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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全書子部藝術類-樂府雜錄》唐-段安節

 南靖草堂 2015-04-04

子部 藝術類 雜技之屬

樂府雜錄

段安節

 

提要

  《樂府雜錄》一卷唐段安節撰。安節,臨淄人。宰相文昌之孫,太常少卿成式之子,溫庭筠之婿也。(見《南楚新聞》)官至朝議大夫,守國子司業。《唐書》附見成式傳末,稱其善音律,能自度曲,故是書述樂府之法甚悉。書中稱僖宗幸蜀,又序稱洎從離亂,禮寺隳頽,簨虡既移,警鼓莫辨,是成於唐末矣。《唐書·藝文志》作一卷,與今本合。《宋史·藝文志》則作二卷。然《崇文總目》實作一卷,不應《宋志》頓增,知二字爲傳寫誤也。首列樂部九條,次列歌舞俳優三條,次列樂器十三條,次列樂曲十二條,終以別樂識五音輪二十八調圖。然有說無圖,其舊本佚之歟?《崇文總目》譏其蕪駁不倫,今考其中樂部諸條,與《開元禮》、杜佑《通典》、《唐書·禮樂志》相出入,知非傳聞無稽之談。叙述亦頗有倫理,未知所謂蕪駁何在。徐充《暖姝由筆》曰,琴有先攵聲,東坡言嵇中散《琴賦》曰,間遼故音痹,弦長故徽鳴。所謂痹者,猶今所謂先攵聲也。先攵音鮮,出《羯鼓錄》。則亦頗有裨于考證。惟樂曲諸名,不及郭茂倩《樂府詩集》之備,與王灼《碧鶏漫志》亦互有同异。蓋茂倩書備載古題之目,灼書上溯宋詞之源,而此書所列,則當時被之管弦者,詳略不同,職是故也。

 

 

樂府雜錄 段安節

 

爰自國朝初修郊禮,刊定樂懸,約三代之歌鐘,均九威之律度,莫不《韶》音盡美,《雅》奏克諧,上可以籲天降神,下可以移風變俗也。以至桑間舊樂,濮上新聲,金絲慎選於精能,本領皆傳於故老。重翻曲調,全袪淫綺之音;復採優伶,尤盡滑稽之妙。洎從離亂,禮寺隳頹,簨簴既移,警鼓莫辨。梨園弟子,半已奔亡;樂府歌章,咸皆喪墜。安節以幼少即好音律,故得粗曉宮商,亦以聞見數多,稍能記憶。嘗見《教坊記》,亦未周詳,以耳目所接,編成《樂府雜錄》一卷。自念淺拙,聊且直書,以俟博聞者之補茲漏焉。朝議大夫守國子司業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段安節撰。

雅樂部

宮懸四面,天子樂也;軒懸三面,諸侯樂也;判懸二面,大夫樂也;特懸一面,士樂也。宮懸四面,每面五架。架即簨虡也,其上安金銅仰陽,以鷺鷥孔雀羽裝之;兩面綴以流蘇,以彩翠絲紱為之也。十二律上鐘九乳,依月排之。每面石磬及編鐘各一架,每架列鐘十二所,亦依律編之。四角安鼓四座:一曰應鼓(四旁有兩小鼓為朄鼓也),二曰腰鼓,三曰警鼓,四曰雷鼓;皆彩畫,上各安寶輪,以珠翠妝之。樂即有簫、笙、竽、塤、篪、龠、跋膝、琴、瑟、築。將竽形似小鐘,以手將之即鳴也。次有登歌。皆奏法曲:禦殿,即奏《凱安》、《廣平》、《雍熙》三曲;宴群臣,即奏□□、□□、《鹿鳴》三曲——近代內宴,即全不用法樂也——郊天及諸壇祭祀,即奏《太和》、《沖和》、《舒和》三曲。凡奏曲,登歌先引,諸樂逐之。其樂工皆戴平績,衣緋大袖,每色十二,在樂懸內。已上謂之「坐部伎」。《八佾舞》則六十四人,文武各半,皆著畫幘,俱在樂懸之北。文舞居東,手執翟,狀如鳳毛;武舞居西,手執戚。文衣長大,武衣短小。其鐘師及磬師、登歌、《八佾舞》並諸色舞,通謂之「立部伎」。柷、敔、樂懸既陳,太常卿押樂在樂懸之北面。太樂令、鼓吹令俱在太常卿之後,太樂在東,鼓吹居西。協律郎二人,皆執翬竽,亦用彩翠妝之,一人在殿上。翬竽倒,殿下亦倒,遂奏樂。協律郎皆綠衣大袖,戴冠。

 

雲韶樂

用玉磬四架。樂即有琴、瑟、築、簫、篪、籥、跋膝、笙、竽、登歌、拍板、樂分堂上、堂下。登歌四人,在堂下坐。舞童五人,衣繡衣,各執金蓮花引舞者。金蓮,如仙家行道者也。舞在階下,設錦筵。宮中有雲韶院。

 

清樂部

樂即有琴、瑟、雲和箏——其頭像雲——笙、竽、箏、簫、方響、篪、跋膝、拍板。戲即有弄賈大獵兒也。

 

鼓吹部

即有鹵簿、鉦、鼓及角。樂用弦鞀、笳、簫。又即用哀笳,以羊角為管,蘆為頭也。警鼓二人,執朱幡引樂,衣文,戴冠。已上樂人皆騎馬,樂即謂之「騎吹」。俗樂亦有騎吹也。天子鹵簿用「大全仗」,鼓一百二十面,金鉦七十面。郊天謁廟吉禮,即衣雲花黃衣,鼓四,鉦二;下山陵凶禮,即衣雲花白衣,鼓二,鉦二。下冊太后、皇后及太子,用鼓七十面,金鉦四十面,謂之「小全仗」。公主出降及冊三公並袝廟禮葬,並用「大半仗」,鼓四十面,鉦二十面。諸侯用「小半仗。」鼓三十面,鉦十四面,吉凶如上。自太子已下,冊禮及葬袝廟,並無警鼓。

 

驅儺

用方相四人,戴冠及面具,黃金為四日,衣熊裘,執戈,揚盾,口作「儺、儺」之聲,以除逐也。右十二人,皆朱發,衣白□畫衣。各執麻鞭,辮麻為之,長數尺,振之聲甚厲。乃呼神名,其有甲作,食者;胇胃,食虎者;騰簡,食不祥者;攬諸,食咎者;祖明、強梁,共食礫死寄考者;騰根,食蠱者等。侲子五百,小兒為之,衣朱褶、素襦,戴面具,以晦日於紫宸殿前儺,張宮懸樂。太常卿及少卿押樂正到四閣門,丞並太樂署令、鼓吹署令、協律郎並押樂在殿前。事前十日,太常卿並諸官於本寺先閱儺,並遍閱諸樂。其日,大宴三五署官,其朝寮家皆上棚觀之,百姓亦入看,頗謂壯觀也。太常卿上此。歲除前一日,于右金吾龍尾道下重閱,即不用樂也。禦樓時,于金雞竿下打赦鼓一面,鉦一面,以五十人,唱色十下,鼓一下,鉦以千下。

 

熊羆部

其熊羆者有十二,皆有木雕之,悉高丈餘,其上安版床,複施寶幰,皆金彩裝之,於其上奏雅樂。含元殿方奏此樂也,奏唐《十二時》、《萬宇清》、《月重輪》三曲。亦謂之「十二案」。(案:此上有脫誤。《文獻通考》一百三十九雲:「熊羆架十二,悉高丈餘,用木雕之,其狀如床,上安版四,旁為欄,其中以登。梁武帝始設十二案鼓吹,在樂縣之外以施,殿庭晏饗用之,圖熊羆以為飾故也。隋陽帝更於案下為熊、羆、貙、豹騰倚之狀,象百獸之舞。又施寶幰於上,用金彩飾之。奏《萬宇清》、《月重輪》等三曲。亦謂之『十二案樂』。」所引當即此文,附錄以俟考。)

 

鼓架部

樂有笛、拍板、答鼓,即腰鼓也,兩杖鼓。戲有《代面》,始自北齊神武弟,有膽勇,善鬥戰,以其顏貌無威,每入陣即著面具,後乃百戰百勝。戲者衣紫,腰金,執鞭也(案:《御覽》五百六十九引《樂府雜錄》雲:「大面出於北齊。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貌美,常著假面以對敵。嘗擊周師金墉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聲以效其指捴擊刺之容,俗謂之《蘭陵王入陣曲》。疑此有脫誤)。《缽頭》,昔有人父為虎所傷,遂上山尋其父屍。山有八折,故曲八疊。戲者被發,素衣,面作啼,蓋遭喪之狀也。《蘇中郎》,後周士人蘇葩,嗜酒落魄,自號《中郎》,每有歌場,輒入獨舞。今為戲者,著緋,戴帽;面正赤,蓋狀其醉也。即有《踏搖娘》(案:《御覽》五百七十三引雲:「踏搖娘者,生於隋末,夫河內人,醜貌而好酒,常自號郎中,醉歸必毆其妻。妻色美,善歌,乃自歌為怨苦之詞。河朔演其曲而被之管弦,因寫其夫妻之容。妻悲訴,每搖其身,故號《踏搖娘》。近代優人頗改其制度,非舊制也。」疑此有脫簡)、《羊頭渾脫》《九頭獅子》,弄《白馬益錢》,以至尋橦、跳丸、吐火、吞刀、旋概、觔鬥,悉屬此部。

 

龜茲部

樂有觱篥、笛、伯板、四色鼓、揩羯鼓、雞樓鼓。戲有五方獅子,高丈餘,各衣五色。每一獅子有十二人,戴紅抹額,衣畫衣,執紅拂子,謂之「獅子郎」,舞《太平樂》曲。《破陣樂》曲亦屬此部,秦王所制,舞人皆衣畫甲,執旗旆;外藩鎮春冬犒軍亦舞此曲,兼馬軍引入場,尤甚壯觀也。《萬斯年曲》,是朱崖李太尉進此曲名,即《天仙子》是也。

 

胡部

樂有琵琶、五弦、箏、箜篌、觱篥、笛、方響、拍板。合曲時,亦擊小鼓、鈸子。合曲後立唱歌,涼府所進,本在正宮調,大遍、小遍,至貞元初,康崑崙翻入琵琶玉宸宮調。初進曲在玉宸殿,故有此名。合諸樂,即黃鐘宮調也。《奉聖樂曲》,是韋南康鎮蜀時南詔所進,在宮調,亦舞伎六十四人,遇內宴,即於殿前立奏樂,更番替換;若宮中宴,即坐奏樂。俗樂亦有坐部、立部也。

 

歌者,樂之聲也,故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迥居諸樂之上。古之能者,即有韓娥、李延年、莫愁。(莫愁者,女子也。樂府詩雲:「莫愁在何處?住在石城西。艇子打雨槳,催送莫愁來。」)善歌者必先調其氣。氤氳自臍間出,至喉乃噫其詞,即分抗墜之音。既得其術,即可致遏雲響穀之妙也。明皇朝有韋青,本是士人,嘗有詩:「三代主綸誥,一身能唱歌。」青官至金吾將軍。開元中,內人有許和子者,本吉州永新縣樂家女也,開元末選入宮,即以永新名之,籍於宜春院。既美且慧,善歌,能變新聲。韓娥、李延年歿後千餘載,曠無其人,至永新始繼其能。遇高秋郎月,台殿清虛,喉囀一聲,響傳九陌。明皇嘗獨召李謨吹笛逐其歌,曲終管裂,其妙如此。又一日,賜大酺於勤政樓,觀者數千萬眾,喧嘩聚語,莫得聞魚龍百戲之音。上怒,欲罷宴。中官高力士奏請:「命永新出樓歌一曲,必可止喧。」上從之。永新乃撩鬢舉袂,直奏曼聲,至是廣場寂寂,若無一人;喜者聞之氣勇,愁者聞之腸絕。洎漁陽之亂,六宮星散,永新為一士人所得。韋青避地廣陵,因月夜憑闌于小河之上,忽聞舟中奏水調者,曰:「此永新歌也。」乃登舟與永新對泣久之。青始亦晦其事。後士人卒與其母之京師,竟歿於風塵。及卒,謂其母曰:「阿母錢樹子倒矣!」

大曆中有才人張紅紅者,本與其父歌于衢路丐食。過將軍韋青所居(在昭國坊南門裡),青於街牖中聞其歌者喉音寥亮,仍有美色,即納為姬。其父舍于後戶,優給之。乃自傳其藝,穎悟絕倫。嘗有樂工自撰一曲,即古曲《長命西河女》也,加減其節奏,頗有新聲。未進聞,先印可於青,青潛令紅紅于屏風後聽之。紅紅乃以小豆數合,記其節拍。樂工歌罷,青因入間紅紅如何,雲:「已得矣。」青出,紿雲:「某有女弟子,久曾歌此,非新曲也。」即令隔屏風歌之,一聲不失,樂工大驚異,遂請相見,歎伏不已。再雲:「此曲先有一聲不穩,今已正矣。」尋達上聽。翊日,召入宜春院,寵澤隆異,宮中號「記曲娘子」,尋為才人。一日,內史奏韋青卒,上告紅,紅乃於上前嗚咽奏雲:「妾本風塵丐者,一旦老父死,有所歸,致身入內,皆自韋青,妾不忍忘其恩。」乃一慟而絕。上嘉歎之,即贈昭儀也。貞元中有田順郎,曾為宮中禦史娘子。元和、長慶以來,有李貞信、米嘉榮、何戡、陳意奴。武宗已降,有陳幼寄、南不嫌、羅寵。咸通中有陳彥暉(案:《碧雞漫志》引《樂府雜錄》雲:靈武刺史李靈曜置酒,座客姓駱唱《河滿子》,皆稱絕妙。白秀才者曰:「家有聲妓,歌此曲音調不同。」召至令歌,發聲清越,殆非常音。駱遽問曰:「莫是宮中胡二子否?」妓熟視曰:「君豈梨園駱供奉耶?」相對泣下。今本脫簡,附錄於此)。

 

舞工

舞者,樂之容也,有大垂手、小垂手,或如驚鴻,或如飛燕。婆娑,舞態也;蔓延,舞綴也。古之能者,不可勝記。即有健舞、軟舞、子舞、花舞、馬舞。健舞曲有《棱大》、《阿連》、《柘枝》、《劍器》、《胡旋》、《胡騰》、軟舞曲有《涼州》、《綠腰》、《蘇合香》、《屈柘》、《團圓旋》、《甘州》等(字舞,以舞人亞身於地,布成字也。花舞,著綠衣,偃身合成花字也。馬舞者,櫳馬人著采衣,執鞭,於床上舞蹀躞,蹄皆應節奏也。開元中有公孫大娘善舞劍器,僧懷素見之,草書遂長,蓋准其頓挫之勢也)。

 

俳優

開元中,黃幡綽、張野狐弄參軍。始自後漢館陶令石耽,耽有贓犯,和帝惜其才,免罪。每宴樂,即令衣白夾衫,命優伶戲弄辱之,經年乃放。後為參軍,誤也。開元中有李仙鶴善此戲,明皇特授韶州同正參軍,以食其祿,是以陸鴻漸撰詞雲「韶州參軍」,蓋由此也。武宗朝有曹叔度、劉泉水鹹通以來,即有范傳康、上官唐卿、呂敬遷等三人。弄假婦人,大中以來有孫乾、劉璃瓶,近有郭外春、孫有熊。僖宗幸蜀時,戲中有劉真者,尤能,後乃隨駕入京,籍於教坊。弄婆羅,大中初有康乃、李百魁、石寶山。大別有夷部樂,即有扶南、高麗、高昌、驃國、龜茲、康國、疏勒、西涼、安國;樂即有單龜頭鼓及箏、蛇皮琵琶,蓋以蛇皮為槽,厚一寸餘,鱗介具焉,亦以楸木為面,其捍撥以象牙為之,畫其國王騎象,極精妙也。鳳頭箜篌、臥箜篌,其工頗奇巧。三頭鼓、鐵拍板、葫蘆笙;舞有骨鹿舞、胡旋舞,俱於小圓球子上舞,縱橫勝踏,兩足終不離於球子上,其妙如此也。

 

琵琶

始自烏孫公主造,馬上彈之。有直項者,曲項者,曲項蓋使于急關也。古曲有《陌上桑》。范曄、石苞、謝奕,皆善此樂也。開元中有賀懷智,其樂器以石為槽,鶤雞筋作弦,用鐵撥彈之。貞元中有康崑崙,第一手。始遇長安大旱,詔移兩市祈雨。及至天門街,市人廣較勝負,及鬥聲樂。即街東有康崑崙琵琶最上,必謂街西無以敵也。遂請崑崙登彩樓,彈一曲新翻羽調《錄要》(即《綠腰》是也,本自樂工進曲,上令錄出要者,因以為名。自後來誤言《綠腰》也)。其街西亦建一樓,東市大誚之。及崑崙度曲,西市樓上出一女郎,抱樂器,先雲:「我亦彈此曲,兼移在楓香調中。」及下撥,聲如雷,其妙入神。崑崙即驚駭,乃拜請為師。女郎遂更衣出見,乃僧也。蓋西市豪族,厚賂莊嚴寺僧善本(姓段),以定東郾之勝。翊日,德宗召入,令陳本藝,異常嘉獎,乃令教授崑崙。段奏曰:「且請崑崙彈一調。」及彈,師曰:「本領何雜?兼帶邪聲。」崑崙驚曰:「段師神人也。臣少年,初學藝時,偶于鄰舍女巫授一品弦調,後乃易數師。段師精鑒如此玄妙也!」段奏曰:「且遣崑崙不近樂器十餘年,使忘其本領,然後可教。」詔許之。後果盡段之藝。貞元中有王芬、曹保保,其子善才其孫曹綱皆襲所藝。次有裴興奴,與綱同時。曹綱善運撥,若風雨,而不事扣弦,興奴長於攏撚,不撥稍軟。時人謂:「曹綱有右手,興奴有左手。」武宗初,朱崖李太尉有樂吏廉郊者,師于曹綱,盡綱之能。綱嘗謂儕流曰:「教授人亦多矣,未曾有此性靈弟子也。」郊嘗宿平泉別墅,值風清月朗,攜琵琶于池上彈蕤賓調,忽聞芰荷間有物跳躍之聲,必謂是魚;及彈別調,即無所聞;複彈舊調,依舊有聲。遂加意郎彈,忽有一物鏘然躍出池岸之上。視之,乃一片方響,蓋蕤賓鐵也。以指撥精妙,律呂相應也。某門中有樂史楊志,善琵琶。其姑尤更妙絕。姑本宣徽弟子,後放出宮,于永穆觀中住。自惜其藝,常畏人聞,每至夜方彈。楊志懇求教授,堅不允,且曰:「吾誓死,不傳於人也。」志乃賂其觀主,求寄宿於觀,竊聽其姑彈弄,仍系脂鞓帶,以手畫帶,記其節奏,遂得一兩曲調。明日,攜樂器詣姑彈之,姑大驚異,志即告其事,姑意乃回,盡傳其能矣。文宗朝,有內人鄭中丞,善胡琴(中丞,即宮人之官也)。內庫有二琵琶,號大、小忽雷。鄭嘗彈小忽雷,偶以匙頭脫,送崇仁坊南趙家修理。大約造樂器悉在此坊,其中二趙家最妙。時有權相舊吏梁厚本,有別墅在昭應縣之西,正臨河岸。垂鉤之際,忽見一物浮過,長五六尺許,上以錦綺纏之。令家僮接得就岸,即秘器也。及發棺視之,乃一女郎,妝飾儼然,以羅領巾系其頸。解其領巾,伺之,口鼻有餘息,即移入室中,將養經旬,乃能言,雲:「是內弟子鄭中丞也,昨以忤旨,命內官縊殺,投於河中,錦綺,即弟子相贈爾。」遂垂泣感謝,厚本即納為妻。因言其藝,及言所彈琵琶,今在南趙家。尋值訓、注之亂,人莫有知者,厚本賂樂匠贖得之。每至夜分,方敢輕彈。後遇良辰,飲於花下,酒酣,不覺朗彈數曲。洎有黃門放鷂子過其門,私於牆外聽之,曰:「此鄭中丞琵琶聲也。」翊日,達上聽。文宗方追悔,至是驚喜,即命宣召;乃赦厚本罪,仍加錫賜焉。咸通中,即有米和(即嘉榮子也)申旋,尤妙。後有王連兒也。

 

箏者,蒙恬所造也。元和至大和中,李青青及龍佐,大中以來,有常述本,亦妙手也。史從、李從周,皆能者也。從周,即青孫,亞其父之藝也。

 

箜篌

箜篌乃鄭、衛之音,權輿也;以其亡國之音,故號「空國之侯」,亦曰「坎侯」。古樂府有《公無渡河》之曲:昔有白首翁,溺於河,歌以哀之;其妻麗玉善箜篌,撰此曲,以寄哀情。咸通中第一部有張小子,忘其名,彈弄冠於今古,今在西蜀。太和中有季齊皋者,亦為上手,曾為某門中樂史,後有女,亦善此伎,為先徐相姬。大中末,齊皋尚在,有內官擬引入教坊,辭以衰老,乃止。胡部中此樂妙絕。教坊雖有三十人,能者一兩人而已。

 

笙者,女媧造也。仙人王子晉于緱氏山月下吹之。象鳳翼,亦名「參差」。自古能者固多矣。大和中有尉遲章,尤妙。宣宗已降,有範漢恭有子名寶師,盡傳父藝,今在陝州。

 

笛者,羌樂也。古有《落梅花》曲。開元中有李謨,獨步於當時,後祿山亂,流落江東。越州刺史皇甫政月夜泛鏡湖,命謨吹笛,謨為之盡妙。倏有一老父泛小舟來聽,風骨冷秀,政異之,進而問焉。老父曰:「某少善此,令聞至音,輒來聽耳。」政即以謨笛授之。老父始奏一聲,鏡湖波浪搖動;數疊之後,笛遂中裂。即探懷中一笛,以畢其曲。政視舟下,見二龍翼舟而聽。老父曲終,以笛付謨,謨吹之,竟不能聲,即拜謝以求其法。頃刻,老父入小舟,遂失所在(案:《文獻通考》一百三十八全引此文,末有「大中以來,有王六六、王師簡,亦妙手也。」十五字。疑此有脫簡)。

 

觱篥

觱篥者,本龜茲國樂也,亦曰「悲栗」,有類於笳。德宗朝有尉遲青,官至將軍。大曆中,幽州有王麻奴者,善此伎,河北推為第一手;恃其藝倨傲自負,戎帥外莫敢輕易請者。時有從事姓盧,不記名,台拜入京,臨岐把酒,請吹一曲相送。麻奴偃蹇,大以為不可。從事怒曰:「汝藝亦不足稱,殊不知上國有尉遲將軍,冠絕今古。」麻奴怒曰:「某此藝,海內豈有及者耶?今即往彼,定其優劣。」不數月,到京,訪尉遲青所居在常樂坊,乃側近僦居,日夕加意吹之。尉遲每經其門,如不聞。麻奴不平,乃求謁;見閽者不納,厚賂之,方得見通。青即席地令坐,因於高般涉調中吹一曲《勒部羝曲》曲終,汗浹其背。尉遲領頤而已,謂曰:「何必高般涉調也?」即自取銀字管,于平般涉調吹之。麻奴涕泣愧謝,曰:「邊鄙微人,偶學此藝,實謂無敵;今日幸聞天樂,方悟前非。」乃碎樂器,自是不復言音律也。元和、長慶中有黃日遷、劉楚材、尚陸陸,皆能者。大中以來,有史敬約,在汴州。

 

五弦

貞元中,有趙璧者,妙於此伎也。白傅《諷諫》有《五弦彈》,近有馮季皋。

 

方響

鹹通中,有調音律官吳繽,為鼓吹署丞,善打方響,其妙超群,本朱崖李太尉家樂人也。

 

擊甌

武宗朝,郭道源後為鳳翔府天興縣丞,充太常寺調音律官,善擊甌,率以邢甌越甌共十二隻,旋加減水於其中,以筋擊之,其音妙于方響也。咸通中有吳繽,洞曉音律,亦為鼓吹署丞,充調音律官,善於擊甌。擊甌,蓋出於擊缶。

 

古者,能士固多矣。貞元中,成都雷生善斫琴,至今尚有孫息,不墜其業,精妙天下無比也。彈者亦眾焉。大和中有賀若夷尤能,後為待詔,對文宗彈一調,上嘉賞之,仍賜朱衣,至今為《賜緋調》。後有甘黨,亦為上手。

 

阮咸

大中初,有待詔張隱聳者,其妙絕倫。蜀郡亦多能者。

 

羯鼓

明皇好此伎。有汝陽王花奴,尤善擊鼓。花奴時戴砑絹帽子,上安葵花數曲,曲終花不落,蓋能定頭項爾。黔帥南卓著《羯鼓錄》,中具述其事。咸通中有王文舉,尤妙。弄三杖打撩,萬不失一,懿皇師之。

 

其聲坎坎然,其眾樂之節奏也。禰衡常衣綵衣擊鼓,其妙入神。武宗朝,趙長史尤精。

 

拍板

柏板本無譜。明皇遣黃幡綽造譜,乃於紙上畫兩耳以進。上問其故,對:「但有耳道,則無失節奏也。」韓文公因為樂句。

 

安公子

隋煬帝游江都時,有樂工笛中吹之。其父老廢,于臥內聞之,問曰:「何得此曲子?」對曰:「宮中新翻也。」父乃謂其子曰:「宮為君,商為臣,此曲宮聲往而不返,大駕東巡,必不回矣。汝可託疾勿去也。」精鑒如此。

 

黃驄疊(急曲子)

太宗定中原時所乘戰馬也。後征遼,馬斃,上嘆惜,乃命樂工撰此曲。

 

離別難

天后朝,有士人陷冤獄,籍沒家族。其妻配入掖庭,本初善吹觱篥,乃撰此曲以寄哀情。始名《大郎神》,蓋取良人行第也。既畏人知,遂三易其名,亦名《悲切子》,終號《怨回鶻》。

 

夜半樂

明皇自潞州入平內難,正夜半,斬長樂門關,領兵入宮翦逆人,後撰此曲。

 

雨霖鈴

《雨淋鈴》者,因唐明皇駕回至駱谷,聞雨淋鑾鈴,因令張野狐撰為曲名。

 

還京樂

明皇自西蜀返,樂人張野狐所制。

 

康老子

康老子者,本長安富家子,案:「者本」二字,舊訛「即」,依《御覽》五百六十八改。酷好聲樂,案:舊脫此四字,依《御覽》補。落魄不事生計,常與國樂游處。一旦家產蕩盡,因詣西廊,偶一老嫗,案:《御覽》作「遇一娼」。持舊錦褥貨鬻,乃以半千獲之。尋有波斯見,大驚,謂康曰:「何處得此至寶?案:舊脫引二字,依《御覽》補。此是冰蠶絲所織,若暑月陳於座,可致一室清涼。」即酬價千萬。案:舊脫「價」字,依《御覽》補。康得之,還與國樂追歡,不經年復盡,尋卒。後樂人嗟惜之,遂制此曲,亦名「得至寶」。

 

得寶子

《得寶歌》,一日《得寶子》,又曰《得鞛子》。明皇初納太真妃,喜謂後宮曰:「朕得楊氏,如得至寶也。」遂制曲,名《得寶子》。

 

文敘子

長慶中,俗講僧文敘善吟經,其聲宛暢,感動裡人。樂工黃米飯依其念四聲「觀世音菩薩」,乃撰此曲。

 

望江南

始自朱崖李太尉鎮浙西日,為亡妓謝秋娘所撰。本名《謝秋娘》,後改此名。亦曰《夢江南》。

 

楊柳枝

白傅閒居洛邑時作。後入教坊。

 

新傾杯樂

宣宗喜吹蘆管,自製此曲,內有數拍不均,上初撚管,令俳兒辛骨拍,不中,上瞋目瞠視之,骨憂懼,一夕而殞。

 

道調子

懿皇命樂工敬約吹觱篥,初弄道調,上謂「是曲誤拍之」,敬約乃隨拍撰成曲子。

 

傀儡子

自昔傳云:「起於漢祖,在平城,為冒頓所圍,其城一面即冒頓妻閼氏,兵強於三面。壘中絕食。陳平訪知閼氏妒忌,即造木偶人,運機關,舞於陴間。閼氏望見,謂是生人,慮下其城,冒頓必納妓女,遂退軍。史家但雲陳平以秘計免,蓋鄙其策下爾。」後樂家翻為戲。其引歌舞有郭郎者,發正禿,善優笑,閭裡呼為郭郎,凡戲場必在俳兒之首也。

 

別樂識五音輪二十八調圖

舜時調八音,用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計用八百般樂器。至周時,改用宮、商、角、徵、羽,用制五音,減樂器至五百般。至唐朝,又減樂器至三百般。太宗朝,三百般樂器內挑絲、竹為胡部,用宮、商、角、羽,並分平、上、去、入四聲。其徵音有其聲,無其調。

 

平聲羽七調

第一運中呂調,第二運正平調,第三運高平調,第四運仙呂調,第五運黃鐘調,第六運般涉調,第七運高般涉調(雖去中呂調,六運如車輪轉,卻去中呂一運聲也)。

 

上聲角七調

第一運越角調,第二運大石角調,第三運高大石角調,第四運雙角調,第五運小石角調,亦名正角調,第六運歇指角調,第七運林鐘角調。

 

去聲宮七調

第一運正宮調,第二運高宮調,第三運中呂宮,第四運道調宮,第五運南呂宮,第六運仙呂宮,第七運黃鐘宮。

 

入聲商七調

第一運越調,第二運大石調,第三運高大石調,第四運雙調,第五運小石調,第六運歇指調,第七運林鐘商調。

 

上平聲調

為徵聲,商角同用,宮逐羽音。右件二十八調。琵琶八十四調方得是。五弦五本,共應二十八調本。笙除二十八調本外,別有二十八調中管調。初制胡部樂,無方響,只有絲竹,緣方響有直拔聲,不應諸調。太宗於內庫別收一片鐵方響,下於中呂調頭一運,聲名大呂,應高般涉調頭,方得應二十八調。箏只有宮、商、角、羽四調,臨時移柱,應二十八調。

樂具庫在望仙門內之東壁。俗樂,古都屬樂園新院,院在太常寺內之西北也,開元中始別署左右教坊,上都在延政裡,東都在明義裡,以內官掌之。至元和中,只署一所,又於上都廣化裡、太平裡,兼各署樂官院一所。

古樂工都計五千餘人,內一千五百人俗樂,系梨園新院於此,旋抽入教坊。計司每月請料,于樂寺給散。太樂署在寺院之東,令一,丞一;鼓吹署在寺門之西,令一,丞一。

 

 

唐季鐘簴頻移,樂紀廢墜,無復貞觀十部之盛。段氏就其聞見,撰為此錄,語焉不詳,復多舛駁。如瞽鼓本軍營之樂,隋煬帝嘗一用於晏享,聲與眾樂不和;唐制惟鼓吹部有警鼓,若宮懸四角之鼓,據《文獻通考》乃應鼓、顙鼓、鷺鼓、雷鼓,而此以顙鼓、鷺鼓為腰鼓、警鼓。《教坊記》:「《踏謠娘》——北齊有人姓蘇,?鼻,不仕,而自號郎中。酗酒毆妻,妻悲訴鄰里。時人弄之。以其且步且歌,謂之『踏謠』。」而此訛為:「蘇葩,自號郎中」;又別出《踏搖娘》,皆失考。至言「舜時調八音,用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計用八百般樂器,周時改用宮、商、角、徵、羽,制五音,減樂器至五百般」。說尤妄誕,宜《崇文總目》譏其「蕪駁不倫」也。然唐時樂制,絕無傳者,存此尚足略見一斑,故《唐書》、《文獻通考》、《樂府詩集》多取其說。惜舊本訛脫甚夥,正文與注互相淆混,有一事分為二事者,他條誤入此條者。末五音圖云:「平聲羽,上聲角,去聲宮,入聲商,上平聲調為徵聲。」語不可解。據徐景安《樂書》:「以上平為宮,下平為商,去聲為羽,入聲為角,則末七字當作『上聲為徵聲』。」胡竹軒《樂律表微》,乃謂:「上為變宮,變宮為角,上平犯下平為徵。」憑臆附會,直郢書燕說耳。又宮、商、羽七運,皆起黃鐘,則七閏宮當首高大石角,今以越角為首,亦傳寫之訛。蓋二十八調原本圓圖,後人易圖為說,致錯亂如此。茲訂正其可知者,而姑闕所疑焉。《直齋書錄解題》有段安節《琵琶故事》一卷,晁伯宇《續談助》鈔作《琵琶錄》,實即此書「烏孫公主」數條,殆好事竄取,飾以別名,其字句異同處,頗資校訂云。張圉作噩歲,律中黃鐘之月,錢熙祚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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