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厌倦了撰写学术作品后,刘小枫被友人鼓励撰写一些散文,来减少文章中的书卷气。于是就有了我们看到的《我们这一代的怕与爱》和《沉重的肉身》。几乎大多数人都是从这两本书开始的刘小枫式的启蒙,人们不一定会去看他的《诗化哲学》《拯救与逍遥》,但是却一定会去读《沉重的肉身》。那么,这本《现代性伦理的叙事纬语》真的就这么好读?
其实不要说正文,就是开篇引言《伦理与叙事》就很难说容易明白。刘小枫先讲了一个文革的故事,其中讲故事的大男孩其实就是刘小枫本人,还有谁能够这么浪漫到在革命时期给人们讲故事呢?他就是有这个能力,用故事弭平青年人革命意气。人们不再斗争,而是被他的故事吸引,在寒冷的夜晚聆听着一个接一个传奇。这只是说了叙事可以代替革命论理的例子,后面他又叙述了一个小猫生存伦理的故事。借助Yukine之口,上帝爱世人的伦理呼之欲出。刘小枫借助故事告诉我们,故事中的伦理情景要远远比道德命令来的更为动人。 叙事与伦理究竟哪个是刘小枫想要讲述的主题呢?在读完整本书后,我到是觉得两者都不是他想要讲述的目的,反而是书中不断出现的爱欲,才是刘小枫试图说明白的关键所在。他撰述了色诺芬的“十字路口赫拉克勒斯”的故事,赫拉克勒斯遇到了卡吉亚和阿蕾特两位美女,前者代表肉体的爱欲,后者则代表美德。刘小枫通过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古典时代人们追求的是美德,而现代人们则追求卡吉亚,这位后现代美人。 这让我想起了古龙的《萧十一郎》中的沈璧君和风四娘,前者不就是中国版的阿蕾特,一心一意要做良家妇女;而风四娘则是卖弄风情的江湖女子,萧十一郎会选择谁作为伴侣?这样的赫拉克勒斯之问,与其说千古之问,不如说是人生的困境,王静安就曾说道,可爱而不可信和可信而不可爱,两者岂不也是古典伦理与现代伦理的纠结? 在柏拉图的《会饮》中,苏格拉底也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欲的故事,贫乏女神爱恋着丰盈,在趁后者醉倒后,与之想好生出了爱欲,他这个人间精灵永远不会满足,永远在追求满足。人的灵魂中,就存在这样的爱欲,只是这个爱欲可以去追求阿蕾特也会去追求卡吉亚。在苏格拉底的老师第俄提玛告诫说,要追求前者而不要追求后者,因为后者代表着堕落。这种告诫似乎只对古人有效,对于现代人已经失灵了。比如,在丹东眼里,革命的目标不就是可以随意跟卡吉亚好吗?罗伯斯庇尔干嘛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革命成功了,不要再端着架子了。罗伯斯庇尔当然知道革命就是了追求卡吉亚,但是他还是道学地说,阿蕾特才是人们应该追求的目标,人们要不去追求阿蕾特,就要送他们去断头台。所以,丹东为了追求卡吉亚送掉了性命。 但是,既然是革命了,卡吉亚就被解放了,人们应该放弃美德,而去追求身体的解放。因此,刘小枫有讲述了《牛虻》的故事,牛虻放弃了亚瑟的身份,放弃了神父的教导,放弃了琼玛的爱情,追求推翻那个曾经迫害过他的旧世界。是革命的激情促使他仇恨这个旧世界,他真的放弃了琼玛?那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跟丽莲滚床单,却宣称不爱她?看样子牛虻也遇到了阿特雷和卡吉亚的困境。 刘小枫整个一本书都在讲这样一个伦理选择,难道他真是在读小说,还是在谈他自己的故事。为什么在看卡夫卡的婚姻的故事时,我为什么感觉到刘小枫在夫子自道?难道他不是借着卡夫卡之口,在讲述自己对于婚姻的看法?据说,刘小枫在写完这部叙事伦理纬语后,就选择疲惫的婚姻。 我突然明白了,刘小枫这本书为何比那些理论性的著作更加会引起人们的共鸣,只有将自己的生活加以叙事,才能获得比伦理更大的影响力。他在故事中描述了真实生活,真实的生活感受融入了故事的叙事中,迫使他进一步追问古今伦理中的困境,寻求哲人的解答。从此后他撰写的一系列文章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于卡吉亚的厌恶,对于现代肉体伦理的否定。这难道不是神学研究的后遗症,对于现实的批判变成了对于肉体伦理的贬低,对于现代性伦理的蔑视。 在另一部讨论《现代性理论绪论》中,他则选择了理论梳理的方式,来讲述另外一个现代性批判的故事。我想如果不懂社会理论,估计这部现代性的叙事纬语恐怕也很难读得懂。当然,他也知道人们更多看重的是叙事,而不是背后的伦理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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