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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梦蝶生99 2015-04-08

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 在读这篇内容之前,大家先判断下这两张照片是不是同一个人呗


最近朋友们都在看我们刷日本作家村上春树那本最新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觉得应该被刷的有点烦了吧。那么今天咱们来刷刷另一本中文译名相同的小说集,那就是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他,就是上面这两张照片的主人……


与两张头图一样,下图这名清秀的美男子居然就是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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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在我们的印象里他却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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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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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上面两张大胡子海明威还是很man的,

只是和年轻时的英俊相貌,

那对比来得猛了一些!


尤其是先看这张拳击手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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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看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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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事实再一次雄辩地证明了:

出名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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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言归正传,这篇文章就是关于海明威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听听翻译家吴建国先生是如何解读海明威的吧。


本文内容的编辑创意来自公众号:纸城(搜索id:paper-city 可添加关注),感谢允许转发。


向海明威的致敬

吴建国

摘自海明威《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前言

(有删节)

- 声明:如需转载先请私信联系 -


文学向来是生活和时代的审美反映。文学创作的目标在于展示人的生活的整体性,将意蕴深长的对外部世界和人生的体验、情感与顿悟寓含在具体的描写和比拟中。在真正成熟的文学作品里,生活之所以作为整体呈现出来,往往是由于它所揭示的精神结构与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精神结构形成了同构对应的关系,即作品的艺术结构与生活的精神结构具有同源关系、对应关系和同一种功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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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海明威和波琳摄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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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揭示了美国“迷惘的一代人”的生活经历、心理变化、审美意识和伦理思考,具有真实的历史可感性和厚重的“精神结构”的艺术杰作。在这部短篇小说集里,海明威以他独特的简约含蓄、以少总多的叙事艺术、“冰山”原理、精湛的“对话”和“暗示”技巧,把每一篇故事都写得非同寻常,富有新意,耐人寻味,表现出他对社会生活和时代特征的整体透视和深刻评价,一个具体场景的展现即可烛照出这一代人的生活的整体面貌。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与菲茨杰拉德的第三部短篇小说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All the Sad Young Men)出版于1926年,也由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出版,珀金斯亲任编辑。交相辉映,构成了美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


1924年10月,菲茨杰拉德在与海明威素未谋面之时,就写信给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的资深编辑麦克斯维尔·珀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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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杰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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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是美国久负盛名的权威出版机构,以出版名人名作而著称。麦克斯维尔·珀金斯是该出版公司独具慧眼的“伯乐”,学者和编辑,当年曾力排众议,大力扶持过菲茨杰拉德、海明威、林·拉登纳、托马斯·沃尔夫等青年作家。


他说:“特向您推荐一位名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现在住在巴黎,为《大西洋周刊》撰稿,此人前途无量。艾兹拉·庞德在巴黎出版了他的一个小册子……我刚拜读过,写得很精彩。我真想马上见到他。他的确是个人物。”此处的“小册子”是指海明威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在我们的时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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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与菲茨杰拉德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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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4月,菲茨杰拉德在巴黎街头的一家咖啡馆与海明威相见,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此后,菲茨杰拉德竭力鼓励海明威摆脱已签约三年的一家小出版社,加入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并将他大力举荐给了珀金斯。


1926年2月,海明威与珀金斯在纽约第一次会晤,就深得珀金斯的赏识。在珀金斯、菲茨杰拉德等人的多方努力下,海明威终于成为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的正式作者。当年10月,他的第一部重要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在该公司出版,“迷惘的一代”也由此宣告诞生,海明威开始以崭新的姿态蜚声美国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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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莱丽与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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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11月,海明威致信菲茨杰拉德说,他“最近这段时间写得废寝忘食,已经寄出几篇短篇故事,包括《在异乡》,刚刚写成的一篇更加出色(《我躺下》)”,“有两篇故事可能卖不出去,我也不打算发出去了——不过,我要把它写成一本书”。此时,海明威已经意识到,某些题材的作品并不适合在刊物上发表,他只能等待时机将其汇编成册出版。1927年4月,他大致确定了这部短篇小说集的目录,并初步定名为《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海明威在这段时间里夫妻不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哈德莱指责他与刚从大学毕业的女生宝琳关系暧昧,两人终于在1927年4月离婚,海明威于该年5月与宝琳结婚。他曾对宝琳自嘲地说自己和他的朋友以及他笔下的人物都像“野蛮的局外人”。该书名的考虑或许与他这时的婚姻状况和他只顾埋头于创作有关,起初也许只是一种自嘲。珀金斯对这一别出心裁的篇名也颇感满意。


1927年10月,《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由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正式出版,收录了他在1925到1927年间发表或创作的十四篇短篇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出版后仅三个月就售出一万五千余册,成为当年美国书市的一大亮点,由于他在文学界的声望此时正随着《太阳照常升起》蒸蒸日上,这部短篇小说集的出版有力支撑了他的地位和收入。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收录的这十四个短篇故事,虽然都自成一体,各具特色,但是在题材、内容、主题、场景等方面却互为照应,在整体结构上相互关联,有一条无形的主线贯彻于始终。这种各篇既独立成篇,又具有整体结构联系的编排方法,显然是海明威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张弛有度的秩序,彼此互为映衬和补充,相得益彰,读者既可细细品味各篇,又可一气读完全书,可谓独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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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伏案写作的经典照片

不过有传说海明威更喜欢站着写作,比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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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出版后曾引起评论界褒贬不一的批评。持否定观点的人,以英国著名文学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为代表。伍尔夫是最早撰文批评这本书的评论家之一。她在肯定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的艺术特色和海明威的文学地位的同时,也指出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存在的诸多“缺陷”:


首先,作品对人性的认识和发掘尚不够深入,对事物的看法也流于肤浅,对人物的塑造,远不及契诃夫和莫泊桑;其次,这本书,尤其是篇名,过于宣扬男性的阳刚之气,有性别歧视之嫌,她认为“任何过分强调某一性别而排斥另一性别的做法都是极其危险的”;再者,海明威过于倚重人物的对话,使作品的叙事结构失衡,且缺乏应有的清晰度,难免会使读者感到困惑。


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埃德蒙·威尔逊的观点则与伍尔夫恰恰相反,认为海明威笔下的人物“大都具有极高的修养和现代文明意识,具有复杂的性格特征和极其敏锐的知觉力”,认为“《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与《在我们的时代里》具有内在的重要联系”。美国大文豪H·L·门肯也高度赞扬了这本书,认为“这是一部非常令人欣慰的作品”。


评论家肯尼思·林在回顾这本书自出版以来的批评接受状况时说:“如果说《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没有注定要成为出自一位二十世纪美国作家之手的最具广泛影响力的短篇小说集,其原因仅仅是因为这本书出版于《在我们的时代里》和《太阳照常升起》之后”。海明威曾致信珀金斯说,他创作《在我们的时代里》耗费了五年时间,创作《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也同样花费了五年时间。如今,人们对这部短篇小说集的争论之声已渐渐消失。


圣经般简洁


海明威艺术风格的最大特点是在语言文体方面的革新。这一点如今已经越来越为各国学者们所称道。近年来,有研究者指出,海明威之重要,不在他写了什么,而在他怎么写。他“开创了‘圣经般简洁’的现代文体”,“使英语散文发生了革命性的改变”


海明威在《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首度表现出的“打不败的人”思想,是从20年代“迷惘”情绪消散之后逐步形成的。从《没有被斗败的人》开始,到《杀手》,到《五万元》,描写的都是这样的主人公。他们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必然失败,也要奋力去拼搏,视死如归。这种勇敢、刚毅的品格在《丧钟为谁而鸣》中化成了罗伯特·乔丹从民主主义思想出发的责任感,具有反法西斯主义的社会意义。《老人与海》则在淡化背景,去掉一切时空条件下突出“硬汉”精神,并把这种精神升华到了寓言、象征的高度。这些作品永远会给人以激励,催人奋进。


长期以来,海明威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一直吸引着世界各国的读者和作家,也引来了许多追随者和效仿者。例如,日本现代小说家村上春树的风格便具有海明威的遗响村上春树曾赞誉海明威是一位新时代的文化英雄,他的同名新作《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或许就寄托着他对海明威的崇敬和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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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

没有被斗败的人

摘自海明威《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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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纽尔点点头。

上面,喇叭手在屋顶底下吹最后一场的喇叭。曼纽尔横过场地走到一些黑魆魆的包厢下面,主席准是坐在其中一个包厢里。

《先驱报》后备斗牛评论员坐在前排位子上,喝了一大口热呼呼的香槟酒。他断定不值得写一篇特写,准备回办公室以后再把这场斗牛的报道写完。不管怎样,这场斗牛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夜场罢了。即使他错过了什么,他也可以从晨报中摘一些出来。他又喝了一口香槟酒。十二点钟,他在马克西姆饭店还有个约会。不管怎样,这些斗牛士又都是些什么家伙呢?是些小孩子和叫化子。一群叫化子。他把拍纸簿放进口袋,向曼纽尔望望。曼纽尔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场地上,挥着帽子朝黑魆魆的观众席高处他看不见的一个包厢行礼。公牛在场地上默默地站着,什么也不看。

“主席先生,我向您,向世界上最聪明、最慷慨的马德里公众,献上这一条公牛,”这是曼纽尔说的话。那是俗套话。他从头到尾讲了。对夜场来说,讲得未免太长了一点儿。

他朝暗处鞠了躬,挺直身子,把帽子往肩后一抛,左手拿着红巾,右手握着剑,朝公牛走去。

曼纽尔朝公牛走去。公牛看着他;它的眼睛很敏锐。曼纽尔看到几把短枪在它左肩上挂下来,还看到舒里托的长矛扎的口子里不停地淌出来的鲜血。他看到牛蹄的姿势。他一边左手握巾右手握剑朝它走去,一边盯着牛蹄子。牛不收拢蹄子是不可能往前冲的。现在它正呆呆地四个蹄子分开站着。

曼纽尔一边注视着它的蹄子,一边朝它走去。这没什么。他干得了。他一定得设法叫牛低下头来,那样,他就可以从牛角中间伸过去,把牛杀死。他没考虑剑,也没考虑杀牛。他一次只考虑一件事。不过,即将来临的事却使他烦恼。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注视着牛蹄,接连地看见牛的眼睛,牛的潮湿的嘴,分得很开、往前伸着的牛角。公牛的眼睛周围有淡淡的一圈。牛眼睛盯着曼纽尔。它感觉到,它就要把这个白脸的小东西干掉了。

曼纽尔现在一动不动地站着,用剑把红巾的布挑开,剑头刺进红布,握在左手的剑把红法兰绒像船帆似的挑开,曼纽尔看到牛角的尖儿。有一个角在围栏上撞得裂开了。另一个角却像豪猪的刺一样尖。曼纽尔在挑开红巾的时候还看到牛角的白色底部让血染红了。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牛蹄。公牛目不转睛地望着曼纽尔。

它现在采取守势,曼纽尔想。它正在积聚力量。我得逗得它脱离这种状态,把头低下来。要一直叫它把头低下来。舒里托一度曾经斗得它低下了头,可是它又抬起头了。我一旦惹得它走动,它准会流血,这样它就会低下头来。

他拿着红巾,左手握着剑,把那条红巾在牛面前展开,他呼唤着牛。

牛看看他。

他凶狠地往后一仰,摇晃着展开的红法兰绒。

公牛看到了红巾。在弧光灯下,那条红巾鲜红鲜红的。公牛把蹄子并拢了。

它冲了过来。呼!牛冲来的时候,曼纽尔转了个身,举起红巾,让红巾从牛角上过去,从头掠过宽阔的牛背一直到尾巴。公牛这一次冲得四脚腾空。曼纽尔没有动。

这一下结束的时候,公牛像条转过墙角的猫似的转了个身,把脸朝着曼纽尔。

它又采取攻势了。它的那种迟钝的状态消失了。曼纽尔看到又有鲜血亮闪闪地从黑色的肩膀淌下来,顺着牛腿往下滴。他把剑从红巾上拔出来,握在右手。左手把红巾握得低低的,他偏向左边。唤了一声牛。牛腿并拢了,牛眼睛盯着红巾。牛冲了过来,曼纽尔想。哟!

他见牛冲过来,便顺势一转,把红巾在公牛前面挥过去,他双脚站稳,剑跟着那曲线,在弧光灯下闪出一点亮光。

这一下自然挥巾自然挥巾(pase natural),剑手左手持巾,右手垂直持剑。剑头朝下,靠近右腿,身体略向左倾,让牛从左侧冲过。刚结束,牛再一次冲了过来,曼纽尔提起红巾作了一次胸前挥巾胸前挥巾(pase de pecho),剑手高举披风,从外伸向身边,引牛冲来,让牛角从胸前擦过。。公牛稳稳地在提起的红巾下从他胸前冲过去。曼纽尔把头往后一仰,躲开咔嗒咔嗒响着的短枪杆。公牛从他旁边经过,它那发烫的黑身体擦过了他的胸膛。

该死的,太近了,曼纽尔想。俯在围栏上的舒里托对吉卜赛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吉卜赛人拿着件披风朝曼纽尔快步跑来。舒里托把帽子拉得很低,从场地那头望着曼纽尔。

曼纽尔又面对着公牛,红巾低低地握在左边。公牛一看见红巾就低下了头。

“要是贝尔蒙特来这么一招,人们肯定会发狂,”雷塔纳的手下说。

舒里托没接口。他正注视着站在场地中央的曼纽尔。

“老板打哪儿找来这么个家伙?”雷塔纳的手下问道。

“从医院里,”舒里托说。

“他该死的马上又要去那儿了,”雷塔纳的手下说。

舒里托转过脸去看着他。

“敲敲这个一种迷信,说了不吉利的话,要敲敲木板,免得应验。,”他指着围栏说。

“我只是开玩笑啊,老兄,”雷塔纳的手下说。

“敲敲木板。”

雷塔纳的手下向前俯下身子在围栏上敲了三次。

“瞧这场搏斗吧,”舒里托说。

在场地中央,弧光灯下,曼纽尔面对着公牛跪着,当他双手举起红巾的时候,公牛又翘着尾巴冲过来了。

曼纽尔一转身躲开了,当牛再次冲过来的时候,把红巾绕着自己挥了半圈,把牛也逗得跪了下来。

“嗬,那家伙还是个了不起的斗牛士呢,”雷塔纳的手下说。

“不,他不是,”舒里托说。

曼纽尔站起身来,左手拿着红巾,右手握着剑,接受了从黑魆魆的观众席上发出的喝彩声。

公牛不再跪着,却弓起身子,站在那儿等待,头低低地耷拉着。

舒里托对斗牛队里另外两个小伙子说了些什么,他们跑到场上,拿了披风站在曼纽尔背后。现在他背后有了四个人了。自从他第一次拿着红巾出场,埃尔南德斯就跟着他。富恩台斯站在那儿注视着,把披风紧靠身子拿着。他身材高高的,很悠闲地站着,用懒洋洋的眼神观看着。现在这两个人走了过来。埃尔南德斯叫他们一人一边站着。曼纽尔独自一人面对着公牛。

曼纽尔挥手叫拿披风的人往后退。他们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只见他脸色发白,直冒着汗。

难道他们连应该后退都不知道吗?在牛已经镇住,可以把它干掉的时候,还要用披风来引牛注意吗?没这类事就已经够他心烦的了。

牛站着,四脚分开,望着红巾。曼纽尔用左手挥巾。公牛眼睛盯着红巾看。沉重的身体由脚支撑着。它的头垂下了,但不算太低。

曼纽尔朝它提起红巾。公牛还是不动。只是用眼睛注视着。

它像铅铸似的,曼纽尔想。它宽阔而壮实。它骨架很好。它会经受得住的。

他用斗牛的术语想着。有时候他头脑在想事,心里却并不出现那特定的术语,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头脑在想事,这是他的本能和他的知识在自动地起作用,他的脑子在慢慢地用言语的形式表达着、想着。关于公牛的那一套他全都懂。他用不着去想。他只消做那该做的事就行了。他的眼睛注意着一切,他的身体作出必要的反应,不用思考。他要是动脑筋想,那他就要完蛋了。

如今,他面对着公牛,同时意识到许多事情。牛角就在那儿,一个裂开,另一个又尖又光滑,他得侧着身子朝左边那个角又快又准地逼近,放下红巾,叫牛跟着红巾下去,然后在牛角上面扑过去,把剑扎进像一个五比塞塔硬币那么大的一小块地方。那地方就在脖子后面,两块隆起的肩胛之间。他必须做所有这一切,然后必须从两个牛角中间缩回身子。他意识到必须做所有这一切,但是他唯一的念头是以这几个字表现出来:“又快又准。”

“又快又准,”他一边挥动红巾,一边想。又快又准。又快又准,他把剑从红巾上抽出来,侧身朝着裂开的那个牛角,放低红巾让它横在他身前,使自己握着剑的右手齐他的眼睛,这就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然后踮起脚,顺着下垂的剑锋瞄准牛肩中间那块隆起的地方。

他又快又准地扑到牛身上。

一下冲撞,他感到自己腾空了。他腾起来到了牛身上的时候,把剑往下扎,剑从他手里飞了出去。他摔到地上,牛俯身在他上面。曼纽尔躺在地上,用他穿着便鞋的双脚踢着牛的嘴和鼻子。踢着,踢着,牛在寻他,有时太兴奋看不见他了,有时用头撞他,有时用角抵着沙地。曼纽尔像一个使球不落地的人似的踢着,叫公牛没法很准地用角抵他。

曼纽尔感到背上有风,那是别人在挥动披风引牛,后来牛走开了,从他身上一跃而过。它的肚子闪过去的时候,只见一片黑暗。牛甚至没踩在他身上。

曼纽尔站了起来,捡起红巾。富恩台斯把剑递给他。剑碰到肩胛骨的地方弯了。曼纽尔把它放在膝头上扳扳直,朝公牛跑去。公牛现在站在一匹死马旁边。他一边跑,腋下外衣破裂的地方啪哒啪哒地飘动着。

“引它离开那儿,”曼纽尔对吉卜赛人大声嚷道。公牛闻到死马的血腥味儿,用角把盖在上面的帆布抵破了。它朝富恩台斯的披风冲去,帆布挂在裂开的牛角上,逗得观众大笑起来。它来到场子上,摇着头要把帆布甩掉。埃尔南德斯从他后面跑过来,抓住帆布的一角,轻巧地把它从牛角上拉掉。

公牛追着帆布,刚冲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它又采取守势。曼纽尔拿着剑和红巾,朝它走去。曼纽尔在它面前挥动红巾。公牛就是不冲。

曼纽尔侧身朝着公牛,顺着下垂的剑锋瞄准地方。公牛一动不动,仿佛站在那儿死掉了,再也不能向前冲似的。

曼纽尔踮起脚尖,顺着钢剑瞄准,猛扎下去。

又是一下冲撞,他只觉得自己给猛的一下顶了回来,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这次可没机会踢了。牛在他上面。曼纽尔躺在那儿,像死了似的,头伏在胳臂上,牛在抵他。抵他的背,抵他那埋在沙土里的脸。他感觉到牛角戳进他交叉着的胳臂中间的沙土里。牛抵着他的腰。他把脸埋进沙土里。牛角抵穿他的一个袖子,牛把袖子扯了下来。曼纽尔给挑了起来甩掉了,牛便去追披风。

曼纽尔爬起身,找到剑和红巾,用拇指试了试剑头,跑到围栏那儿去换一把剑。

雷塔纳的那个手下从围栏边沿上面把剑递给他。

“把脸擦干净,”他说。

曼纽尔又朝牛跑过去,用手帕擦着被血染污的脸。他没看见舒里托。舒里托在哪儿呢?

斗牛队已经从牛那儿走开,拿着披风等着。牛站在那儿,在一场搏斗以后,又变得迟钝和发呆了。

曼纽尔拿着红巾朝它走去。他停住脚步,挥动红巾。牛没有反应。他在牛嘴跟前把红巾从右到左,从左到右地摆动。牛用眼睛盯着红巾,身子跟着红巾转动,可是它不冲。它在等曼纽尔。

曼纽尔着急了。除了走过去,没别的办法。又快又准。他侧着身子挨近公牛,把红巾横在身前,猛地一扑。他把剑扎下去的时候,身子往左一闪避开牛角。公牛打他身边冲过去,剑飞到了空中,在弧光灯下闪闪发光,带着红把儿掉在了沙地上。

曼纽尔跑过去,捡起剑。剑折弯了,他把它放在膝头上扳扳直。

他朝牛奔过去。这会儿牛又给镇住了。他从手里拿着披风站在那儿的埃尔南德斯面前经过。

“它全身都是骨头,”那小伙子鼓励他说。

曼纽尔点点头,一边擦擦脸。他把血污的手帕放进口袋。

公牛就在那儿。它现在离围栏很近。该死的牛。也许它真的全身都是骨头。也许没什么地方可以让剑扎进去。真倒霉,没地方!他偏要扎进去让他们瞧瞧。

他挥动着红巾试了试,公牛不动。曼纽尔像剁肉似的把红巾在公牛面前一前一后地挥动着。还是一动不动。

他收起红巾,拔出剑,侧身往牛身上扎下去。他感到他把剑插进去的时候,剑弯了,他用全身力量压在上面,剑飞到了空中,翻了个身掉进观众当中。剑弹出去的时候,曼纽尔身子一闪,躲开了牛角。

黑地里扔来的第一批坐垫没打中他。接着,有一个打中他的脸,他那血污的脸朝观众看看。坐垫纷纷扔下来,散落在沙地上。有人从附近扔来一个空的香槟酒瓶。它打在曼纽尔的脚上。他站在那儿望着扔东西来的暗处。接着从空中呼的一声飞来一样东西,擦过他身边,曼纽尔俯身把它捡起来。那是他的剑。他把剑放在膝头上扳扳直,然后拿着它向观众挥了挥。

“谢谢你们,”他说,“谢谢你们。”

呸,这些讨厌的杂种!讨厌的杂种!呸,可恶的、讨厌的杂种!他跑的时候,脚底下给一个坐垫绊了一下。

公牛就在那儿。跟以前一样。好吧,你这讨厌的、可恶的杂种!

曼纽尔把红巾在公牛的黑嘴跟前挥动着。

牛一动不动。

你不动!好!他跨前一步把杆子的尖头塞进公牛的潮湿的嘴。

他往回跳的时候,公牛扑到他身上,他在一个坐垫上绊了一下,就在这时候,他感到牛角抵进了他的身子,抵进了他的腰部。他双手抓住牛角,像骑马似的往后退,紧紧抓住那个地方。牛把他甩开,他脱身了。他就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没关系。牛走开了。

他站起身来,咳嗽着,感到好像粉身碎骨,死掉了似的。这些讨厌的杂种!

“把剑给我,”他大声叫道,“把那东西给我。”

富恩台斯拿着红巾和剑过来。

埃尔南德斯用胳臂搂着他。

“上医务所去吧,老兄,”他说。“别做他妈的傻瓜了。”

“走开,”曼纽尔说。“该死的,给我走开。”

他挣脱了身子。埃尔南德斯耸耸肩膀。曼纽尔朝公牛奔去。

公牛站在那儿,庞大而且站得很稳。

好吧,你这杂种!曼纽尔把剑从红巾中抽出来,用同样的动作瞄准,扑到牛身上去。他觉得剑一路扎下去。一直扎到齐护圈。四个手指和他的拇指都伸进了牛的身子,鲜血热呼呼地涌到他的指关节上,他扑在牛身上。

他伏在牛身上的时候,牛踉踉跄跄似乎要倒下;接着他站到了地上。他望着,公牛先是慢慢地向一边倒翻在地;接着突然就四脚朝天了。

然后他向观众挥手,他的手刚给牛血暖得热呼呼的。

好吧,你们这些杂种!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咳嗽起来。又热又闷。他低头望望红巾。他得过去向主席行礼。该死的主席!他坐了下来,望着什么。那是公牛。它四脚朝天,粗大的舌头伸了出来。肚子上和腿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爬。毛稀的地方有东西在爬。死牛。让牛见鬼去吧!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他挣扎着站起来,又开始咳嗽了。他再坐下来,咳嗽着。有人过来,扶他站直。

他们抬着他,穿过场子到医务所去,带着他跑过沙地,骡子进来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给堵住了,然后拐进黑黑的过道。把他抬上楼梯的时候,人们不满地咕哝着,最后他们把他放了下来。

医生和两个穿白衣服的人正等着他。他们把他放在手术台上,给他剪开衬衣。曼纽尔觉得很疲乏。他整个胸腔感到发烧。他咳嗽起来,他们把一样东西放在他嘴跟前。人人都十分忙碌。

一道电灯光照着他的眼睛。他把眼睛闭上了。

他听到有人踏着很重的脚步上楼来。然后他就听不见了。然后听见远远的声音。那是观众发出的声音。是啊,得有人杀死他的另一条牛。他们已经把他的衬衣完全剪开了。医生朝他笑笑。雷塔纳在那儿。

“你好,雷塔纳!”曼纽尔说。他听不见他的声音。

雷塔纳朝他笑笑,对他说了些什么。曼纽尔听不见。

舒里托站在手术台旁边,俯身看着医生在工作的地方。他还穿着长矛手的衣服,没戴帽子。

舒里托对他说了些什么。曼纽尔听不见。

舒里托正在跟雷塔纳说话。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笑了笑,把一把剪刀递给雷塔纳。雷塔纳把它交给舒里托。舒里托对曼纽尔说了些什么。他听不见。

让这手术台见鬼去吧!他以前在许多手术台上躺过。他不会死。要死的话,会有一个神父在场。

舒里托对他说了些什么。举着剪刀。

对了,他们要剪掉他的辫子。他们要剪掉他的小辫子。

曼纽尔在手术台上坐了起来。医生气愤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人抓住他,扶着他。

“你不能干这样的事,铁手,”他说。

舒里托的声音他突然听见了,听清楚了。

“好吧,”舒里托说。“我不剪。我是开玩笑。”

“我干得好,”曼纽尔说。“我只是不走运罢了。”

曼纽尔又躺了下来。他们在他脸上放了一样什么东西。那东西很熟悉。他深深地吸着。他感到很疲乏。他非常、非常疲乏。他们把那东西从他脸上拿开。

“我干得好,”曼纽尔有气无力地说。“我干得出色。”

雷塔纳朝舒里托看看,朝门口走去。

“我留在这儿陪他,”舒里托说。

雷塔纳耸耸肩膀。

曼纽尔张开眼睛,望望舒里托。

“我不是干得好吗,铁手?”他问,要舒里托表示同意。

“当然,”舒里托说。“你干得出色。”

医生的助手把个圆锥形的东西罩在曼纽尔脸上,他深深地吸着。舒里托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着。

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译者

陈良廷等

ISBN

978-7-5327-6900-1

定价

32元

出版时间

2015年3月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海明威的第二部短篇小说集,其中收录了包括《白象似的群山》、《没有被斗败的人》、《杀手》等十四个短篇小说。小说的主题涉及斗牛、出轨、离婚和死亡。其中《白象似的群山》、《没有被斗败的人》和《杀手》这几篇被认为是海明威最为出色的短篇小说。

 

 

海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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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叫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年轻人,他的确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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