及工人诗歌推广活动的微纪录片。

第一条微纪录片的主人公是80后诗人吉克阿优,作为一个用汉语写诗的彝族打工诗人,他比其他打工诗人更多了一种悲愁——在城乡、彝汉之间,在古老传统与现代文明之间,他时时进退失据。

在彝年快过完时,《我的诗篇》摄制组跟随吉克阿优从他打工的浙江嘉兴回到四川大凉山,正如其诗中所写,“我也回到了大地的中心,我的土掌房”。老父亲的背驼得更厉害了;几个辍学的小侄女做着打工梦,缠着他问东问西;篝火边的歌舞,热闹中为何有悲凉之感;最后是父子沉默无言地坐在火塘边,今夕何夕,让我们在触不可及的故乡,去感受一种两无所容的困境。

|彝族工人诗人 吉克阿优|


上凉山
一个诗歌背后的故事 | 刘丽朵


经过五小时颠簸,《我的诗篇》摄制组到达了普格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又经过四小时颠簸来到瓦格乡,住进了镇中心“最豪华”的一家旅馆。


镇中心就是一横一竖两条街,其中那条主干道约有五百米,走着许多稀脏的孩子,和背着孩子的妇女。几个妇女摆开摊子,在路边卖炸土豆,把土豆切成一片片,放进油里炸得吱吱响,再捞出来蘸一圈辣椒。满街的泥。到处是土。呼呼的风。


至于那家四十元一间的旅馆,开始我们有些嫌弃,等到把镇上几家所谓的旅馆都看过了之后,还是决定选这一家。墙上满是泥脚印、蚊子血,被褥散在床上,留着不知多少任房客层层叠叠的体臭。第一夜,整晚都被臭味熏得头痛,难以入睡,又冷得哆哆嗦嗦的,第二天只好把被褥拆了翻晒一通。尽管和衣而睡,被子中似乎有许多只跳蚤钻到我衣服中来了,挠了挠,发现身上起了许多血红的大包,原来那些沉睡在被褥深处的跳蚤被惊醒了……


街边的彝族妇女和孩子


包了一辆面包车,开了几十分钟,我们终于到了湾洛村。下车的地点是瓦洛乡中心小学,花池边坐了一排孩子。我举起手机对准他们,他们互相看看,站起来一溜烟跑了,在我的屏幕中留下一个个稀脏又俏皮的小脸。村子里有许多孩子。吉克阿优从来没有来过彝寨的儿子日红,在返乡的半小时内,就已经跟村里的孩子玩在一起了,满村乱跑,完全脱离了阿优的视线。顶小的孩子,衣服时常露着肚脐或者什么地方是破的,稍大一点的就跑到那个瓦洛乡中心小学念书,念完五年级,就没书可念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长出吉克阿优这样一个诗人。


四面青山,一条大河,河水是红色的,挟带着山上的泥土迸涌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费力地爬上对面的山坡后,看得见整个村子,安静地躺在半山上,有三五十户人家,老牛带着小牛从身边经过时,会像村民看见陌生人一样,特地站住回过头来,向我们投以深深的凝视。


阿优家是两间土掌房,院墙也是泥土做的。只有他的老父亲住在里面,屋子里的墙壁被火熏得黧黑,床对面就是一个火塘,火塘里烧着木头。彝族人在院子里、屋中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总会烧起木头,几个人围拢来烤,为的是取暖。但这是我见到的最没有效率的取暖方式,说实话,除了眼睛里感到烟熏火燎,身上并没有觉得暖和多少。


阿优在自己房内烧火取暖


阿优家的土墙上长着高大的仙人掌,矮矮的墙上有他当年外出打工时留下的字迹:“书香弥漫云游四海;雨丝淋漓浪子回头。”尽管豪气干云,好几年过去,阿优家过成了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阿优外出打工了,后来有了妻子和儿子,没有多少钱给家里,而家里只有老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所以没必要翻盖房子。


为了过年以及迎接我们到来,阿优哥哥家杀了一只羊,我亲眼目睹一只活羊变成死羊,继而被丢进铁锅。我们团团坐在地上,一盆羊肉每一块都有拳头那么大,然后是一盆土黄色的混浊的汤,很显然,这是炖羊肉的水。再旁边,是一盆米饭。五条汉子面面相觑时,阿优说:“吃吧!”


他告诉我们,好几年前他在北京一家饭馆打工,虽然彝族人不过生日,但他的汉族女友生日前一天,他还是订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可第二天去取时却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那家蛋糕店。他沮丧地买了半个西瓜,见到女友后他就坐在路边用手抓吃。女友既生气他没送礼物,又觉得他这样吃西瓜很粗鄙,便大声责备他。阿优忍不住发飙说:“我们彝族人都这样吃东西,你看不惯我们分手好了。”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着的彝人,都这样吃着。那些女孩子们也一样,但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笔直地坐着,用勺子小口喝汤。“吃一口肉,再喝一口汤,再抓一把米饭。”我不禁想起下午,有个孩子用又黑又油的手,抓着一把米饭边走边吃。起初我还以为时间仓促,没有好好准备饭,然而接下来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吃的。


第二天,男人们在院子里杀年猪。“昨天肚里两块羊肉,今天肚里两块猪肉。”摄影师良子眼泪汪汪地说。再后来,摄制组基本靠方便面充饥了。直到拍完阿优回到成都,西南民族大学任教的诗人李兵接待我们吃了一顿丰盛而地道的火锅,我们才算吃上了“正常的饭”。而李兵不这样认为,他用欣赏乃至崇拜的口吻说:“你们都是吃过坨坨肉的人了!”


彝族人以大块肉祭祀


晚上,篝火燃烧起来了,人们唱起我们听不懂的歌,围成一个圈,手拉着手跳起舞来。歌声此起彼伏,听得到美妙的和声,火映红了他们的脸。而彝族人爱火、与火相亲的生活情境,非浸身其中的人是不能体会的。冬天凉山的寒冷,只有靠那一束束火驱散啊。


如果说过年吃肉是各族人民皆有的风俗,一只小乳猪的死亡,则完全是献身于彝族人的“反诅咒”仪式。毕摩在门内点燃了一堆草。有人抓了那只小猪进去了。毕摩口中念念有词,我听见小猪的叫声。小猪不再喊叫时,我才敢站在门口看。毕摩手里拿着死去的小猪转来转去,他口中说的话,据说是恐吓的意思,让病魔等一些魔星像小猪一样被杀掉。


而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各种酒的瓶子。阿优告诉我们,过年来串门的亲戚喝酒喝大了,就坐在那里倚着墙睡了。他们经常就是这样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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