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耕读屏南

 水共山华 2015-04-07
\

 
    耕读屏南的旅行至今尚不算福建省的热门,熙攘而至的游客们大多止步于白水洋和鸳鸯溪,却不曾想过顺着溪流,深入丘陵纵横、溪川交汇的山野,竟有一片片古意盎然的村落。数量众多的木拱廊桥不仅连接起被水流阻隔的地,更以其独特的精神意义,使千年之久的礼乐传统有了投影于当下的场域;耕读传家的文化之风在乡野中构筑起山田园间的理学和诗意,通过民间博物馆和宗族祠堂的古韵情怀,至今在乡人们的血液里流动奔腾。在与江南文化有鲜明不同的“八闽”文化语境中,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小县城,却以其渊源有自的底蕴和传统,赋予闽东的耕读文化以典例般的意义。

\


闽讴楚语话廊桥
    午后的太阳在五月的屏南已有几分热烈,山涧中开始蒸腾起热气,好在山丘下如影随形的溪水轻巧的“哗哗”声,以及两岸连绵不断的绿树,为走了许久仍未到达目的地的烦躁带来几许凉意。见我开始专拣树荫之下藏身,当地的导游小齐不由笑了,指着前面说:“快了,拐过那道弯就是。”
    最近听到屏南万安桥的大名是在去年底,闽浙两省七县的22座木拱廊桥被纳入最新的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而屏南的万安桥则是其中、也是中国现存所有木拱廊桥中最长的;当然,在这之前,人们了解更多的是它的祖——廊桥,譬如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图》中所画的汴水虹桥。
    虽然同建于北宋年间,但是汴水虹桥的盛名有着庙堂之高的威重,来自于“金谷财帛,岁时常调,舳舻相衔,千里不绝”的汴都;而这座不轻易展露芳容的万安桥则安安静静地卧在屏南县长桥村,为当地的百姓节省些脚力之苦。万安桥始建于宋哲宗元祐五年(公元1090年),那个时候,苏轼上任杭州,疏浚西湖,筑起流芳百世的苏堤;而北宋王朝的倒数第三个皇帝宋哲宗终于顶不住当时权贵与地主阶层的压力,启用司马光,将王安石的变法一朝废止。迷人繁华已藏不住颓势的北宋王朝,使得群聚于江南的士农工商也逐渐再向南迁,深入闽浙地区,而汴水虹桥的技法及拱架特征,也因此与当地的木构桥技术相结合、衍变,这便是在长桥镇长桥村有着现存世上最长的木拱廊桥万安桥,朴素无华,却有着“长虹饮涧、新月出云”的气势。今天遍布于闽浙山川溪流中,自南宋初始而后在明清盛行的木拱廊桥。
    来到小齐所指的拐弯处,远远望去,树影掩映下的吊脚檐顶落入我眼中,轮廓在蒸腾的雾气中仿若山间庙宇,至走近些看到其全貌,才发觉果然是座形似长虹卧波的木拱廊桥,气势昂然,全无任何油漆、颜色等脂粉装饰,只有潮湿的气候在桥身上留下的青苔,斑斑驳驳地从青翠到黛色深浅不一,却更与周边的青山绿水搭配得清丽悠远,不落一丝俗套。
    亲自走过一遭,才体会到在山高林密、溪涧纵横的屏南,建一座既能跨水,又能纳凉,还可耐受风雨侵蚀的木拱廊桥是多么必要。五墩六孔的结构稳定地支撑起长达98.2米的桥身,倚着斑驳而有些湿滑的雕木栏杆,欣赏38扇桥屋与156根木柱所构成的长廊延伸出完美的纵深感。同行的摄影师已经拿出相机调试构图角度,我却被桥西北的重檐桥亭中,几位当地人聊天的闽语所吸引。小齐告诉我,他们说的是属于闽东南片的福州话,还夹杂些当地方言,应该祖祖辈辈都是村里的人。而在木拱廊桥上聚集的传统却不仅限于长桥村,整个屏南至今仍留有12座木拱廊桥在提供交通便利的同时,也是村民维系乡里关系、睦邻情感所必不可少的纽带。每一个燠热的午后,或是微凉的傍晚,慢慢走上桥亭,在平整宽厚的木椅上盘腿而坐,抽根卷烟,喝杯明前茶,下盘棋,闲话家常,是当地人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光。
    在如斯安稳的静好岁月深处,流淌的仍是历史的遗韵。对于木拱廊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承载的意义和角色,专家早有探讨。美国利哈伊大学建筑教授汤姆·彼得斯认为,中国的木拱桥,像篮子一样,每个部件相互支撑,体现了一种综合的思维方式;与西方相比,中国的木拱桥承担了更多的文化意义。中国民俗学会会长刘魁立曾对此总结得更为详细,“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传统观念中,桥是神圣的建构、祭祀的殿堂、议事和交际的场所、上天与地下的两界通道、信仰和道德的载体……”而在长桥村的廊桥专家黄春财看来,廊桥的文化功能不仅是联络情感,还有着如同精神图腾般的神圣意义。

\


古镇春秋,耕读余韵
    屏南立县的历史是从双溪开始的,走在双溪古镇也仿佛走在历史中,更奇妙的是,这样的历史你可以看得鲜活、触得真切。
    宋代古刹北岩寺和灵岩寺,仍时时飘出袅袅徐徐的香火;缺了口的雕花窗棂下,散养的鸡鸭在地上啄米;五六米宽的街道两侧,单间单层或双层的木构老房中时不时夹杂几座土房,高矮不一;混着泥土与青砖的屋墙上镶嵌着满是锈色的古老门环,间或一户普通民居的门楣上还写有“宗风承汝水,家学溯濂溪”几个些微模糊的字迹……对于初到双溪的人,这样的景致足够惊艳了。纵使占据了全镇最佳风水位置、也是全镇最大宗祠的陆氏宗祠已只剩下红墙黑瓦、翘檐飞角,但随便去问一位双溪的老人,都能滔滔不绝地对着你历数“先有陆氏,后有双溪;先有双溪,后有屏南”的典故。
    一千多年前的双溪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盆地,陆氏一族与其他中原南下的移民后裔到达这里,共同开拓经营,由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发展为后来的村镇。正如大部分闽粤赣地区的客家先民基本上来自于中原望族,书香门弟出身的中原人士南迁闽浙后,仍讲究读书为本、耕种安居。先人们目光长远的安身立命之道传到清朝终于开花结果,自雍正十二年(公元1734年)到1950年的二百多年间,双溪便成为屏南县衙的所在地。又因在1950年,县城迁移它处,因此,古老的民居、文物古迹得以逃过日后的文化冲击,较完整地保存下来,并在今人一如既往的起居作息中延续着有活力的生命。
\


    在双溪的宋氏宅前,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文魁”尤为引人注目,两边的小字详细记载了宋家在道光、同治和光绪年间考中功名的才子名录。青石门坎之内,徽派建筑“四水归堂”的传统在这里同样被继承下来,视线越过拼镶格心的厢房门窗槅扇,上绦环板的花型透雕与下绦环板的深浮雕仍被如今的主人擦拭得一尘不染,“渔、樵、耕、读”与“琴、棋、书、画”的图案,以及“周文王渭水访贤”、“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等典故,更无时无刻不传递出曾经的主人对于知书达礼、登科入仕的看重与渴望。
    宋朝国子监张疆、“学富五车、文思泉涌”的大理寺评事南嬴、被乾隆皇帝追封为广威将军的薛文潮、以“孝勇”著称的武进士张渊澜……在这些如今搭起晾衣竿、停着平板车的古老房子里,曾走出过无数的名人,而今时的光景在昔日繁盛对照下,多少显得有些凄凉。但在一户民居前,无意之中与一名正在板凳上专注地涂写练习簿的小女孩对视,我恍然看到了她眼神里无声的希冀。因此,无论刚刚路过的那座标着“学苑”的废弃院落,在未来
某时是否还会传出朗朗书声,我都愿相信,生活在这里的适龄学子们总会找到一条途径,满足那份已经融在故乡的血液里的、对于读书的渴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