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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证“阿污卵”

 雨泽草堂 2015-04-04
一则笑话

为啥我要考证“阿乌卵”?先讲个笑话。


说多年前,我姆妈单位来了一个山东同事,算是挂职锻炼。此人还挺要上进,跟我姆妈说,“你们开什么会,都叫上我”,我姆妈回答他,“我们开会都说上海话的,要紧么?你能听懂?”,他立即回答:“学学也好啊!”


好,自此他开始硬着头皮来听会了,据姆妈回忆,那可真是“硬着头皮”,90%听不懂,哎,偏偏这样,学会了第一个词,“阿乌卵”。


一次开会结束,他拉住我姆妈,“鲁老师,领导在台上一直指着这个、那个说的‘256’,是什么意思?”习惯领导脏话连篇的家母自然明白,但又不能言明,只好说,“上海人关系好,才这么称呼的,别在意”。


好,麻烦来了!第二天,这位来挂职的山东大汉,逢人便用夹生的上海话说:“侬好,256!”,“256,你吃饭了么?”

真的是“256”?
上海人骂人叫“阿乌卵”,往往指一个人不懂事,人品很差,胡搅蛮缠,乱来。

有次听人闲谈,说这“阿乌卵”,的确就是“二五六”——因为,这三个数字加起来正好“13点”!原本是北方骂人的话,后来被去当地插队的上海知青学会后,带回上海来,当然发音也从二五六,变成了更粗俗的“阿乌卵”了。

是么?未必。


别的不说,怎么来解释,“阿乌卵冒充金刚钻”这句俗语呢?“二五六”,怎么钻法?哈哈哈,这么说的人,肯定没有掌握上海话里的“精髓”!

少说100个“卵”!
“卵”,上海话的发音与普通话的发音不同,主要在韵母上。单个的“卵”是指男性生殖器,有时候也说成“卵子”、“卵泡”。

“老卵”、“咬卵”、“阿乌卵”、“缩卵”、“木卵”、“戆卵”、甚至“头卵”、“末卵”等等,在“卵”这个问题上,北方人完全没有上海人有想象力,上海话里,关于“卵”的词汇大概有100多个——尽管到如今,可能已经损失几十只“卵”了,但还是有数十只“卵”,被坚硬的传了下来。

至于这些词怎么解释?很简单,让我来编一段顺口溜:

有一种卖弄叫,“老卵”;有一种不爽叫,“咬卵”;有一种赌气叫,“钝卵”;有一种胆小叫,“缩卵”;有一种蠢笨叫,“戆卵”;当然,还有一种人品差到要叫,“阿乌卵”。

最常用的,自然是“老卵”。


“老卵”,实际上和“老嘎”、“老奎”近意,基本上是“老三老四”的意思,是说这个人说话不知身份,没大没小。因为“卵”字有伤大雅,所以,有点文化的人,一般都说“老嘎”。


“咬卵”,就应该属于阵亡的一类。

“咬卵”,指的是情绪上的不爽、嫉妒。过去还有一个俗语,“咬卵犟”,用来形容一些“一根筋”、理穷词绝还在“硬撑”的家伙——讲了半天,说不清是他咬住了人家的,还是他的被咬住了。

“卵”出《何典》
说来,这么多“卵”还真是上海话里的一大特色,因为,并非吴语里有此习俗,好比苏州距离上海很近,但是他们说的是“鸟”,念“diao”,而不是直接说“卵”。

用“卵”来指人,最有名的出处就是《何典》,当然,里面很多直呼其名的,都是“鬼”。

这是一部清代用吴语和官话撰写的,借鬼说事的讽刺小说,被称为“天下奇书之一”。

“鸭污卵”
对“阿乌卵”这个词,很难说出很确切的来源。

什么是“阿乌”?很多网上的论断认为,“阿乌”=“鸭屎”。尽管在“鸭屎臭”里是一种读音,但是,在说“鸭粪”的时候,也是可以读作“鸭污”的,那么说某人是在鸭污堆里的“卵”,也足够表达对于失信、不懂道理的愤懑了。

有意思的是,网友根据“鸭污”二字的线索,还真找到了一处带这两个字的地名,历史上的位置,就在张家港(据《锦丰镇志》),似乎能提供了一些“阿乌卵”一词起源的线索。

鸭污桥,位于张家港市(1986年之前为沙洲县)三兴镇西,常通港与十一圩交汇处的北侧。

同治十一年(1872年)开掘十一圩港时,港东尚是一片滩地,港道既浅又狭窄。光绪三年(1877年),顾馥斋雇工围福生庄时,为方便民工行走,在港道上架木桥一座,涨潮时,桥面涉水,人们称它为“矮浮桥”。

传说,当年木桥建成时,恰有一沙民从滩里赶着一群鸭子从桥上经过,在新桥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鸭污(屎),民工们戏称该桥变成“鸭污桥”了。又因方言里“矮浮”和“鸭污”谐音,这个“鸭污桥”的名字就被沿用了下来。

“卵”在上海话中,本身就是对男人的蔑称,而“鸭污”又是臭不可闻之物。陆幸生先生在《公共部位》中,也曾用“鸭污卵”的写法,替代人们传统的用词:

“别看你是坐写字间的,鸭污卵冒充不了金刚钻”
“阿倭卵”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简明吴方言词典》,收有“阿胡”及“阿胡乱”两词条。在“阿胡乱”词条下说是“同阿胡”——也就是说,上海人骂人用的“阿胡”,是“阿胡乱”的省略,且同样只用于男性。


当时就有学者指出,“阿胡乱”的写法,似乎并不太确切。同时,还抛出了另一个写法和一段历史。


1932年1月20日,几千日本侨民在上海公开闹事,其中许多闹事的日本人并非合法侨民,而是滞留者(浪人)、特派的日本兵和特工。

随后的一·二八事件,进一步激发了上海人对日本的反感。

百乐门在硝烟散尽后开张,当时上海“第一红舞女”陈曼丽,曾公开称日本人为“阿倭”,称日本兵为“阿倭卵”,甚至舞客用日本货,都会被她称之为“阿倭卵”——这样的称呼,很快在上海大街小巷传开。

带有鄙视性含义的“阿倭”,成了日本人在上海的代名词,“瘪三阿倭”,成为虹口、闸北十万日本侨民与滞留浪人的代名词。


后来“阿倭卵”就变成了上海人,对做人不地道的人和事的指责和骂语,也就是《简明吴方言词典》中的,所谓“形容不明事理,言行不近情理”的人与事。


这也是坊间的一种说法。

其实,与其强求统一写法,不如多多提醒自己,提醒朋友:

“做人、做事,不能太鸭污(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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