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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万寿寺》十大经典描写

 山爷wzs0718 2015-04-07

王小波《万寿寺》十大经典描写

文/烟囱

王小波在小说《万寿寺》中将故事的无限种可能发挥到了极致。他说:“小说不受这种限制。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可以是任何人。我又可以拒绝任一时间,任一地点,拒绝任何一人。”这是这篇小说最大的魅力所在。除此之外,小说中还有诸多精彩段落,其描写、叙述、想象、比喻、大胆……无不令人绝倒。以下是从中摘取的十个精彩段落(排名不分先后)。

10. 无与伦比的层次感:亚热带林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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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万寿寺里,我读到这样的故事:“过去有一天,薛嵩到山坡上去担柴,回寨的道路却不止一条。他的寨子是一片亚热带的林薮,盘踞在红土山坡上,如果从高空看去,这个地方像个大旋涡,一圈圈长着大青树、木菠萝、山梨树,这些树呈现出成熟的绿色;在树之间长满了龙竹、苦竹、凤尾竹,这些竹子呈现出新嫩的绿色;在竹林之间长满了仙人掌、霸王鞭、龙舌兰,这些林荫中的植物呈现出蓝色。在仙人掌之间长满了茅草,在茅草下面是绿色的苔藓,在苔藓下面是霉菌生长的所在,至于还有什么在霉菌下面生长,它们是什么颜色,我就看不到了。在林带里,盘旋着可供大队人马通过的红土大路,上面铺着米黄色的沙石。在大陆两边,岔出无数单人行走的小路,这些小路跨沟越坎,穿进了林荫。小路两面有猪崽子走的路边,有时是一道印满了蹄印的泥沟,有时是灌木丛上的缺口。在猪崽子走的路边,有蛇行的小道——在压弯的茅草上面蜿蜒的痕迹。在蛇行的小道边上,有蚂蚁的小道——蚁道绕开了绵密的草根。在蚁道的两侧,理当还有更微小的小道,但不是人眼可以看到的。”

9.所谓的“老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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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发现,我对自己所修的专业不是一无所知,这就是说,记忆没有完全失去——我所在的地方,是长河边上。这条河是联系颐和园和北京内城的水道,老佛爷常常乘着画舫到颐和园去消夏。所谓老佛爷,不过是个黄脸老婆子。她之所以尊贵,是因为过去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也就是皇帝本人,拖着一条射过精、疲软的鸡巴从她身上爬开。我们所说的就是历史,这根疲软的鸡巴,就是历史的脐带皇帝在操老佛爷时和老佛爷在挨操时,肯定没有平常心:这不是男女做爱,而是在创造历史。……老佛爷对那根鸡巴,有一种使之疲软的贡献,故而名垂青史。……

8.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薛嵩与长胡子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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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薛嵩那匹长胡子的马,可以事先提到,这匹马原来是白色的,后来逐渐变绿。这是因为它总在树林里吃草,身上长满了青苔。后来,马儿禁不住蚊虫的叮咬,常到泥坑里打滚,变得灰溜溜的。它既吃草,也吃树叶子,吃出了一个滚圆的大肚子,像产卵前的母蝈蝈,不像一匹马。因为总在潮湿的地面行走,它的蹄子也裂开了。总在丛林中行走,需要有东西把眼前的枝条拨开,所以它也长出了犄角。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匹马逐渐变成了一头老水牛,而且也学会了“哞哞”地叫。在湘西,到处都是水牛,只要你看到一蓬茂盛的草木,里面准有几头老水牛在吃草,其中有一头是马变的。这匹马就此失踪了。据说它原是一匹西域来的宝马良驹,在马市上值很多钱。薛嵩的情形也可以事先提到:他原是长安城里的富户,擅长跑马、斗蛐蛐,长着雪白的肉体;后来被晒得鬼一样黑,擅长担柴、挑水,因为嚼起了槟郎,把满嘴的牙弄成像焦炭一样黑。凤凰寨里有不少这样的人物,其中一个是薛嵩变的。但这是后来发生的事。当初发生的事是:薛嵩对凤凰寨里发生的变化——这变化之一就是他也要去抢一个老婆——虽然心生厌恶,但也无可奈何。

7.杀人方法之恐怖事件的不恐怖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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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必须说明的事,就是对于杀人,红线有一点平常心。这是因为原来她住的寨子里,虽不是总杀人,偶尔也要杀上个把。举例来说,她有一个邻居,是三十来岁一个独身男子,喜欢偷别人家的小牛,在山坳里杀了吃掉。这件事败露之后,他被带到酋长面前;因为证据确凿,他也无从辩解,就被判了分尸之刑。于是大家就一道出发,找到林间一片僻静之地。受刑人知道了这是自己的毙命之所,并且再无疑问之后,就进入角色,猛烈地挣扎起来。别人也随之进入角色,一起动手,把他按倒在地,四肢分别拴到四棵拉弯的龙竹上,再把手一松,他就被弹向空中,被绷成了一个平面,与一只飞行中的鼯鼠相似。此时已经杀完了,大家也要各自回家。但这个人还没死,总要留几个人来陪他。红线因为是近邻,也在被留的人之中。这些被留的人因为百无聊赖,又发现那个绷在空中的人是一张良好的桌子,就决定在他身上打扑克牌。经过受刑者同意,他们就搬来树桩作为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为了表对他表示尊敬,四家的牌都让他看,他也很自觉地闭着嘴,什么都不说。但是这里并不安静,因为受刑人的四肢在强力牵引之下,身体正逐步解体,他也在可怕的疼痛之中,所以时而响起“剥”的一声。这可能是他的某个骨节被拉脱臼,也可能是他咬碎了一颗牙。不管是什么,大家都不闻不问。红线坐在他右腿上方,右肋之下。伸手拿牌时,右手碰到了一个直撅撅、圆滚滚、热烘烘的东西。她赶紧道歉道:对不起,不是有意挑逗你!对方则在牙缝里冷静地答道:没关系!我都无所谓!严格地说,那东西并不直,而是弧线形的,头上翘着;也不太圆,是扁的。红线问道:平时你也这样吗?回答是:平时不这样,是抻的——这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在猛烈的拉抻中,他的那话儿也会因此变扁。在牌局进行之中,大家往后挪了几次位子,因为他正变扁平,而且慢慢向四周伸展开来。后来他猛然喝道:把牌拿开!快!然后,他肚皮裂开、内脏迸出、血和体液飞溅;幸亏大家听了招呼,否则那副纸牌就不能要了。

后来,这位头牛贼说:现在我活不了了。你们放心了吧?可以走了。此时大家冷静地判断了形式,发现对方已经被拉成了个四方框子。肠子、血管和神经在框内悬空交织,和一张蹦床相似。像这个样子想要再活下去,当然有诸多不便。所以大家同意了他的意见,离开了这个地方。走时砍到了几棵树,封锁了道路;这个地方和这个人一样,永远从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由此,对杀人这件事,可以有一个定义:在杀之前,杀人者要紧紧地盯住被杀者,不给他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在杀之后,要忍心地离去,毫不留恋。在“之前”“之后”中间,要有一个使对方无法存活的事件。对于这位偷牛贼来说,这件事就是被拉成床框。在这个杀法里,事件发生得很快。别的杀法就不是这样。举例来说,有一种杀法是把被杀者的屁股割开,让他坐在一棵竹笋上。此时你就要耐心等待竹笋的顶端从他的嘴里长出来。此后,他就大张着嘴,环绕着这棵竹子,再也挣不脱……

6. 两个奇葩:小妓女和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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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子最怕冷和黏,因为她害怕蛇和青蛙。但是红线却不怕冷血动物,她常用左手拿住青蛙的腿,右手捏住一条蛇的脖子,让右手的蛇吞掉左手的青蛙。再把蛇嘴捏开,把青蛙拖出来。这样折腾上几十次,再把它们放开。以后蛇一见到青蛙就倒胃;而青蛙见到了蛇,就狂怒起来,跳到它头上去撒尿。所以,假如用冷冰冰的手去摸红线,不仅不能吓晕红线,还会被她再睾丸上踢上一脚。但红线也并非无懈可击:她最怕耗子。用热烘烘、毛扎扎的手去摸她,就能把她吓晕。但小妓女却不怕耗子。她把耗子视为一种美味,尤其是活着的。她养了一箱小白鼠,常常抓出一只,用蜜抹遍它的全身,然后拎着尾巴把这可怜的小动物放到嘴里,作为每餐前的开胃菜。假如用热烘烘的手去摸小妓女,她不仅不怕,还会转身咬掉你的鼻子。这两个女孩有时拿同性恋作为一种游戏,但她们互相不信任。红线总要问:你今天吃没吃耗子?小妓女撒谎道:好久没吃了,我的嘴是干净的。她也问红线:你今天有没有用手去拿蛇?红线说:拿过,可我洗手了。我的手也是干净的。其实她根本就没洗手。她们互相欺骗,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

5.妓女的门派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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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不难看出,在唐朝,妓女这个行业分为两派。老妓女所属的那一派是学院派,严谨、认真,有很多清规戒律,努力追求着真善美。这不是什么坏事,人生在世,不管做着什么事,总该有所追求。另一派则是小妓女的自由派,主张自由奔放,回归自然,率性而为。我觉得回归自然也不是坏事。身为作者,对笔下的人物应该做到不偏不倚。但我偏向自由派,假如有自由派的史学,一定会认为,《老佛爷性事考》、《历史的脐带考》都是史学成就。不管怎么说吧,这段说明总算解释了老妓女为什么要收拾小妓女——这是一种门派之争。

4.长鸡皮疙瘩的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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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猛地坐了起来,把臭袜子吐了出来,说道:别摸好吗!我肠子里都长鸡皮疙瘩了!老妓女吃了一惊,匕首掉在地上,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肠子里能起鸡皮疙瘩吗?那女孩毅然答道:当然能!等我屙出屎来你就看到了!老妓女闻言又吃一惊,暗自说道:好粗鄙的语言啊!这小婊子看来真是不能不杀。她的决心很大,而且是越来越大。但怎么杀始终是个问题。

3.傻逼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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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整个历史可以浓缩成一个场景:一位贤者坐在君王面前,君王问道: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控制天下苍生?这位智者、夫子,或者叫做傻逼,为了炫耀他的聪明,就答道:有的。这就是控制大家的意志。说他是智者,是因为他确实有这种鬼聪明。说他是傻逼,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也是天才苍生的一分子,自己害起自己来了。从那一天开始,不仅天下苍生尽被控制,连智慧也被控制。有意志的智慧坚挺着,既有用,又有趣,可以给人带来极大的快感;没有意志的智慧软塌塌的,除了充当历史的脐带,别无用场了……

2妈的,原来我是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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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红线被薛嵩推醒,听见他说:小贱人!醒醒,小贱人!她半睡半醒地答道:谁是小贱人?薛嵩说:你啊!你是小贱人。红线就说:妈的,原来我是小贱人。你要干什么?薛嵩答道:老爷我要和你敦伦。红线迷迷糊糊地说:妈的,什么叫敦伦?这时她已经完全醒了,就翻身爬起,说道:明白了。回老爷,小奴家真的罪该万死——这回我说对了吧。

1.男人、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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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男人,刺客是这样说的:男人热烘烘的,有点臭味。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后来红线时常想起这句话来,觉得很精辟。有关性,前者的评论是:简单的好,花哨的不好,这和死是一样的。……她还说:同一件事,在我看来叫做死,在你看来叫做杀,很有意思。

文/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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