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的贞操观

         【临窗夜话红楼梦】之一      

                   

     袭人在《红楼梦》中应该算得上是个善始善终的人，从第三回出场一直跟到贾雨村归结红楼梦。贾宝玉游幻境指迷十二钗的时候，如果早早参透了“优伶有福，公子无缘”的谒语，断不会与袭人初试云雨情。但也未可知，宝玉不是霸王硬上弓，袭人更是半推半就，推的少，就的多，软软款款地承受了。袭人早熟，圆滑有心计，早早地为云雨情埋下了伏笔。当她摸到宝玉大腿根子沾乎乎的东西时，一般的姑娘早已急匆匆地洗手不迭，她还含羞笑问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分明是引诱。

照书中所说，袭人有个好处，服侍贾母心中只有贾母一个，服侍宝玉心中只有宝玉一个。可见，她老早就盯住宝玉那里了，宝玉难逃一劫。

     在老太太、王夫人眼里，袭人是个贤人，贤惠之人。贤人好做也不好做，好做一个字：“忠”，忠于老太太，忠于王夫人，忠于宝玉。难做两个字：“权衡”。老太太、王夫人的意图与宝玉的行为发生冲突时如何权衡；正室宝钗与自己的二奶地位如何权衡；姐妹之间的关系如何权衡；自己的前途与当前的处境如何权衡。权衡再三，其结果必然是向强势的一方倾斜，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倾斜。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史湘云夜宿林黛玉房中，贾宝玉大清早披衣趿鞋来探访，央求湘云替他梳子辫子，袭人不乐意了。一则宝玉不分黑夜地和姊妹们一起厮混没有分寸礼节；二则湘云夺了她的梳辫权，这是她二奶的权力标志之一，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

为了梳辫权，袭人跟宝玉冷战了好几天，直到宝玉服输为止。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上上下下，自贾母到众姐妹丫鬟无不痛惜，唯袭人众人皆醉我独醒，在王夫人面前适时地表达了宝玉该教训的不同见解，并拐弯抹角地要求王夫人将宝玉从姊妹们住的园子里搬出来以避嫌。惹得王夫人连赞三次“我的儿！”，从此视袭人为贤惠妥当之人，着实出了一回彩。如果随众人一起只是哭哭啼啼，在那么多眼泪里面，袭人的泪水一点价值都没有。

第一一七回，宝玉要将玉还给和尚，袭人顾不得二奶身份，也不讲什么嫌疑了，拚死拉住宝玉，比正室薛宝钗还着急。袭人的着急自有她的道理，宝钗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而她则只是宝玉的秘密二奶，贾母只是有这个意思将她许给宝玉，并没有正式将她册封给宝玉做姨娘；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明说。所以袭人的地位不尴不尬，她只有抓紧宝玉，将来才有一丝希望。玉丢了，宝玉就没了，宝玉没了，她就没了，所以她要紧紧地抓住宝玉。

但终究是没有抓住。宝玉出家后，宝钗是正室可以留在宝玉屋里，袭人什么都不是，所以贾府要撵她出去。她又面临一次权衡，这回权衡的是贞操。死活留在贾府又怕人家笑话，出去嫁人，又想到了宝玉的情谊和自己的贞操。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贞操了，毕竟未婚同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所以，她一直在寻死守贞中“不得已”的权衡着。死在贾府怕对不起贾家，死在家里又怕害了哥哥；死在蒋家又怕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所以，不得已的活着。

还是蒋玉菡厉害。是夜，一番柔情蜜意就将袭人征服，从此，公子无缘，优伶有福。

袭人不得已的选择可能是最理性的。生命第一，活着比什么都好，理学鼓动女人为贞操而死实在是愚不可及，跟活着相比，贞操又算得了什么呢？想那绿珠为石崇坠楼，虽然壮烈，却是可惜。