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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半空中盘旋，低啸，呜咽着一声又一声，似在寻寻觅觅丢失了的什么，不肯转身离去。傍晚，峰峦穆立。 住处是高楼，后边就是一条河。放眼而去，秋日的天空舒展无垠如一片宁静的荒原，一朵云也没有。天益晴好，河水愈浅而澄碧。空荡荡的河面没有一只白色的水鸟滑过掠起一道水纹，也不见一片帆影被凝望的视线远远牵引而来。偶尔断断续续的只是凌晨时分，一两艘打渔船突鲁鲁的机器声会搅醒人的清梦。 一个人，常常在秋日的午后支楞着下巴颏，倚身于小小的阳台，看微波粼粼的河水不带一点情绪缓缓地西流，看泛黄的梧桐叶子在金风艳阳里跃舞，心会一阵阵落寞得发慌。 这个时候的阳光已褪去躁郁的热烈，开始把树冠上的叶子有层次地镀上秋黄。农人们在田埂上一趟趟来去，把带着阳光余温和些许泥土气息的粮食接收回家，关进黑暗干净的仓房。人们直起腰从从容容穿好晾干汗渍的衣裳，把沉醉过后的田野留给奔跑不停的秋风去打扫。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某个早晨，轻轻推开楼道的门，迎面枝头上，一朵芙蓉灿灿地开了，没有半点的矜持与羞涩。过几天，数十朵都灿灿地一齐开了，它们沐浴着秋日的朝晖，在各自的枝头踏风而舞。 它们只是开着，没有觉着谁是谁的陪衬，都很快乐； 它们只是开着，没有盘算着季节的长短，那么忘我。 很多天，早上出门，傍晚回家，目光一瞥之余，我就这样路遇了花开的幸福。 老实说，我的内心，对它们的绚烂生起过一些无由的嫉妒。 庭院深深，却躲不开四季的脚步从门槛前悄悄踱过。花花草草皆无赖，春雾秋霜各有情。 日子一天天轻溜溜过着。一个秋天，又一个秋天；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像面前的河水眼睁睁过去了。心底里不时泛出一声感叹，两手空空着，留得住寸光几许呢？青春像尾最光滑的红鲤鱼，只是曾兴奋地见它于水光里闪闪烁烁无法捉摸的身影，摇弄几下尾巴倏忽就不见了。常常，望见阳光飞去又飞来，毫无吝惜地打落在青灰或是苍白的墙上，打在致密如鳞的琉璃瓦上，也温柔地打在摇曳不停或静立如仪的枝叶上，打在那些明媚如颜的花朵上。阳光下的世界多像一条写满幸福的河，却潺湲着叫人挣扎不出的迷茫。 那沐着阳光的一切事物，作为虔诚的回赠，都反射给世界或强或弱碎小不同的光芒。无论哪一个季节，在光影交织之间，我能感觉时光是在如虚似幻的风烟里来回跳跃着。我也能感觉万物总惦记着报阳光以有情与感恩。 不是所有这样倾泻不绝的付出与燃烧都能被回报的。每每只是想起一个人，忆起一些事，就会寂寞刻骨。 就像枝上灼烧了最后一抹绿色的叶子，禁不住此时候秋风的翻覆敲打，所有的心事，一点点一日日更加脉络分明。 纡徐不断地，我望见几缕青烟从山岩边团转过来。秋天的田野处处是一种极明净的燃烧。夕阳下，农人将捆扎整齐的稻草挑回家，人与担子长短参差的影子不经意镌刻在大地裸露的胸怀。野地里的庄稼是不爱说话的，人们要把洁白的稻草枕卧在床铺间，于是不分昼夜不分季节，他们可以聆听身子底下庄稼絮絮的谈诉。一生捂热的厮守，让他们毫无障碍听得懂对方最深长的心事。 这个秋日，我站在阳光的背影里，拽下了头顶第一根耀眼的白发，其实秋霜还未降临大地。我看见阳光也在渐渐老去，在它走过一些季节又踅回身的路上，在人们被时光拍打不停烫红的双颊上。 原野将要枕着山河昏沉地睡去。只有那些花朵依然灿烂地轮回，在大地上轮廓分明。而我们一直在没有路标的世界来来回回行走，寻找一片可以倾诉和沃血的田野，以及深埋在地底一个耀眼金黄的秋天。 大约，只有爱恋或是寂寞着，才能证明我们在这世间的确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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