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追新追奇,网络造字要有度

 3gzylon 2015-03-29

  近日,一部由功夫影星成龙代言的,曾被工商部门打假的广告被网友们进行了恶搞,视频中的一个“duāng”,成了最热门的符号。很快,网络上掀起一股造字浪潮。其实,网络上曾经火爆的,比如,囧、槑、玊、勥、巭、嫑、忈、恏等,并不是新造,只是古已有之的被“起死回生”的生僻字。那么,这些网络的所谓“新字”,会对汉语发展产生怎样的影响?决定它们能否流传下去的因素有哪些?又是否需要对其进行规范?

  围绕这些问题,光明网记者采访了著名语言学家、语文教育家,原《光明日报·语言文字》专刊主编张巨龄。

 

  网络新字是创新思维的反映,但需要把握尺度

 

  目前,网络上出现一些新字,其成因和前一阵子引起热议的网络新词一样,都是现代社会、经济、文化生活迅速发展,人们各方面需求都不断增强,在网络交际上的表现。这同样是一种“追新追奇”的心理意识的反映。特别是年轻人,他们的思维活跃,对新事物的感觉相对敏锐,是对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物的创新的、反向的思维。这种网络新字,是种这创新和反向思维的一个侧面的反映。对于这种现象,作为语文工作者,我们大可不必惊讶和奇怪,无论如何,它都可以看做是催化前进意识的表现,是信息交流的一种使用新的需求。

  但是,语言文字又不同于生活中的其他事物。历史上有所谓“仓颉造字”的传说。不过,也只是传说,至今我们也没有找到他“户口”的确切所在地。“仓颉”一个人是不可能造出我们所使用的这么多的汉字的。字,是广大人民群众在共同的社会生活实践中集体智慧的结晶,汉字则是几千年来,中华儿女共同的创造。

  我曾经说过:人当然不能创造语言,但是可以创造字、创造词。但这种“造”,要看在什么情况下,要看实践的需要。“追新追奇”的心理是可以理解,无可厚非的。但,不能走向极端,不能什么都不做,一味地“热衷”这样的造,而总要有一个度。

 

  什么样的网络新造字才能流传?

 

  网络新造字,能够流传下去吗?

  我看,至少要看两个条件:一是看是不是符合汉字的结构和形成的原则规律。例如,鲁迅在小说《故乡》中造的“猹”这个字,其实,那就是指“獾”一类的动物。但是鲁迅家乡的人们都管它叫zhā。那么要写出这个字怎么办呢?他就造了一个:左边的“犭”字旁象形,右边的“查”表示声音,于是“猹”这个形声字就产生了。它之所以留存下来,只是因为那结构符合汉字的构成规律。汉字的形体,讲“六书”,即象形、会意、指示、形声和转注、假借。这是汉代编了《说文解字》的那个许慎说的。一般认为,前四个是造字法,后两个是用字法。这个“猹”字,大概是因为符合了“形声”这个造字方法,于是就最终留的下来,还放在了《现代汉语词典》中。还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武则天的名字,朝臣宗秦客献上,她定夺的“曌”(zhào)字。你看,“日、月当空”,两个象形符号,加个“空”,也符合造字的方法,是个“会意”字。所谓“造字”得看是不是符合汉字的结构法则和规律。不合,就肯定不能留存;合,就有留存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因为还要看其他因素。这是一方面。

  第二,是要看实践,看人们的使用中是不是需要。例如,现在的网络把一些死去的生僻字拿上来,像 “嫑”、“忈”等,它们之所以“死”,就表明实践,人们的使用中已经不需要它了,或者是已经被实践和使用范围广泛规范的字挤掉和挤“死”了。而你偏要再拿来用,能有多少人响应呢?恐怕只能在网络范围,总是不能到所有的空间,是没有广阔天地和长久的生命的。不要说,现在的网络造字,就是我们所说的“猹”和“曌”这两个也是一样。虽然,它们的结构符合汉字组合规律,但在实践和使用领域,范围也很小,只是鲁迅和武则天那用了一回,别人都不需要,都不会用。依我看,它们其实也是属于死在字典里的语言符号,与广大群众的交际领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如今又在网络上的部分人群中重新使用起来。

  “起死回生”的字,历史上也有的。例如,人们以为是刘半农造的那个“她”字。其实,这个字早在1500多年前的《玉篇》里就有了。与“姐”字同音,是称呼“母亲”的。“五四”新文化时期的刘半农先生也许是“歪打正着”启用了一个“死”字,这可以说是个“假借”的用法,只用来指第三人称的女性,而其他的人,男性不用,物品和动物也都不用。

  总之,造字至少要符合这两个条件:理论上,看是否符合汉字的造字法;实践上,要看是否需要。如果违背了理论和实践的原则,就是生造的,就自然会被淘汰。

  所以,我才说,大可不必恐慌。因为这些新造字仅仅在网络部分人群中使用,而在信息时代,大浪淘沙的、广阔浩瀚的社交大千世界里,生造的、“死”去的字,不会长久留存和产生大的影响的。

 

  网络新字不宜出现在大众传媒,需要加强规范和管理

 

  值得提醒的是,现在的媒体从业者多都是80和90后的年轻人,他们对新事物同样有敏感的喜爱,和使用的兴趣。比如,一些影视上出现的“人在囧途”。其实,原本就有个“窘”字,上面是山洞的形象,下面是一个人蜷曲在里面的样子,是两个象形符号构成的“会意字”,人跑到洞里,如何是好,很为难的了。这个字的意义,与 “囧”被扭曲使用的所谓“新义”是相同的。这是我们的规范字,为什么不用,而偏要冲撞“囧”这个字的规范的原义呢?。

  我刚才说了,凡事要有个度,一些人花费可以读书学习和了解时事社会的时间,热衷于“追新追奇”地网络造字、造词,甚至造语,这其实是某种程度的浮躁心理表现,是一种不健康的心态。

  这就需要加强规范,加强管理。

  当然,我还是那个意思:网络任你随意,但我的大众传媒,影视等,面向公众的宣传领域、出版物等领域,都要讲究规范,而杜绝自造、滥造,以保证祖国语言文字的健康使用和发展。

  网络世界的打开和迅速发展,网络的所谓“新字”、“新词”、“新语”接踵出现,而我们的语言工作者,也包括相关管控与规范工作,还远远没有跟上,还处于某种程度的滞后状态。应该说,这是亟待改变的。语言文字的发展同样不能是“无政府主义”的,这在世界上,是所有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通用的原则。而我们的语言文字的规范措施和力度,远远没有跟上时代的发展,特别是对于网络语言的关注度非常不够。我有一个建议,不妨在适当的时间开一个研讨会,对网络新字、新词、新语这一现象及管理规范工作的是非曲直做个研讨,像建国初期的语文学习、规范活动那样,造成一种人人关注语言文字使用的大气候、大氛围,是不是可以呢?

  我们要建设法制社会,语文也有法,但这个法,这个《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虽然经过人大通过和公布了许多年,但是没有深入人心,没有谁来关注,成了软肋,是最容易受到冲撞的,最无力的法,谁都可以对它说三道四。这是作为法制社会下,很不正常的状态。比如,规范的简化汉字,是国务院批准公布的,但我们的出版物,有的就不遵守和使用,“两会”期间,有的人还在提议恢复繁体,这就与我们的法律法规不符。

  2013年6月,相关机构公布了《通用规范汉字表》,包括8015个通用汉字,如何将这些规范字推行下去,是急切需要加大力度开展的工作。在进行经济建设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多关注语言文字的规范,不能使它成为国家和民族发展的软肋。

  话说回来吧,汉字的数量本来就多,仅《汉语大字典》就收录了5万6千个,这只是一部分,汉字的真正数量,恐怕得有6万到8的样子。其中有音而义不详、有义而音不详,甚至音和义都不详的还有许多。这不仅使希望学习汉语的外国朋友感到困难,就是我们自己,也往往不那么轻松。你还要造“新”字,甚至“起死回生”历史上都早已扬弃淘汰了的字,那我们的语言文字走向世界不是更困难了吗?

  所以,规范和管理是必要的,当务之急的。

 

  (光明网记者 田文姝采访)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