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已经很遥远
※北乔 与有些作家不同,荆永鸣没有成为乡村代言人的企图,也没有将自己包装为“乡村叙事者”,而是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和视角,以生活中的角色来注视当下的乡村。可以说,作品中的“我”与荆永鸣在心理、情怀和精神内质上,是同一个人。“我”几乎是所有进城打工或生活的乡村人的情感心理和文化立场的缩影。“我”生活在城里,但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我”来自乡村,是那种有“老家”的人,但我已经被乡村人称为“城里人”。离开乡村的怀抱,“我”心中有浓浓的挥之不去的乡情亲情,而当乡下的亲戚真来到城里找“我”时,我倍感亲近的同时,又有些嫌麻烦。有时,在乡亲们面前,“我”会不由自主地沾染上“城里人”对乡村人的偏见、冷淡甚至是厌恶。而当城里人流露出对乡村人的嘲笑和厌弃时,“我”又十分的反感。“我”其实是生活在乡村与城市的夹缝之中,是乡村人与城里人的混合体,会因为情境的变化而摇摆情感。老家的远近,不再是时空的远近,而取决于心灵与情感的浓淡。 记忆与梦中的故乡是美好而温暖的,但当“我”再次与乡村在现实中遭遇时,那被亲切地称为“老家”的地方已是面目全非。当“我”怀揣温暖的记忆和浓浓的乡情,走进现时的老家所目睹和感受到的一切,才是《老家有多远》最重的主题。对于叙述,这是一个有趣的视角,“我”既可以凭借亲戚和乡情适当进入乡村内部,参与他们的生活;又可以“城里人”的眼光审视如今的乡村,在某种距离感的支配下,更加客观地看待乡村的变迁和发展。现在的老家不再有田园牧歌、水清清鸟鸣唱,水土污染严重,处处是垃圾;私搭乱盖横七竖八的房屋,像伤疤一样的道路;如地狱一样的小煤窑,吞噬着鲜活的生活,更在撕咬人性;那曾经令人陶醉的美丽家园正在荒芜,像人一样在苍老。曾经和美的乡村人,现在也利益至上,尔虞我诈,小小的村干部也成了大官僚。世外桃源已经不在,处处是物欲横流、污浊遍地的世俗相和名利场。乡村是在沦落,还是在蜕变?那些生活其中人们的酸楚与快乐,让我们心疼,又无从适从。乡村有些苍茫,而我们的目光更加迷茫。 荆永鸣以诚实的笔法,带着伤感与无奈,打碎了我们的故乡,毫无保留地叙写老家的丑陋与不幸。是的,他为乡村的现在而叹息无助,但他又不自以为是地指责,只是在忧愁中如实呈现,在诧异中舒缓叙述。乡村的美丽、纯朴、清新,已经被现代文明中的污秽所感染和侵蚀。这可能是文明进程的必经之路,正处在凤凰涅槃的阶段,但乡村的呻吟让人心痛。老家有多远,不再是脚步的丈量,不再是情感的追问,而是一声声哀伤的呼号,撕裂心肺痛彻灵魂。 在荆永鸣心中,老家很遥远了,曾经的老家已经无影无踪。现实让荆永鸣心痛地唱起乡村的挽歌,遥望那他再也无法回去的老家。而我们每一个有老家的人,也会在阅读中自问,我的老家有多远了?答案大多数都是带着忧伤与凄苦。乡村,孕育了我们的文明,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如今,具像的乡村渐渐消失了本来的面目,我们精神上的老家也在渐行渐远。《老家有多远》咏叹的是乡村,更是在哀叹那已经或正在逝去的灵动的自然与纯美的人性,那个曾经滋养了我们生命与灵魂的家园。 (《老家有多远》,荆永鸣著,2013年3月1月,作家出版社) 2013年3月30日于北京芙蓉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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